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br> 聽到這話兒,眾人都感覺到心底一沉,而隨后,小木匠卻是直接一個提縱,攀爬到了旁邊一棵大樹的樹冠上,隨后按照先前招呼的方向望去。</br> 他瞧見有一個二十幾人組成的隊伍,從林子左前方,往大山的深處行進(jìn)而去。</br> 這隊伍還有七八輛騾馬車,車上是沉甸甸的麻袋,也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br> 而這些人除了幾個是穿著灰色、白色的日本浪人服之外,其余人都穿著類似于軍裝之類的制服,另外瞧見這幫人行進(jìn)之間,頗有些規(guī)矩,孔武有力,好像是訓(xùn)練有素的樣子。</br> 在這鎮(zhèn)子外的林中,出現(xiàn)這么一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br> 他們是個什么身份?</br> 來這兒,又是什么目的呢?</br> 拖這么多的車子,準(zhǔn)備去到哪兒?</br> 小木匠心中疑惑重重,瞧見這幫人并不是沖著他們過來的,于是滑落到了樹下,瞧見楊叔和恭小兵在低聲說些什么,于是上前去,問道:“怎么了?”</br> 恭小兵并不瞞他,說道:“這幫人穿的皮鞋,看著應(yīng)該是日本關(guān)東軍,或者說有一部分人是日本關(guān)東軍。”</br> 小木匠問:“日本關(guān)東軍出現(xiàn)在這里干嘛?”</br> 恭小兵解釋道:“這兒離朝鮮很近,說不定是那邊駐守的關(guān)東軍,也有可能是別的目的。咱們過來是找人的,盡量別跟這幫家伙起沖突。”</br> 他是秦老板得力的手下,沉著謹(jǐn)慎,算是秦老板派過來的眼線,畢竟施慶生也是剛剛投效過來的,即便是要重用他,也不可能一點兒防備都沒有,所以恭小兵算是隊伍之中的“監(jiān)軍”。</br> 很多時候,他的態(tài)度,就代表著秦老板,乃至于背后弓少帥的態(tài)度。</br> 不過即便如此,小木匠聽了,心底里還是有一些不太舒服的。</br> 因為他感覺,這大帥府的上上下下,無論是身處高位的弓少帥,還是下面辦事的這幫人,對于日本人,都是無休止的縱容。</br> 他們看待對方,就如同老虎一樣,完全不敢觸碰虎須,生怕惹出點兒什么國際麻煩。</br> 如果都是這樣的態(tài)度,今天退一步,明天退一步,要是等到日本人變本加厲,露出爪牙的時候,豈不是一點兒膽子和血性都沒有,一退到底了?</br> 要知道,這幫人可是東北之地的守護(hù)者啊,他們都這樣,那叫小老百姓們又該如何自處呢?</br> 不過他心理雖然不痛快,卻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老老實實地點頭,說好。</br> 一行人等前面放哨的回來,說人已經(jīng)走了,這才從隱蔽處出來,隨后恭小兵說道:“日本人都出現(xiàn)了,施隊長那邊很有可能是出了變故,咱們得派人去鎮(zhèn)子里瞧一瞧才行……”</br> 小木匠與施慶生最為親近,當(dāng)下也是主動請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吧。”</br> 恭小兵點頭,說也好。</br> 當(dāng)下他也是派了隊里一個叫做老貓的情報人員,與小木匠一起去鎮(zhèn)子里打探消息。</br> 顧白果本來打算跟著去,但小木匠卻讓她留在這兒,照顧點甘文芳——畢竟這位堂妹子身上的傷還沒有好透,要是真的出了什么變故,還是有人在旁邊看著比較好一些。</br> 簡單處理之后,兩人沒有騎馬,而是趁著夜色,朝著鎮(zhèn)子摸去。</br> 前往鎮(zhèn)子上的時候,老貓跟小木匠簡單說起了劉家來——這位劉家的老太爺,原本也是跟著老帥在八角臺那山頭一塊兒起家的胡子,后來老帥攀上枝頭,越混越好,而他卻在一場戰(zhàn)事中丟掉了半條腿,沒辦法再在軍中廝混,于是就回了老家。</br> 憑著老帥的關(guān)系,以及在軍中發(fā)的橫財,他很快成了這楓陵鎮(zhèn)的大戶。</br> 劉老太爺江湖武師出身,那是家傳的本事,房族眾多,族內(nèi)子弟也頗多英才,故而不但是楓陵鎮(zhèn),就連附近幾個縣城,都是頗有勢力的。</br> 這些可都是老關(guān)系了,而且與大帥府的聯(lián)系盤根錯節(jié),絕對不會出賣他們的。</br> 至于施慶生為何會過了約定時間還沒有回來,這個他也不知道。</br> 所以得小心一些。</br> 兩人趁夜進(jìn)了鎮(zhèn)子,這是一個很典型的邊地小鎮(zhèn),入了夜,除了臨街的商戶,以及幾處大戶人家有燈光傳出之外,其它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而且靜悄悄的,都沒有啥子動靜。</br> 正因如此,所以劉家還是挺好找的,鎮(zhèn)中心的大宅子就是。</br> 兩人找上門來,遠(yuǎn)遠(yuǎn)地就瞧見那門口處站著好幾人,一看那黑衣打扮,就知道不是劉家的人。</br> 小木匠遠(yuǎn)遠(yuǎn)地望了一眼,特別是瞧見門口那幾人,腦海里立刻想起了之前在極樂寺外面遇到的那幫黑龍會。</br> 那兩個一言不合就服毒自盡的家伙,與門口那些人,打扮幾乎是一模一樣的。</br> 就連臉上那刻板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br> 黑龍會尋了過來?</br> 小木匠將自己的判斷跟老貓說起,老貓聽了,黑著臉說道:“這怎么可能?黑龍會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居然也跑到這里來了?”</br> 小木匠低聲說道:“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我在想,施隊長有沒有跟那幫人打上照面?如果碰上了,會不會出事?”</br> 老貓卻笑了,寬慰他道:“雖說大帥與日本人私下的確是有一些摩擦,但大部分時候還是合作的,彼此間都保持著不錯的關(guān)系,所以即便是撞上了,也絕對不會發(fā)生什么沖突……”</br> 小木匠點頭,說如此就好。</br> 他們在劉家外面等待了好一會兒,突然間那大門打開了,小木匠瞧見有幾個身穿和服、神色倨傲的男子走了出來,另外還有一個穿著黑色西服、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與一個腿腳有些不便、滿頭白發(fā)的中國老頭一起出來。</br> 那黑西裝與老頭站在門口又聊了一會兒,隨后伸手過去,拍了拍老頭兒的肩膀,仿佛在贊賞著什么。</br> 而那老頭聽到了,一張老臉都笑成了菊花,顯得十分開心。</br> 老貓說道:“那個瘸腿老頭,就是劉家老太爺,以前老帥在八角臺的老兄弟劉善柱。”</br> 他這邊剛剛說完,小木匠卻是伸手過去,將他給拉回了巷子的黑暗中。</br> 而兩人這邊剛剛藏好,立刻就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和服男子仿佛有所感應(yīng)一般,朝著這個方向望了過來。</br> 老貓不明就里,下意識地想要反抗,而小木匠卻用一只手掌,將他給控制住,讓他渾身酸軟,掙扎不得。</br> 等過了一會兒,他方才將人給放開,老貓有些惱了,問道:“你干嘛?”</br> 小木匠平靜地說道:“你直勾勾地盯著那邊看,被人感應(yīng)到了,我不把你給拉進(jìn)來,只怕已經(jīng)有人朝著我們這里摸過來了。”</br> 老貓有些不太相信,說怎么可能?瞧一眼都不行?這也太扯了吧?</br> 小木匠瞧見他不能理解的樣子,也沒有跟他解釋修行者所謂氣機感應(yīng)的事兒,而是與他說道:“這事兒,我也能夠做到。”</br> 老貓說:“真的?”</br> 小木匠卻沒有再解釋,而是開口說道:“他們?nèi)俗吡耍覀兛梢赃M(jìn)去了。”</br> 說罷,他率先走出了巷子,朝著劉家大宅走去。</br> 為了避免日本人留下暗哨,小木匠和老貓并沒有走正門,而是繞了路,來到了側(cè)面圍墻處,隨后小木匠伸手過去,揪住了老貓的衣領(lǐng),緊接著使用那登天梯的提縱術(shù),輕松翻過了那高達(dá)三四米、能夠當(dāng)做堡子的院墻,來到了里面來。</br> 老貓騰云駕霧一番,落地之后,感覺雙腳發(fā)軟,而旁邊這個年輕人卻氣都不喘一下,這才知道他剛才的話語,或許并非吹牛。</br> 難怪聽說少帥都要招攬此人,他當(dāng)真是個有本事的家伙。</br> 老貓不再多言,隨后帶著小木匠往屋子里走去。</br> 兩人來到了堂屋這兒,門口卻有守衛(wèi),一個英姿勃勃的年輕人瞧見,箭步?jīng)_出,直接從腰間拔出了手槍來,低聲喝道:“什么人?”</br> 小木匠他們本來就沒有打算隱藏蹤跡,算是大搖大擺,所以瞧見此人,也不慌張。</br> 老貓與那人說道:“我們是奉天來的,找你們家老太爺有事。”</br> 那人揚起眉頭,冷冷說道:“奉天來的?奉天哪兒來的……”</br> 他舉起槍,指著老貓的眉間,而這個時候,從屋子里走出了一個人來,卻正是久未歸來的施慶生。</br> 他沖著那年輕人喊道:“劉帥兄弟,這是自己人。”</br> 這時跟著施慶生一起過來的老黑也出來了,與他一起的,則是先前在府門口與那幫日本人相談甚歡的瘸腿老頭。</br> 年輕人聽到施慶生的話,訕訕地笑了,然后將槍給收了,而施慶生瞧見老貓和小木匠,卻是招呼了一聲,然后問道:“你們怎么來了?”</br> 老貓簡單作答,旁邊的瘸腿老頭,也就是劉老太爺謹(jǐn)慎地說道:“先進(jìn)屋。”</br> 眾人進(jìn)了屋子,施慶生給幾人做了介紹,隨后對小木匠說道:“我本來準(zhǔn)備離開的,結(jié)果這時黑龍會的內(nèi)田翼帶人過來了,把我給堵了個正著,所以就耽擱到了現(xiàn)在……”</br> 小木匠點頭,表示理解,隨后問道:“黑龍會是過來找戒色大師的?”</br> 施慶生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十三,我問你,如果戒色大師被拿住了,我們跟日本人溝通一下,讓他幫忙給你看病,行不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