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一脈的山門之前,站著三個身影。</br> 第一個是“鄰家有女初長成,宛如天仙落凡塵”的顧白果,此刻的她沒有再用幻術掩蓋住自己的容貌,一身白衣的她秀雅絕俗,自帶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神態悠閑、美目流盼、氣若幽蘭,神情里有著說不盡的溫柔可人,讓人感慨世間怎么會有這般美貌的女子,就仿佛天上人一樣。</br> 而在她旁邊站著的,則是手握著魯班尺的小木匠。</br> 這兄弟的穿著完全就是隨著屈孟虎的審美風格,穿著一件黑色的簡裝(中山裝),因為剛才的事故,看上去顯得有些狼藉,卻與他臉上那自信閑適的表情形成了鮮明對比。</br> 他眉宇英氣,沒有了之前的匠氣之后,小木匠整個人看著,漸漸有了一種讓人很舒服、但又有幾分敬畏的氣質。</br> 隱然之間,小木匠已經有了一派宗師的氣場了。</br> 而這些,都是自信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br> 至于第三個身影,則最讓人為之意外,卻是先前那一場大雪崩的制造者,也就是那個身高一丈的兇狠雪怪。</br> 只見這家伙此刻卻神情恭謹,規規矩矩地站在了兩人的身后,一副拎包小弟的架勢。</br> 這……</br> 顧象雄瞧見那兩個原本應該死在雪崩之中的年輕人,此刻居然登上了大雪山一脈的山門前,先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到了后來,目光卻是落到了那雪怪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br> 他沖著那雪怪怒吼道:“你這個卑劣的畜生,居然騙了我?虧我用那一爐丹藥給你,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天殺的畜生……”</br> 他憤怒咆哮著,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感覺鮮血朝著腦門子狂涌而去。</br> 至于顧象雄旁邊的那些大雪山一脈,上到大醫官董軻樂,下到年紀比較輕一些的男女,瞧見這三人時,眼中的神色都十分復雜。</br> 除了不可思議之外,還有不少的恐懼與震撼。</br> 這兩人,真的是因為與雪怪有勾結,所以才能夠逃過那攜帶著天地之威能的大雪崩?</br> 他們與這雪怪一族的首領,之前也許從來都沒有見過面吧?</br> 面對著顧象雄的痛罵,那雪怪似乎能夠懂得一些意思,當下也是憤怒起來,那張臉開始變得扭曲,隨后雙目變得通紅,跟血一樣,雙手也使勁兒捶著胸口,發出宛如擂戰鼓一樣的響聲來,空氣中都開始顫抖,與之共鳴起來。</br> 瞧見這雪怪變得憤怒,并且具有強烈的進攻性,大雪山一脈除了顧象雄之外的眾人,都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br> 這雪怪首領到底有多強,同處于大雪山的眾人可是最為清楚的。</br> 別看這家伙就只是一頭單純的兇獸,但若是真正發起狂來,整個大雪山一脈,能夠降伏它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手掌。</br> 如果與之正面對敵的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此而傷亡,更不用提它能夠將整個族群的雪怪都招過來,那么對于大雪山一脈,也將是一場大劫難。</br> 就算是他們利用祖宗的陣法,將其攔截了,但那又如何?</br> 與雪怪族群徹底鬧崩之后,他們又該如何自處?</br> 更何況,面前還有這兩個人……</br> 董軻樂等一幫人腦殼直疼,而就在那大雪怪即將爆發的時候,旁邊的小木匠卻將手中的魯班尺,朝著雪怪的腰間搭了一下,隨后拍了拍它的大腿。</br> 那處于暴走邊緣的大雪怪,居然就這樣被安撫住了。</br> 它停止了躁動,甚至還往后退了一步去。</br> 這家伙,居然如此聽話?</br> 大雪山一脈的眾人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場景,而就在這時,小木匠往前走了一步,朝著人群拱手說道:“請問諸位前輩,董軻樂大長老,是哪位?”</br> 聽到招呼,作為大雪山一脈的大醫官、大長老,滿頭白發的董軻樂拱手回應:“正是老朽,不知道小兄弟有何指教?”</br> 小木匠客氣地回應道:“指教不敢當,董長老,在下甘墨,曾經與您侄兒董七喜董兄有聊過,想必大雪山一脈也知曉了我的來歷,我的苦衷,想必您也知曉了……各位,在下冒昧來訪,多有得罪,還請見諒!今日跟諸位講一句話,我會幫顧白果,將她母親給救出雪窟來,誰若是能夠不插手,在下將會記您一輩子的好,而若是有人阻攔……“</br> 他前面說得十分客氣,就跟串門拜訪一般,和和氣氣,沒有任何的鋒芒。</br> 但說到最后的時候,他臉上的微笑也收斂了起來。</br> 接著眼睛也微微瞇起,使得他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的冷峻霸氣。</br> 停頓了一下之后,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阻我者,刀劍無眼,還請見諒。”</br> 見諒?</br> 怎么見諒,下輩子原諒么?</br> 這邊是一個宗門總部,一個極為神秘,而且在西南之地有著赫赫威名的宗門。</br> 而另外一邊,則只有兩個人。</br> 雪怪是湊數的。</br> 但小木匠卻極為強勢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語來,讓大雪山一脈的許多人都感覺到很不適應,不少頗有些自傲的人,心里都忍不出生出了要教訓教訓這小子的念頭來。</br> 太囂張了。</br> 不管前因后果,光說這件事情——大雪山一脈,可不是這般容易進出的地方。</br> 當然,這件事,總歸到底,還是顧家的家事。</br> 所以得看顧家的主事人,也就是顧象雄他到底怎么說。</br> 不過此時此刻的顧象雄,顯然對這事兒并不關心,而是執拗地問道:“你們,到底是怎么從那大雪崩之中,逃出來的?”</br> 他也并非傻子,自然知曉即便是有那大雪怪幫忙,在那樣的雪崩之下,無數噸的積雪和冰塊砸落,正常人,是絕對不可能活著出來的。</br> 數百年來,大雪山一脈正是憑借著這樣的天險,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難與危機。</br> 面對著顧象雄的提問,小木匠顯得十分溫和,笑了笑,然后說道:“雪崩下來,最恐怖的一瞬間,就是覆頂的那一刻,如果能夠撐住的話,如何爬出來,其實并不復雜……”</br> 顧象雄還是不太懂:“說得如此簡單,這世間,怎么可能有人能夠撐得住?”</br> 那大雪崩塌,可不是幾百幾千斤的重量,而是數百噸、上千噸的重量,并且會以極為高速的沖擊力碾壓而來,被說是人,就算是鋼鐵,都會被那巨大的力量給摧毀,擰成麻花去。</br> 在那樣的狀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得活……</br> 聽到顧象雄的質疑,小木匠將手中的魯班尺舉了起來。</br> 常人看上去,那僅僅只是一把老舊的木尺而已。</br> 但小木匠卻能夠從那木尺之上,讀出整個世界的規律來。</br> 而且它尺身之上,是擁有著規則之力的。</br> 無論什么,都無法改變它上面的力量,即便是成千上萬噸的雪崩之力……</br> 小木匠正是憑借著這一根尺子為支點,構建了一個狹小的空間,等待風平浪靜之后,在爬出了被掩埋的雪層,一路走到了大雪山一脈的山門之前。</br> 他路上碰到了那大雪怪。</br> 這畜生按理說對于任何闖入者,都會抱著巨大的敵意,但不知道是被他們從雪崩之中逃生的“奇跡”給震撼住了,還是給小木匠和顧白果身上的氣勢懾服,居然沒有任何的攻擊意圖,反而小心翼翼地將兩人護送至此。</br> 雪怪就是這樣,對于強者,有著天生的臣服感。</br> 顧象雄依舊不相信,他指著小木匠說道:“你一定是搞了什么鬼、一定的……”</br> 這個老頭,對于任何的新事物都抱著抗拒的態度,自然不會愿意相信一個小年輕,能夠有這般強大的力量。</br> 而隨后,他想起了小木匠剛才的話語,立刻就站了出來,指著他喊道:“你想要進雪窟去,那得先過我這一關……”</br> 小木匠看著這個強勢、執拗的老頭兒,又看著旁邊那些態度不一的大雪山一脈眾人,忍不住笑了。</br> 這是個老頑固,不過似乎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并沒有太多的阻攔之心。</br> 小木匠正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突然間感覺到旁邊的顧白果有些動靜,于是扭頭一看,卻瞧見顧白果已經哭得滿臉皆是淚痕,宛如雨落梨花。</br> 他這才想起,算起來,眼前的這個老頭,卻是顧白果的爺爺。</br> 為何會如此呢?</br> 他嘆了一口氣,對顧象雄說道:“老先生,白果是你的孫女,她母親,便是你的兒媳婦,你為何要有違人倫天理,阻擾她們母女相見呢?”</br> 聽到這話兒,顧象雄一下子就爆發了,怒聲吼道:“那個賤貨、掃把星不是我兒媳婦,她也不是我孫女,她就是個雜種,雜種——沒有她們兩個,我兒子根本就不會死,不會……“</br> 小木匠很難想象這個滿口穢言的老頭子,居然是顧白果的爺爺。</br> 看著狀若癲狂的對方,他說道:“我知道你的喪子之痛,但……”</br> 顧象雄猛然抬起頭來,手一揮,喊道:“我上一次,沒有能夠阻止南亭娶了那邪祟,但這回……”</br> 說著話,從人群和遠處,卻有六個人走了過來,隨后各自站立,列隊成陣。</br> 顧象雄走入陣眼,開口說道:“我絕對能夠彌補之前的錯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