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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我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那是個黑胖子,腰間圍著一塊皮子圍裙,上面滿是血跡,看上去好像是殺狗或者殺豬的屠夫,渾身充滿了煞氣,一對綠豆眼,在這夜里,冒著瑩瑩的光芒。</br>   他面相很兇,瞪著小木匠,而且手上還提著一把略微寬闊的殺豬刀,沒有任何客氣,開門見山地就問。</br>   顧白果瞧見那人,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嚇得都不敢動彈。</br>   小木匠反倒是很淡定,平靜地看著對方。</br>   他不說話。</br>   黑胖子帶著人從林間走來,已經適應了篝火的光亮,打量場中一圈,又問道:“嘿,小孩兒,問你呢。”</br>   對他來說,面前這幾人,的確都是小孩。</br>   小木匠這才平靜地說道:“好像有個人,從那邊跑了。”</br>   他指向了另外一邊的山頭去,那黑胖子瞧了一眼,將信將疑,看著場中景象,忍不住皺眉說道:“你們是干啥的,大晚上的,跑這兒干嘛?”</br>   面對著這么一群氣勢洶洶的人,顧白果整個兒都呆住了,話都不敢說,頭低得死死的,但小木匠卻不一樣,他完全沒有感受到那種緊張的氣氛,隨意看了前面眾人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管得著么?”</br>   他的輕視讓那黑胖子氣得發笑:“哈哈哈,好狂妄的后生啊。”</br>   黑胖子笑著,手中的殺豬刀在抖動,臉上的肌肉也在抖動,顯然怒氣值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br>   眼看著他就要耍狠了,旁邊突然走來一人,拉了他一把,隨后耳語幾句。</br>   小木匠瞧去,發現竟然是一熟人。</br>   說是“熟人”,其實也不對,畢竟他與那人,也只是在袍哥會的講義堂里,有過一面之緣。</br>   那人便是連云十二水寨碧水寨的頭牌刀手,羅小黑。</br>   小木匠沒有瞧見那位三當家表俊輝。</br>   上一次程寒遇害,兇手便是與他們一起前往張飛樓的水月樓的紅牌靈犀,但這兩人其實是被利用的,所以袍哥會查清楚之后,并沒有牽連這兩人,放他們離開了,沒想到在這兒,又見到了羅小黑。</br>   那家伙與黑胖子一番耳語,黑胖子有些驚訝,將信將疑地看著小木匠。</br>   兩人回頭,又言語幾聲,仿佛在商量什么。</br>   而隨后,羅小黑走上前來,朝著小木匠拱手道:“沒想到是魯班傳人甘墨甘兄弟啊,在這荒郊野嶺再見,真的是幸會呢……”</br>   對方是個硬漢,但對小木匠,卻拱手為禮,十分尊敬。</br>   小木匠回禮,說羅兄。</br>   羅小黑瞧見小木匠居然記得自己,很是高興,趕忙寒暄兩句,然后給雙方做了介紹。</br>   他先是一本正經地跟那黑胖子介紹起小木匠,特別點出了小木匠的師承和身份,然后又特別談起了袍哥會對小木匠的禮遇,然后又告訴小木匠,跟前的這位,卻是連云十二水寨中,碧水寨的大當家,屠狗漢羅霸天。</br>   嘿,好生猛的名字,不知道他跟“南霸天”有啥親戚關系。</br>   小木匠眉頭都不皺,淡然問好,隨后投桃報李,講明了自己出現于此的原因,卻是幫著湖州會館的蘇三爺,在這邊做點事情。</br>   他并沒有說明太多,但無論是黑胖子羅霸天,還是羅小黑,又或者其余人,都瞧見了趴倒在地的蘇小姐,以及她那滿臉的血污,和旁邊散落的白骨、生肉碎屑。</br>   這場景,說起來,還真的是有一點兒恐怖。</br>   這樣的詭異場景,羅霸天瞧在眼里,即便是江湖人,也難免有些心里打鼓。</br>   他是江湖人,身上自帶一股煞氣,平日里鬼神莫侵,但難免會遇到一些邪事,而這個時候,其實也會有求于像小木匠這樣身份的人。</br>   所以他十分客氣地與小木匠聊了幾句,準備結個善緣,然后拱手告辭。</br>   然而眼看著這幫人即將離開,突然間有個瘦子,卻開口說道:“腳印在這里停住了。”</br>   那人蹲在了篝火左前方的兩丈之處,俯下身去,用手在地上檢查了一番,而且還忍不住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想要找尋什么線索。</br>   顧白果聽到,差點兒就要跳起來。</br>   不過她還是沒有動,只是慌張地看了小木匠一眼,而小木匠卻淡定地看著好幾個人都湊過去,然后平靜地說道:“那個人,提縱術挺好的啊,堪比我在湘西瞧見過的輕功士。”</br>   黑胖子羅霸天被他的話語吸引,問道:“什么輕功士?”</br>   小木匠將龍武村的來歷說起,羅霸天立刻想起來了,忍不住附和著贊嘆,說對呀,那幫人有著千年傳承,又從小打磨,飛檐走壁都不在話下呢……</br>   正說著話,突然間又有人大叫道:“看那里。”</br>   大家伙兒聽到這聲音,尋聲望去,瞧見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朝著小木匠剛才指的方向,也指了過去,滿臉的激動。</br>   小木匠也看了過去,瞧見一堆雜草中,有很明顯的動靜,然后朝著山頭方向快速移動著。</br>   “追!”</br>   那位碧水寨的大當家羅霸天厲聲喊著,其余人不再停留,繼續追去,而羅霸天則朝著小木匠拱手:“甘小兄弟,今日匆忙,未曾結交,改日若是遇見,一定請你喝酒。”</br>   說完,他也轉身離開,并且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br>   顧白果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身子不住地發抖。</br>   等人走得沒影兒了,這個小丫頭片子方才走到了剛才那幫人站著的位置,朝著地上披了一件濕漉漉衣衫的那年輕人望去,然后一副見鬼的表情。</br>   她問小木匠:“那幫人眼睛都不好使?”</br>   小木匠聳了聳肩膀:“藏身咒而已,唬唬幾個行外人,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br>   顧白果依舊覺得很神奇:“既然如此,那為什么我還能瞧見呢?”</br>   小木匠笑了:“因為你從頭到尾,都在這兒,那種藏頭露尾的皮毛法術,對你自然不起作用——行了,你趕緊看看他有沒有嗝屁吧。”</br>   顧白果很是崇拜地看了一眼小木匠,說道:“姐夫你真棒。”</br>   說完,她趕緊解開隨身的小包,給那年輕后生救助起來,而小木匠則轉過身,朝著那幫人離開的方向望去。</br>   背著顧白果的時候,他忍不住偷偷地長舒了一口氣。</br>   我勒個去。</br>   藏身咒他以前倒是經常使用,畢竟這玩意挺實用的,只不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準備又如此的不充足,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也是心里沒底的。</br>   不過這種心虛,他不但不能表現出來,而且還得裝作胸有成竹,信心滿滿的樣子。</br>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鎮住場面。</br>   現如今他不但將追兵給鎮住,而且還獲得了那幫人的敬意,一種自豪感,不由得從心底里升騰出來。</br>   他不由得想起了屈孟虎和洛富貴,想到了他們臉上時常浮現出來的那種自信感來。</br>   你們臉上的自信,想必也是這樣日積月累,沉淀下來的吧?</br>   他望向山頭,那幫人已經走遠了,至于引走他們的虎皮肥貓,小木匠一點兒也不擔心。</br>   那小畜生賊機靈,完全用不著去牽掛。</br>   放了一會兒哨,小木匠回頭過來,顧白果已經處理好了,那個年輕人也陷入了睡眠中,只不過左手仿佛本能一般地緊緊抓著那把利刃,眉頭緊皺,嘴角抿起,整個人還是處于一種特別緊繃的狀態。</br>   小木匠走上前來,問正在收尾的顧白果:“這個人到底是誰啊,為什么你一定要救他?”</br>   顧白果說道:“這個人我其實跟他也不熟,但聽過他的一些事情。”</br>   小木匠在篝火旁坐了下來,應了一聲:“哦?”</br>   顧白果去溪水邊洗了洗手,回來后也坐下,往篝火里添了點兒柴,然后說道:“有人叫他六子,有人叫他小南俠,而我舅舅告訴我,說他的名字,叫做江軒,因為家中排行老二,又叫做江老二……”</br>   小木匠撓了撓頭,說哦,小南俠這個名字,我好像聽說過。</br>   顧白果繼續:“他是漢中西鄉那邊的人,后來跟母親與大哥逃難到了西川,母親和大哥相繼餓死之后,他被花子幫的一個老乞丐收留,不教偷竊,不教千術,只教殺人技,后來那個老乞丐因為花子幫內斗,被人謀害,收養的一眾小乞丐散的散、逃的逃,也有的被收編了,而他幾年都沒有消息,沒有人見過他,有人說他去了蒙頂山,跟野人為伴,等他再出現的時候,就是一個收錢殺人的殺手啦。只不過,他這個殺手,與同行又是截然不同……”</br>   “這個人的第一筆生意,是一對孤兒寡母,那女人的丈夫被人謀害,不但被霸占了田地,對方還想要將她填房;她寧死不從,流落敘州,遇到江老二的時候,手里只有六文錢。”</br>   “江老二收了那六文錢,然后去把對頭的腦袋給割了回來,讓那女人祭奠自己丈夫。”</br>   “這就是他外號‘六子’的由來。”</br>   “他出手殺人,大部分是憑著一個義字,小部分又隨心意,幫有錢人殺人,他按行情收,幫窮人殺人,對方有多少就給多少,有的時候事情倘若太過于窩心,他貼錢都去干——正是如此,事兒做得多了,才有了‘小南俠’的名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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