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陳小林加更）</br> 盡管小木匠覺得自己應該能夠成功，也有一定的自信，但是當尸群仿佛抽干力氣一般，真的紛紛倒下時，他的心中，卻還是有一種要爆炸般的喜悅。</br> 這種喜悅，是力挽狂瀾之后的成就感給他帶來的。</br> 他發現，自己找到了木雕手藝之外的快樂。</br> 這種快樂讓他在某一瞬間窒息。</br> 太幾把爽了。</br> 不過報復也來得格外地快，敵方很快就發現了是小木匠搞得鬼，當下也是集中火力，箭雨襲來。</br> 小木匠剛才必須要保證自己與尸群有最短距離的接觸，方才能夠施法持咒，而此刻大功告成，也沒有再多停留的想法，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山石這邊來躲避。</br> 他聽那利箭“啪、啪、啪”地擊打在石頭上，卻有一種“夜來聽風、雨打芭蕉”的閑適感，仿佛脫離了此刻紛亂嘈雜的場面，超脫物外去。</br> 事實上，今日的經歷，在小木匠之前有限的人生中，是從來沒有過的。</br> 而現如今，他卻發現自己除了緊張顧白果之外，居然沒有半點的害怕。</br> 他甚至還有一點兒小小的興奮。</br> 和激動。</br> 難道他自己對于殺戮，潛意識里其實是熱愛的么？</br> 小木匠來不及想太多，因為這個時候，坡腳下的那幫鬼黎瞧見自己的如意算盤落了空，頓時就惱了，趁著夜色發動了又一輪的攻擊，好在小木匠剛才的神奇發揮，讓原本已經陷入絕望的眾人都興奮起來，開始奮力反擊。</br> 一時間槍聲大作，再加上手榴彈的轟擊，再一次地打退了敵人的進攻。</br> 當瞧見最后一個臉上滿是恐怖刺青的鬼黎蠻子倉皇逃入林中的時候，原本死氣沉沉的山頭陣地，頓時就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來。</br> 眾人顯然是憋了太久的氣，此刻終于得到了釋放。</br> 然而作為此行隊伍的領頭人，羅青光臉上的笑容雖然掛著，但眼中卻顯得格外憂郁。</br> 他再一次摸到了小木匠他們藏身的巖石后面來，告訴小木匠幾人一件很不利的事情——彈藥已經不充足了。</br> 盡管這一排士兵是從大帥府的衛隊里調出來的，裝備相對于其他雜牌軍閥和部隊來說算是精良，但他們屬于衛隊里面的預備隊，邊邊角角的材料，終究差上一些，攜帶能力有限。</br> 而且之前上面的人預計得也過于樂觀，準備不足，使得連番大戰之后，彈藥嚴重消耗，有的人甚至已經沒有子彈了。</br> 而就算是還有子彈的，也沒有多少了，甚至都不能再扛過下一次的進攻。</br> 這幫當兵的雖然大部分訓練有素，但若是沒有了子彈，手中的步槍，其實并不會比燒火棍更好用。</br> 說完這這情況之后，羅青光舊事重提，那就是突圍。</br> 因為不想辦法突圍，撤離此地的話，就只能在這兒原地等死了。</br> 作為指揮官，羅青光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但他卻知曉，上頭更在意的，是大帥私人醫生的安全，而不是他們這幫并不算精銳的大兵哥。</br> 所以他如果能夠逃得性命，將消息傳出去，爭取援兵的話，或許能夠將功補過。</br> 羅青光希望兵分兩路，大部隊讓排長李麻子帶領著，而他，則跟隨著無垢、小木匠等人撤離。</br> 然而這個提議，卻被無垢給果斷拒絕了。</br> 不但拒絕，而且還給與了他深深的鄙夷。</br> 羅青光試圖說服無垢，而這個時候，山坡下面，卻傳來了喊話聲。</br> 那話語是西南官話，小木匠側耳傾聽，斷斷續續的，卻知道下面派了人過來談判。</br> 小木匠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時刻防備著那黑暗中的箭手，然后瞧見坡腳下的林子里，走來一個舉著火把的人。</br> 羅青光此刻心里慌得很，見那幫惡魔一般的野蠻人肯談判，自然下了命令，讓眾人別輕舉妄動。</br> 沒有命令，不要開槍，免得打草驚蛇。</br> 眾人各自趴在山石和凹口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來人。</br> 等那人走近了，小木匠仔細打量，卻發現那人并非是雷夷鬼神廟的鬼黎，而是一個看上去正常打扮的男子。</br> 那家伙臉上并沒有宛如蝌蚪一般的密集刺青，他舉著火把，走到了離最前陣地二十米遠的地方，方才停了下來。</br> 不知道怎么的，小木匠瞧見那人有點兒眼熟。</br> 不過因為天黑，而且火把的光線跳躍不定，使得小木匠并沒有能夠仔細打量對方。</br> 那人站定之后，大聲喊道：“諸位扛槍當兵的弟兄們，你們四面八方，都已經被圍住了，跑肯定是跑不了了，不過我已經跟鬼王廟的廟祝談妥了，只要你們能夠放下手中的槍，規規矩矩地走出來，我保證沒有人會傷害你們的，請相信我……”</br> 他大肆宣揚一番，瞧見上面沒有動靜，又開口說道：“讓你們領頭的來說話。”</br> 眾人都朝著羅青光瞧了過來。</br> 羅青光有些猶豫，畢竟他也不確定那個頂厲害的箭手在何處，自己一旦冒了頭，會不會被人給射殺了，來個“擒賊先擒王”，而他一死，手下人便一觸即潰了去。</br> 他有些顧忌，不敢露頭，而那叫做李麻子的排長卻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后，露出了半個身位來。</br> 李麻子沖著坡下那人喊道：“我就是，你龜兒子有話就講，有屁快放。”</br> 羅青光害怕的暗箭并沒有過來，反而是坡下的那人，瞧見李麻子之后，將藏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來，那上面有個黑沉沉的玩意兒，他喊道：“給你們看個東西……”</br> 他將右手高舉，并且用左手上的火把湊上來，讓眾人瞧個清楚。</br> 小木匠只瞧了一眼，就感覺心仿佛被燒了一樣。</br> 那是一顆頭顱。</br> 一顆滿臉污血、面目可憎的頭顱。</br> 但羅青光瞧見了，卻嚇得直發抖——那個頭顱的主人，卻是他之前派回去請求援兵的人。</br> 此時此刻，他的腦袋出現在了這里，說明他們之前一直寄予厚望的援兵，恐怕是來不了了，甚至都沒有人知曉這兒的事情。</br> 一顆頭顱，讓軍心大亂。</br> 坡下那人得意地說道：“諸位，瞧見了吧？不會有什么援兵到來，上面那幫老爺們，不會管你們到底是死還是活的，你們想要活命的話，就得靠自己，靠你們的選擇——是死還是活，一刻鐘的時間，到時候如果你們還不出來的話，就別怪我不給你們機會了。”</br> 那人說完，將頭顱往地上一擲，然后轉身，慢悠悠地回了林子去。</br> 而這段時間，都不用羅青光吩咐，都沒有人貿然開槍挑釁。</br> 李排長待那人走了，立刻就找到了羅青光，旁邊幾個修行者和主事的也圍了過來，焦急地詢問他的意見和想法。</br> 看得出來，好幾個人在這窮途末路的情況下，信心都已經動搖了。</br> 特別是那幾個軍官，他們的意志最為薄弱，其中一人，甚至都不顧旁人表態，直接勸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了。</br> 之所以這般焦急，卻是因為時間緊迫。</br> 人家可只給了一刻鐘呢。</br> 而其他人雖然很委婉，但抵抗的意志卻已經不再是那么堅決。</br> 唯有羅青光和另外一個叫做付翁的修行者，兩人對于舉手投降這件事情斷然否定，羅青光很是嚴肅地對大家說道：“你們只怕是想不到下面那幫人的殘酷，人家說留你性命，你覺得你就能活？要萬一他們食言而肥了呢？就算是現在不殺你，回頭把你給捆了，扔去當苦力或者豬玀，你們拿什么來喊冤，找誰說理去？”</br> 這話語說得很嚴重，眾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但還是剛才那軍官卻說道：“沒這么嚴重吧？即便我們被關起來了，大帥總會來救我們的。”</br> 立刻有人說道：“對，大帥不會不管我們的。”</br> 羅青光瞧見這幫人如此心存僥幸，也不再多勸阻，而是因勢利導：“想要大帥救我們，得有人出去通風報信才行，不然大帥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如何救你們？”</br>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羅青光瞧見這架勢，又多說了幾句，眾人終于達成了共識。</br> 那就是大家將彈藥集中起來，由羅青光帶著幾人突圍離開，至于其他人，則留在原地投降，然后等待大帥府的援兵。</br> 談完之后，時間已經不多了，羅青光先敲定了自己這邊的意見，讓人下去準備，這才問小木匠的意見：“你們怎么決定的？”</br> 他在無垢那里碰了壁，決定不去觸霉頭了。</br> 而且他知曉小木匠能夠決定無垢的去向，所以才會如此。</br> 小木匠并沒有決定，而是看向了無垢。</br> 無垢抱著劍，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仿佛事不關己的樣子。</br> 小木匠看了他一會兒，發現那傲得跟小公雞一樣的道士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不再等待，剛要開口，結果卻聽到不遠處有人喊道：“媽的，他們不講規矩，時間還沒到，就沖上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