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這情況,小木匠下意識地隱秘起來,等察覺到周圍并無動靜的時候,方才敢探出頭來,朝著那懸吊著的人望了過去。</br> 那是一具尸體,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看上去應該是死了有一段時日了,至少也有七八天時間。</br> 而從衣著上來看,那人生前,應該是附近的山民。</br> 要么就是個打獵的,要么就是個采藥的……</br> 小木匠剛才摸過來的時候,已經瞧見有不少的野獸尸體,其中不乏野豬和灰狼這般的食肉類野獸,至于兔子、狐貍之類的,更是不少,但人的尸體,卻是頭一回瞧見。</br> 小木匠瞇著眼睛打量著,大致弄清楚了那尸體的身份之后,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的怒火來。</br> 很顯然,程蘭亭以及他手下的人,為了避免閑雜人等打擾到他這兒的靜修,故而將這一片山頭周遭,都設下了不少的陷阱,而這些陷阱在防止許多不必要麻煩的同時,也奪走了不少無辜之人的性命。</br> 而真正讓小木匠生氣的,是程蘭亭以及他的手下,他們對待這些無辜死去的山民,態度并沒有任何的歉疚與懊惱。</br> 這一點從他們任由那尸體吊在樹上,不作任何處理的行為上,就能夠瞧出一二來。</br> 那幫家伙,很顯然是想要以此示威,恐嚇住那些貿然跑到山上來的鄉民。</br> 這等心腸,著實是有些太過于歹毒了。</br> 不過生氣歸生氣,小木匠并沒有忘記職責,于是繼續前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來到了距離山神廟只有差不多五六十米的一處坡口來,隨后目光越過林木,瞧向了那兒。</br> 山神廟門前,有一片菜地,那里有一個道人打扮的老頭,放了一擔糞擱那兒,然后拿著一葫蘆瓢兒,正在給菜地里面的芽兒挨個兒澆糞施肥呢。</br> 他一邊伺候著蔬菜,一邊哼哼唧唧,顯得十分閑適的樣子。</br> 至于山神廟中,并無任何動靜。</br> 盡管一眼瞧不通透,但小木匠五感通達,幾乎能夠確定山神廟里面,沒有甚么人在里面。</br> 倘若不是小舞帶著他們一路追尋過來,小木匠絕對不會相信,那個程子孝卻是帶著人來到了這里,也不會相信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山神廟下面,極有可能藏著一個曾經的傳說遺址。</br> 小木匠盯了那守廟的老道士好一會兒,感覺他平平無奇,看上去就只是一個普通的道士而已,并非什么修行者。</br> 當然,那道士也有可能是一個修行到了返璞歸真境界的高手。</br> 畢竟這兒算是程蘭亭秘修之地,這地方的門戶,讓他這么一個老道士在此蹲守,肯定是有說法的。</br> 小木匠耐心地打量著,一直瞧到了老道士將門口菜地全部都澆完了糞,回到了廟里面去,再無動靜之后,這才原地折返回去。</br> 而歸途之中,他在發現的所有陷阱附近,都做了自己能夠認得出來的隱密標識。</br> 回到了匯合點,小木匠瞧見屈封在此等待了,而屈孟虎與小舞卻沒有回來,于是問道:“你老師呢?”</br> 屈封搖頭,說不知道。</br> 他按照屈孟虎的吩咐,將自己巡查的那一帶瞧完,并且確定了有法陣跡象之后,就回來了,因為他的任務不多,所以回來已經有差不多半小時的樣子……</br> 按照工作量來講,屈孟虎與小舞就算是更多一些,也應該比小木匠先回來。</br> 難道他們遇到了什么事情?</br> 屈封有些緊張,害怕老師出事,而小木匠卻顯得十分淡定。</br> 他知道屈孟虎的本事,只要不是貿然闖入別人的陷阱之中,屈孟虎是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的。</br> 就算是遇到了危險,他也絕對能夠找到逃生之路。</br> 他或許在忙別的事情。</br> 小木匠安慰過了屈封之后,卻是直接找地方盤腿坐下,開始打坐修行起來。</br> 接下來很有可能是一場苦戰,所以小木匠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在一個不錯的狀態里面來。</br> 畢竟他現如今很難回到以前那種巔峰狀態,只能更加勤奮才行。</br> 而正如同小木匠所預料的一樣,在他行氣兩周半之后,屈孟虎終于回來了。</br> 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小舞。</br> 兩人似乎有些疲憊,屈孟虎腳步有些虛浮,而小舞則是小臉兒紅撲撲的,仿佛出過了許多汗一樣,弄得屈封十分緊張,過去問道:“老師,出什么事情了么?”</br> 屈孟虎點頭,認真說道:“碰到一條大蟲,因為害怕被程蘭亭的人瞧見,所以沒有敢過去死拼,于是就只有拼命逃走,將其甩開……”</br> 大蟲便是老虎的意思,屈封聽了,一臉駭然,說道:“這山中,有老虎?”</br> 屈孟虎說對,那老虎可不得了,血盆大口,差點兒將我給吞了……</br> 屈封有些慶幸地說道:“還好是老師您,要是我的話,就算是能逃得了,恐怕也要鬧得雞犬不留,驚動了那幫人……”</br> 小木匠在旁邊看不下去了,咳了咳嗓子,然后將自己摸過去時的發現,與眾人說了起來。</br> 聽到這些,屈孟虎原本滿是笑意的眼睛一下子就瞇了起來。</br> 他冷冷說道:“程蘭亭還是那個程蘭亭,人命在他眼里,就如同草芥一般……”</br> 說這話兒的時候,屈孟虎的眼中滿是恨意。</br> 就是這個男人,當初卻是對著自己的好友下手,不但殺了屈孟虎的父親,而且還滅了滿門,甚至一把火給燒了去……</br> 多狠!</br> 小木匠說完自己這邊的情況之后,其余各人也相繼匯報自己的發現。</br> 眾人說完之后,屈孟虎總結道:“所以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程蘭亭應該就是在這座山中,甚至極有可能就在那山神廟之下,而那山神廟的修建,很有可能就是為了掩飾那個被盜墓賊發現的三眼巫祭殿遺跡——程蘭亭通過修建山神廟的名義,在此布下了大陣,又設下許多陷阱,從而保證了這里的隱密與安全,至于山神廟本身,也用各種陷阱阻斷去路,讓尋常人難以進入……”</br> 小木匠說道:“從外面去往山神廟,應該就只有鋪就的那一條青石板山路沒有機關陷阱,不過那里應該是布置了暗哨,外來者過去,一來是有預警,二來也會被攔住……”</br>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著,屈封畢竟本事不高,只有在旁邊聽著的份兒,至于小舞……</br> 這小妮子臉上紅暈未消,正一臉崇拜地看著屈孟虎呢。</br> 好家伙,這么短的時間內,憑借著有限的信息,就能夠分析出那么多的事情來,當真是太厲害了。</br> 不像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事情……</br> 屈孟虎沒有理會旁邊一臉春風的小舞,總結完畢之后,問小木匠:“你覺得我們接下來,應該怎么做?”</br> 小木匠想了想,說道:“在沒有弄清楚那山神廟具體情況之前,我們最好別貿然行動,打草驚蛇——我的想法,是先等一等,看看情況,如果那個程子孝今天出來的話,咱們就過去,把人給劫了,然后審問出里面的消息來;而若是沒出來,等天黑了,我帶著你,我們兩個人先摸過去,在山神廟那里瞧一瞧,至于進入地下的事情,這個得從長計議,不要貿然行動……”</br> 小木匠這話兒是老成之言,屈孟虎很是認可,當下也是點了點頭,說道:“如此最好,先等一等吧……”</br> 他們守住了這邊上山的路,等待著程子孝下山來。</br> 大家一路追趕,頗為疲憊,屈孟虎放心地讓休息過的小木匠與屈封盯著,而他……</br> 他打算瞇一會兒,畢竟之前趕路時太過于辛苦,到現在,腰都有些發酸。</br> 哎……</br> 小木匠隱藏在一棵大槐樹的樹冠之上,吸了吸鼻子,總感覺聞到一股怪味兒,隨后他看向了遠處的山神廟。</br> 這邊的視界不錯,而他五感通達,卻是能夠清楚地瞧見那邊動靜。</br> 自小就通過木雕讓心靈沉靜下來的小木匠,專注力是足夠的,所以當下也是認真地打量著,不覺時間流逝,一直到了傍晚時分,他都沒有瞧見程子孝出來,反倒是來路那邊,有了動靜。</br> 小木匠回頭望去,瞧見遠處的青石臺階盡頭,走來了三五人。</br> 當那些人走到近前來的時候,小木匠瞧清楚了,總共三男兩女,兩個男的年紀頗大,差不多有四五十歲,但有一個卻只有二十來歲,看上去還頗為英挺俊俏,至于那兩個女的……</br> 一個女子看上去膀大腰圓,卻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女人,而另外一個則有意思了。</br> 那卻是一個小木匠的熟人。</br> 寶蘭。</br> 這個湘西竿軍出身、龍武村村長馬獨眼的孫女,小木匠上一次與她見面的時候,卻是在敦寨苗蠱那兒,當時她圖謀算計洛老大,結果卻被洛老大反制了,好在洛老大并沒有為難她,反而將其給放了。</br> 小木匠與她也就此一別,沒想到這苗女,此刻竟然出現在了巫山縣的深山老林中。</br> 她來這兒干嘛呢?</br> 小木匠皺起了眉頭來,瞧見這一行人順著石階,朝著對面山坡的山神廟走去,感覺事情可能未必如他們所計劃的那般發展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