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離開了大雜院,便直接往毗鄰胡國路的林安巷子走去。</br> 林安巷子這兒,是出了名的白事行,什么柳州的棺木,西川的朱砂,平安堂的線香與紙錢,以及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玩意兒都有。</br> 另外這兒還有好幾家中藥鋪子和批發(fā)行,許多跑茶馬古道的商隊,也會帶來藏邊的藥草和密宗玩意兒。</br> 就連之前在張府遇到的楊瞎子,他擺攤算命的地方,都是胡國路挨著林安巷子的那一塊兒。</br> 基本上,小木匠想要買的東西,那兒應該都能夠找得到。</br> 至于找不到的,他再自己想辦法。</br> 只可惜楊不落送他的人皮面具,當初被甘文明拿走之后,就沒有還回來,讓他沒有改頭換面的機會。</br> 好在小木匠跟屈孟虎學過一些簡單的妝容法子,所以出門之后,簡單弄了一下,沒有那么明顯。</br> 隨后他來到了林安巷子。</br> 之所以到這兒來,是因為他想到的辦法,卻是跟馬道人是一樣的。</br> 魯班秘傳,厭勝之術。</br> 當初小木匠得了《魯班全書》的時候,關于厭術,他最開始是沒有怎么去看的。</br> 因為他本身也不是那種兇狠的性子,自覺用不上這玩意兒。</br> 后來那書被偷了一回,他不得已,囫圇吞棗地將其背誦下來,差不多拓印到了腦子里,后來時間久了,他漸漸地就變得精通了,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學會了其中的手段。</br> 如果沒有這回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如果不是為了顧白果,他或許這一輩子,都用不上魯班厭術。</br> 但此時此刻,他退無可退,只有用上此法來救人了。</br>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小木匠有著足夠的自信,這世界上能夠得到魯班秘傳的人,應該不多,而通曉整套《魯班全書》的,便只有他一人。</br> 他如果種下秘術的話,基本上是無人可解的。</br> 即便是馬道人也不行。</br> 但他卻可以。</br> 到時候,只需要他將自己懂得破解魯班秘術的消息傳出去,那金福就會求上門來。</br> 甚至都不用他傳,金福或許就能夠通過別的渠道,找到他的門上來。</br> 譬如張明海那兒。</br> 那家伙或許對自己會有一些懷疑,但投鼠忌器之下,應該還是會保持表面上的禮讓,而通過這一渠道,小木匠就能夠打入金福體系的內(nèi)部,探聽到關于顧白果的事兒。</br> 這,便是小木匠的所有計劃。</br> 只不過在做這件事情之前,他得將江老二給安置妥當。</br> 不然等到時候金福找上門來,卻發(fā)現(xiàn)了江老二這么一個家伙,那么他所有的謀劃,都變成了鏡花水月。</br> 不但如此,他肯定還會受到懷疑,甚至牽連。</br> 所以他得將江老二的毒給解了,讓他遁入暗處,成為可以給他提供幫助的暗子。</br> 而這一切,應該怎么弄,小木匠還是沒有頭緒。</br> 畢竟,他手上可以利用的東西,以及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br> 不過即便如此困難,他還是得去辦。</br> 畢竟,別的都不管,就為了那一聲“姐夫你真棒”,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都是值得的。</br> 小木匠大概走了幾家主要的店子,買來了朱砂、硫磺、陳年老坑的蝙蝠糞、蟾蜍舌、毒蛇牙、老壇香灰、老歲下宮血帶等等,還有一些不可秘傳的東西……</br> 弄好這些,小木匠又去了東郊的亂墳崗子。</br> 這會兒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小木匠找了幾處匯陰之地的老墳頭,挖了一些陰土,又捉了幾只有了年頭的黑背大蟋蟲,還刨土,挖了一些尸蟞和赤身蚯蚓出來,用陶罐裝著……</br> 小木匠忙碌一番,這時瞧見遠處墳山之上,卻是有一些動靜,不但有人影晃悠,似乎還有綠色的燈火浮現(xiàn)出來。</br> 如果是尋常人的話,瞧見這個,必然是嚇得渾身發(fā)顫,以為是見到了鬼。</br> 但小木匠卻知曉,那兒可能是有人在盜墓。</br> 只是那東郊墳山之上,埋得都是這些年的新墳,并沒有前朝古墓,當代人又不重墓葬,就算是把棺材刨出來,也實在是尋摸不到什么好東西。</br> 這么弄,估計也是活不下去了,方才會干這種生孩子沒p眼兒的事情。</br> 小木匠一腦門的麻煩事,所以只是瞧了一眼,也沒有多想,弄完自己的事兒,然后就離開了。</br> 他東西湊齊了,便直接回了租住的大雜院來。</br> 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他推門而入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房間里沒有人,而等他進了里面的時候,卻瞧見江老二從那床底下爬了出來。</br> 小木匠瞧見他那狼狽樣,忍不住笑道:“怎么,沒走?”</br> 江老二看了他一眼,問:“你干嘛去了?”</br> 小木匠將今天的收獲,林林總總地都拿了出來,擺在了他干活兒的八仙桌上,然后說道:“魯班教的厭勝秘術,這個你知道么?”</br> 江老二點頭,說道:“聽說過一些,也見過你的藏身咒。”</br> 小木匠耐著性子跟他解釋道:“魯班教雖然已經(jīng)土崩瓦解,但門下秘術卻流傳甚廣,許多宗門或多或少都懂一些,但論起精通,我敢肯定,這世間幾乎沒有人能夠與我相提并論.所以我準備在金家那兒動一些布置,種下厭術,然后等他們找上門來,由我來破解,隨后打入其中……“</br> 江老二聽了,當下就提出了反對意見:“不,你如果這樣的話,很容易被對方識破,然后身陷囹圄的。”</br> 小木匠卻說道:“先前追你的那幫人里面,有一個叫做馬霆峰的道人,也懂得一些魯班秘術,我可以栽贓到他頭上去,或者別人,至于與金家搭上線之后,我不會直接提出贖回白果的條件,而是在取得他們的信任之后,打入敵人內(nèi)部,旁敲側(cè)擊,確定下落之后,再行動手……”</br> 他大概解釋了一遍自己的計劃,江老二認真聽完,忍不住點頭,說不錯,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有機會。</br> 說完,他問道:“需要我?guī)兔κ裁磫幔俊?lt;/br> 小木匠說道:“在此之前,我得幫你把毒給解了,等到我探聽到了白果的下落,需要你幫我一起,將人給救出來。”</br> 江老二臉色有些暗淡,說道:“我,你就別管我了……”</br> 小木匠卻認真說道:“不行,僅憑著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沒辦法將人給救出來的,所以你是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告訴我,你中的這毒,是只有五毒教的人,才能夠解么?”</br> 江老二心情有些亂,苦笑著說道:“如果是一般的毒,我或許就能夠直接運功,將其排出,但今天我嘗試了幾次,一提勁兒,就渾身發(fā)麻。這毒性古怪,肯定是五毒教中的高手,才能掌握的,恐怕一般的教內(nèi)小雜魚,未必能解。”</br> 小木匠想了想,對他說道:“你把傷口處的膿血擠出一點來給我。”</br> 江老二問:“你要干嘛?”</br>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叫你弄,你就弄,別問那么多為什么。”</br> 他感覺到江老二這個人的性格比較古怪,不太善于與人相處,所以才會在兩人的交流過程中,占據(jù)一個比較強勢的位置,好讓后面的時間里,這家伙能聽一些話。</br> 果然,他這邊一說,江老二就沒有再多言語,而是低著頭,將事兒給辦了。</br> 小木匠沒有理會江老二太多,而是在桌子上鋪開場面,將今日弄來的這些材料給整理起來,隨后又裁了一堆紙符,在上面用先前找來的各種材料,用蟲尸、鮮血調(diào)和之后,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起來。</br> 這些玩意得提前準備好,免得到時候時間不夠。</br> 不過小木匠對于魯班厭術雖然懂得,但并不精通,畢竟以前也沒有弄過,現(xiàn)在弄來,許多事兒都有些問題,達不到最好的效果。</br> 好在他以前也幫著魯大弄過許多道具之類的,底子是有的,所以一直忙活到了半夜時分,終于算是弄好了。</br> 他將這些材料整理完畢之后,全部都是收在了魯班秘藏印中去。</br> 這玩意乃魯班教的秘寶,倒也不擔心保存不當,效果衰退。</br> 那床榻被江老二弄成這樣,小木匠是睡不了了,當下也是直接躺在了樓板上,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br> 次日中午,他方才起來,去外面弄了一些吃食回來,給江老二安頓好之后,他便出了門。</br> 小木匠出門之后,找到了他的一個朋友。</br> 那兄弟是在中藥房里面當伙計的,上次就是他陪著小木匠去的張府,算是小木匠在春城這些天里,比較熟的一個朋友。</br> 他找到那伙計,開門見山地問道:“上次我聽你說,你老板有一個朋友,是滇南五毒教的人?”</br> 那伙計聽到,頗為得意地說道:“對呀。”</br> 小木匠問:“那人是干嘛的?”</br> 伙計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在哪兒當差吧,具體的我不清楚,得問我們老板——怎么,干嘛問起這個來?”</br> 小木匠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就是有點兒好奇……”</br> 伙計說道:“哈哈,說起來,那人在我們這兒定了一批藥材,傍晚的時候會過來拿,你若是想長長見識的話,到時候過來這兒,我指給你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