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萌萌媽嘉庚)</br> 磨刀石。</br> 什么是磨刀石?</br> 如果說幾年之前的話,小木匠或許根本就聽不明白,但時至如今,他卻是最清楚不過的。</br> 人都是有瓶頸的,修行者更是如此。</br> 當你攀升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在更近一步的路上,會觸碰到一層隱形的天花板,阻止你繼續向前。</br> 對于某些人而言,在有人引導的情況下,或許就能夠打碎天花板,更上一層樓。</br> 但大部分人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一輩子便都止步于此了。</br> 越往上走,這種情況越發明顯。</br> 小木匠的應對方法,便是養勢,通過不斷凝聚從各處山川大河中吸收的龍脈之氣,來壓制住自己的實力。</br> 就如同彈簧一般,繃得越緊,彈得越高。</br> 而半神涼宮御,此人無論是修為,還是境界,都已經近乎于抵達了這世間的巔峰之上。</br> 他沒有任何人可以作為參考,也沒辦法通過后天的努力更近一步。</br> 那怎么辦呢?</br> 他能夠做的,便是找到一個能夠旗鼓相當的對手,給予他死亡的感覺,而在死亡面前,人的潛能才會突破天際,發揮到最大的功效。</br> 而那個時候,他或許就能夠突破境界,更上一層,甚至打破天道。</br> 至于給予他死亡感覺的那個對手……</br> 只有死字一途。</br> 所以說,一直被人們譽為“半神接班人”的犬養健,被外人誤以為最受半神器重、甚至是寵愛的這位大弟子,其實他的命運從一開始,就被確定下來的。</br> 那便是死亡。</br> 這件事情,犬養健之前或許不懂,但現在卻知曉了。</br> 人人都在羨慕犬養健被半神眷顧,但只有他才自知,自己的命運是多么的可憐。</br> 想要改變這“磨刀石”的命運,他要么就表現得很差,讓半神放棄把自己培養成“磨刀石”的想法,又或者變得更強,直接超越半神,將其擊敗,而自己則成為新一代的國民強者……</br> 但這兩樣,都是犬養健都無法做到的。</br>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從一個預設的軌道里徑直走向死亡,犬養健的精神到底遭受了多少磨難,這個誰也不清楚。</br> 但所幸的,是他在這期間,獲得了極大的榮譽與盛贊,以及無數讓人羨慕的東西。</br> 像櫻花一般璀璨的人生,或許也是不錯的。</br> 這便是犬養健的心態。</br> 然而,眼前這人,卻狂妄到想要將他擊殺,替代他一直以來所擁有的位置。</br> 是的,即便自己極度恐懼“磨刀石”的宿命,但對于這個名頭,犬養健又有著近乎于病態的占有欲。</br> 這世間,能夠成為涼宮御對手的,有且只有一人。</br> 那便是被他親自選中的我。</br> 我才是天命之子!</br> 這般想著,犬養健的雙目赤紅一片。</br>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瞧見他似乎一切明了的樣子,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緩聲說道:“近幾年以來,唯一一個能夠讓我師父提起興趣的人,便是你師父鬼斧大匠。這人也的確有一些本事,居然能夠在我師父手下走上二十回合,算是這世間一等一的頂尖高手了,只不過他元氣虧空,死氣沉沉,沒有辦法承擔住我師父的全力一擊——你知道么,當時我也在現場,你師父敗了之后,卻還沒有立刻死去,是我將他分了尸,然后一塊一塊地都喂了狗去……”</br>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并沒有任何的激動,而是抖落身上的灰塵,平靜地往前走來。</br> 犬養健選擇在這個時候,挑起這樣的話題,目的只有一個。</br> 那便是想要讓他的情緒變得憤怒。</br> 人一旦進入憤怒狀態,會出現兩種情況。</br> 一種是戰斗力爆表。</br> 另外一種,是變得不再淡定從容,從而犯下錯誤。</br> 前者幾率很小,后者才是根本。</br> 而即便是前者,短暫的爆發之后,也將會快速進入頹勢期……</br> 犬養健,這個人之所以能夠被涼宮御選中,成為他的磨刀石,并不是沒有理由的。</br> 拋開修為和天資根骨,此人的心智,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br> 但,小木匠卻并沒有太在意。</br> 因為他知曉,當時選擇去迎戰涼宮御的魯大,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br> 至于割肉喂狗,這純粹只是為了激怒他才說的話而已。</br> 狗能啃石頭?</br> 不怕崩了牙?</br> 小木匠提著刀,一言不發地往前走著。</br> 經過上半場的較量,他對于眼前的犬養健已經有了基本的了解。</br> 雖然很難,但對方并不是不能擊敗。</br> 只需要多一點兒的耐心。</br> 以及勇氣。</br> 轟……</br> 小木匠足尖一點,腳下的土地受力,卻是直接陷落成了一個大坑去,而他本人,已經瞬間臨近于犬養健的身前來。</br> 這一刀,比之前的任何刀法都要快上半分。</br> 即便是比起納蘭小山的落幕一刀,似乎都要強上一些。</br> 這,便是小木匠沉寂幾年的成果。</br>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br>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br> 外公啊,你若是在天有靈,且看看外孫這一刀吧。</br> 瞧,它多快啊……</br> 快得就像是匆匆而過的光陰。</br> 和即將逝去的生命!</br> 鐺!</br> 又一聲宛如發生在泉城近郊圍子山上的激越一擊,如同數天之前的那個夜晚一般,再一次地浮現出來。</br> 這是一道能夠讓人聞之驚悸的錚然之聲。</br> 幾百里范圍的修行高手,似乎都能夠聽到那氣息的共鳴,感受到內中蘊含的恐怖之力。</br> 天生萬物,人本只是其中一種。</br> 它天生力弱,血脈平庸,最終卻能夠笑傲至今,并非是沒有緣由的。</br> 別的不說,眼下的人杰,便能夠瞧出一二。</br> 且不說百里之外,單說近前,那無端涌出的勁風吹拂而去,讓周圍一眾高手都站立不住,連連后退。</br> 甚至有下盤不穩者,竟然直接跌落在地去,狼狽不堪。</br> 周遭花草樹木更是難以抵御,一片狼藉。</br> 而小木匠這一刀雖然強勢如龍,卻最終沒有發揮任何功效。</br> 因為他斬在了青州鼎上。</br> 撂下狠話的犬養健,也終于使出全力了,所以將剛剛得來的青州鼎撂下,擋住了小木匠這氣勢如龍的一刀。</br> 青州鼎重達數千斤,里面蘊含的力量更是恐怖無比。</br> 小木匠這一刀再強,也強不過它。</br> 不但如此,這兩強相爭,最終受損的還是小木匠自己。</br> 犬養健雞賊無比,卻是在最后時刻方才祭出青州鼎,使得小木匠避無可避,結果一刀下去,自己本身氣血翻涌,勁氣激蕩之下,感覺百骸受創,一層血汗從皮下浮現而出。</br> 而下一秒,脫離了青州鼎約束的犬養健,也陡然沖出,長刀往下。</br> 這一回,犬養健終于沒有任何留手地使出了全力來。</br> 他手中的伊勢之虎,比舊雪更加沉重,底蘊更加綿長,意識更加兇猛,近乎于魔。</br> 而犬養健的刀法更加凌厲狠辣,具備了日本數十種流派的終極特點。</br> 他的身法,則只能用鬼魅來形容……</br> 一時之間,失去約束的犬養健,用更加強大的手段,告訴了小木匠——并不只是你的刀法,能夠玩出花樣。</br> 我對于刀的理解,比你更深。</br> 近乎于道。</br> 一邊是積累數年,一招爆發,而另外一邊,則是半神磨刀石,兩人之間的交手,長刀相向,彼此激戰,這場面,已經超脫凡人的境界。</br> 一刀一劍,一招一式,皆有勁風吹起,隨便落地,便是鴻溝地縫一道,倏然而過,成排的樹木從中斷裂,百鳥從林中驚飛而起,群蟲在泥土之中翻滾逃離……</br> 無數生靈拼了命地往外逃遁,只想要遠離這恐怖之地。</br> 至于那些原本守在周圍結陣,想要防止小木匠逃離的高手們,此時此刻也不得不遠離撤退,免得被殃及池魚。</br> 聲聲轟鳴,勁氣鼓蕩之間,這片山頭宛如被重炮轟擊一般。</br> 混亂……</br> 這樣的戰斗,不只是近前的這些人,就連在遠處交手的雙方,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來。</br> 那滿三爺原本就要將眼前那頭大妖斬殺,此刻也下意識地收手,縱身跳上了身旁最高的大樹之上去,眺望遠方。</br> 達摩月得以后退,幾個起落,卻是到了百米開外,隨后回頭望來。</br> 她的臉上沒有了先前的驚慌,而是喜上眉梢來。</br> 這樣的年輕人,倘若是能夠與海公主喜結連理,定然是一件盛事……</br> 正在努力“遛狗”的許映愚瞧見這等場景,也止不住心中驚駭。</br>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師父蠱王洛十八,便已經是世間絕頂,即便是領頭上司王白山也是不能及的,至于小木匠,他感覺似乎也差了一線。</br> 而現如今看來,此人的強悍,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br> 這,還是人么?</br> 遠處的地魔與八里追風,還有旁邊的靈秀小尼瞧見這一幕,也是神色各異,想法不同……</br> 而身處其間的犬養健,在與小木匠的一番激斗之后,感覺對方的實力,已經強到了自己無法壓住的境地,臉上終于露出了尊敬的神色來。</br> 只不過,越是尊敬,就越不客氣。</br> 在激蕩的刀風之中,犬養健往后一躍,將伊勢之虎交到了左手上,隨后蹲身下去,將右手往地上猛然一拍。</br> 知道,我為什么叫做“大地毀滅者”么?</br> 這一招,本來是準備留給我師父的啊……</br> 現如今,給你罷!</br> 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