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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火燒靈隱寺
靈隱寺始建于東晉咸和元年(公元326年),地處杭州西湖以西,背靠北高峰,面朝飛來峰,號稱杭州第一古剎。其開山祖師為印度僧人慧理和尚。后來又得到南朝梁武帝的賜田并擴(kuò)建,規(guī)模粗具,香火漸盛。五代時期,吳越王錢弘仿曾擴(kuò)建靈隱寺為九樓、十八閣、七十二殿。一時間僧眾三千之多,常有異邦僧侶前來取經(jīng)。到了宋寧宗嘉定年間,靈隱寺已經(jīng)被譽(yù)為江南禪宗“五山”之一,杭州、嘉興兩地一萬三千畝良田皆為其廟產(chǎn)。到了明朝,洪武帝朱元璋也曾把靈隱寺住持召來南京說法,親封他為“十大高僧“之一,授以金襤袈裟……可見這座寺院在東南堪稱是地位崇高、榮寵不絕。
以自然環(huán)境而論,靈隱寺的四周山脈連綿,群山起伏,以風(fēng)光秀美而著稱。香客們?nèi)胨碌牡缆飞希赝緷M眼都是郁郁蔥蔥的杉樹林。在蒼翠的古木和潺潺的溪流之間,造型典雅的廟宇依山而立,與周邊環(huán)境完美和諧地融為一體,于參天大樹的環(huán)繞中,一邊散發(fā)出難以言喻的禪意,一邊迎接著世人的頂禮膜拜。
然而,這一切令人流連忘返的優(yōu)美景致,此刻都在熾熱的火焰之中,化作了飄散的縷縷青煙。
當(dāng)待在鳳凰山上的王秋等人發(fā)覺情況不對,匆匆?guī)ш犣s來的時候,已經(jīng)只能對著一片煙霧縈繞、烈火熊熊的殘墻斷壁,以及被濃煙熏黑、火焰燒裂的浮雕板、石佛像和呼呼發(fā)燙的青銅香爐,目光呆滯地愣神。
——在兇名昭著的捕奴隊面前,宏偉奢華的靈隱寺就如同鮮嫩的羊羔一般可口。
此刻的靈隱寺外,正是一派星羅棋布的篝火連營。一撮撮黃色的火焰,在佛教經(jīng)卷和佛像殘片之間跳動,發(fā)出陣陣脆響,火星四濺,與烈焰沖天的寺院交相輝映,充分顯示出了這個烽火亂世的殘酷景象。
在王秋他們趕來的時候,整座寺院都早已被燒成了特大號的火把,而那些僥幸沒死的和尚,也被捕奴隊員很熟練地捆成長長幾串,垂頭喪氣地癱倒在路邊。那些渾身血腥的白人強(qiáng)盜和黑人奴兵們,在寺廟里肆意搶掠了一整天之后,又意猶未盡地將各種雕刻著繁復(fù)花紋的香案神龕劈碎,和那些看不上眼的書冊經(jīng)卷一起丟進(jìn)篝火,然后圍著火堆談笑、放歌,順便清點這一天劫掠的收獲,享用剛搶來的酒食與女人。
王秋剛剛走到濃煙沖天的靈隱寺外,就在一棵大樹下看到一名醉眼朦朧的紅頭發(fā)獨眼龍海盜,左手摟著一個衣衫襤褸、滿面淚痕的年輕姑娘,右手將小酒壇里的黃酒往嘴里灌。旁邊還有人在轉(zhuǎn)著一個小小的烤架,上面串著金黃酥脆的烤雞,肥美的油水臨空滴落,濺在火紅的木片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另一個已經(jīng)醉醺醺的黑人捕奴隊員,則炫耀似地在脖子上掛著十幾串珍珠、水晶和金銀材質(zhì)的念珠,渾身披著好幾件光彩奪目的絲綢袈裟,高聲夸耀著自己的收獲。附近幾個圍著火堆縱酒享樂的捕奴隊員們,見狀紛紛附和著叫喊起來,接著又一波接一波地傳遞到更遠(yuǎn)的地方,激起一片亂哄哄的巨大聲浪。
看著這副群魔亂舞的場面,匆匆趕來的王秋、孫陽和趙引弓莊主,都只能無奈地?fù)u頭嘆了口氣。
“……靈隱寺這下恐怕是徹底完了,杭州從此少了一處風(fēng)景點……接下來該怎么處置?”王秋問道。
“……還能怎么處置?自然是當(dāng)做沒看見嘍!嗯,還有就是讓他們按照紀(jì)律繳納戰(zhàn)利品和俘虜……”
孫陽少將無奈地聳了聳肩,“……別忘了,這種霸占著上萬畝田地的大寺院,跟地主縉紳一樣,都是我們的敵人!屬于不事生產(chǎn)的社會寄生蟲,以及必須鏟除的對象!我總不能因為這些雜牌部隊對待敵人太殘酷,而責(zé)備甚至處罰自己人吧!如果換成那些比較野蠻的印第安勇士,或許還要把這些和尚給剝了皮呢!
當(dāng)然,在結(jié)束杭州戰(zhàn)事之后,我會盡快把這些外族雇傭兵調(diào)走,改由漢人士兵常駐維持治安的……”
“……可是……這火燒靈隱寺……”王秋眼神復(fù)雜地望著染紅了山林的火光,“……感覺真是別扭!”
“……小王同志,你其實不必太過于惋惜,雖然杭州靈隱寺號稱千年古剎,但眼下的這座靈隱寺,實際上蓋起來還沒多少年頭,甚至還不如人民大會堂的歷史悠久呢!燒了也就燒了吧!”
常駐杭州多年,對本地人文風(fēng)土很有研究的趙引公,也附和著對王秋如此勸解說。
按照他的說法,眼下被燒掉的靈隱寺,跟當(dāng)初立寺之時早已不是一回事了。早在晚唐時期,靈隱寺就因為唐武宗廢佛的“會昌法難”,而被朝廷勒令廢寺過一次。之后在五代時期,靈隱寺才被吳越國恢復(fù)起來。接下來,在元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年間,整座靈隱寺又陷入兵戈之中,被燒了個精光。直到朱元璋統(tǒng)治的洪武年間,靈隱寺才再次重建起來。可是到了上個世紀(jì)的隆慶三年(1569年),靈隱寺全寺第三次徹底毀于雷擊造成的火災(zāi),僧人逃散一空。之后,這座寺院以廢墟狀態(tài)存在了二十年,直到萬歷年間才有信眾募集到了善款,重修成功。所以即使是寺內(nèi)最古老的殿宇,迄今也不過落成了四十年左右,談不上有多古老。
更重要的是——“……即使沒有咱們帶來的這場兵災(zāi),按照原本的歷史,到了崇禎十三年(1640年)的時候,靈隱寺也將會又一次遭遇大火,全寺第四次被燒光,直到清朝才重新建設(shè)起來。我們在現(xiàn)代世界看到的杭州靈隱寺,其實都是清代的古建筑——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反正這座靈隱寺在明末都是注定要燒掉的,咱們提前幾年把它燒光了,也是順應(yīng)歷史潮流嘛……”
聽了趙引弓的勸解之后,王秋也就變得心平氣和起來——其實他也對那些禿驢們毫無半點好感,只是憤懣于自己在原時空喜歡的風(fēng)景名勝被粗暴地毀滅,口不擇言地說了些氣話而已。
另一邊,在得知幾位“大老板”駕到之后,剛剛搗毀了靈隱寺的那支非洲捕奴隊,也很有眼色地由隊長帶隊過來迎接,同時奉上了戰(zhàn)利品清單一份。王秋接過清單草草一翻,上面除了登記著一些銅錢銀兩,以及金佛玉佛銅香爐之類的法器之外,居然還有五十多個女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么多女人,居然是從廟里搜出來的?如今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居然還有女施主敢來上香?”
“……哪兒是什么女施主啊,多半都是靈隱寺里那些禿驢們私下養(yǎng)的粉頭!”
身為半個地主的趙引弓撇了撇嘴說道,“……或者是被綁了來抵租子的佃戶家老婆……”
趙莊主的話音未落,就聽到不遠(yuǎn)處一陣吵嚷聲,然后便有一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粗漢子被扭送過來。經(jīng)過審問,這家伙自稱是附近村里的農(nóng)民,由于年成不好,欠了靈隱寺和尚的租子,被強(qiáng)行綁走了老婆,剛出生的兒子也因為沒人喂奶而餓死了。他現(xiàn)在無親無故,家里沒有一文錢、一粒米,所以想要投奔諸位“短毛大王”討個活路,同時懇求各位打破了靈隱寺的“短毛大王”們讓他夫妻團(tuán)圓……
——于是,看著兩個又黑又丑、渾身臟亂的人兒,在靈隱寺燃燒的火光中哭泣著抱在一起,王秋心中一時間不知是什么滋味……然后,他就突然感覺到某種東西落在了衣服和帽子上。
王秋起初以為是隨風(fēng)飄過來的灰燼,但從火場飄來的飛灰絕對不會這么冷。
下一刻,當(dāng)王秋仰頭望向天空的時候,他就全都明白了。
雪,天上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下來的是雪。
雪花靜靜地飄啊飄,其中一些飄到他的臉上融化,讓王秋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被結(jié)成霜。
這場雪來得很突然,而且下得很大,幾乎是眨眼之間,西湖畔的曠野間就已經(jīng)被罩上了一層薄薄的潔白地毯,而且正在變得越來越厚。身旁這場焚燒古寺的烈火,也在這場鵝毛大雪之中迅速熄滅。
——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迫使“髡賊”暫時停止了軍事行動,也讓杭州得到了喘息之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