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老栓，現年52歲，就住在盤龍縣城東邊的城鄉結合部。</br> 家中有良田五畝，糟糠之妻一位。</br> 現年三十歲還沒找上媳婦的兒子一個，土坯房三間以及馬駒一匹。</br> 小麥馬上已經開始抽穗了，這時候澆上一遍水，對確保豐收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br> 這邊有機井，不用像東關鎮那邊的村民那樣，為了爭奪水資源就大打出手。</br> 不過依舊是井少田多，終于在昨晚九點半時，挨到萬老栓澆地了。</br> 一腳踹起小伙子不錯，卻患有社恐癥的兒子，再牽上全家的希望小馬駒，父子倆人扛著水龍來到了地里。</br> 馬無夜草不肥。</br> 父子倆一邊澆地，一邊給馬兒打草加餐。</br> “爹，今晚的月亮真亮。可為什么會有白霧呢？”</br> 兒子小萬輕撫著馬駒的背，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眼緩緩飄浮的白霧，疑惑的問道。</br> “傳說——”</br> 萬老栓蹲在地壟上，點上了煙袋鍋子，美美地吸了一口：“每當月光如銀，卻有白霧籠罩田野時，就是僵尸迎親的黃道吉日。月光亮，是在給抬棺娶親的隊伍照路。白霧籠罩田野，則是掩飾僵尸迎親的來路，和去路。”</br> 在盤龍縣。</br> 幾乎沒誰敢在屋子外面談論盤龍僵尸，那就更別說是午夜之后的田野中了。</br> 不過萬老栓不怕。</br> 不是他有多么的膽大——</br> 他倒是盼著僵尸會光顧他家，可他家除了老妻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女性了，那還怕個雞毛？</br> 小萬雖說有社恐，可膽子比他爹還要大，早就想看看所謂的盤龍僵尸，究竟是什么玩意了。</br> 只是始終沒機會。</br> 人們總是對身邊的詭異傳說，格外的感興趣。</br> 萬家父子也是這樣。</br> 聽老爹談起僵尸迎親的故事后，小萬也來興趣了，挨著老萬蹲下，也拿出了煙袋鍋子。</br> 問：“頭頂月光，身處白霧中的這種現象，經常會在春冬季節出現。難道，每次下這種貼地霧時，都是僵尸迎親的黃道吉日？嘿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僵尸每年，得娶多少個新娘？”</br> “當然不全是。”</br> 老萬說：“僵尸迎親時，不但要頭頂明月，身處白霧，還得有絲竹奏樂聲，四人抬棺。”</br> “啊？”</br> 小萬愣了下：“絲竹奏樂？還有四人抬棺？爹啊。僵尸也會樂器？關鍵是，盤龍僵尸不是只有一個嗎？哪兒來那么多人迎親？”</br> “據說，僵尸確實只有一個。”</br> 老萬撲噠了一口煙袋鍋子，慢悠悠地說：“舉靈幡，奏喜樂和抬棺的人，則是僵尸雇來的。咋說呢？那些人幫僵尸迎親完畢，把棺材送到某處后，就會各自回家。一覺醒來后，只會覺得幫僵尸迎親，就是做了一場詭異的夢。一點都不真實。但枕邊卻會放著酬金。”</br> 小萬趕緊問：“啥酬金？是鈔票還是金銀珠寶？”</br> “嘿嘿。”</br> 老萬笑了下：“是燒紙，或者冥幣。”</br> “我還以為是金銀，或者鈔票呢。真要那樣的話，我也希望僵尸迎親時能來找我，算是賺點外快。”</br> 小萬有些失望的吸了口煙，說：“爹啊，我聽說咱們縣有一個僵尸新娘？”</br> “可不是嘛。反正大家伙都這樣說。”</br> 老萬說：“說是咱們縣局的局長，一個很美的小娘們，就是僵尸定好的新娘。”</br> 小萬問：“就因為小娘們是局長，才被僵尸選中了嗎？哦，對了，大家怎么知道她是僵尸新娘的？”</br> “別的小娘們，沒誰敢在外面提起僵尸。因為真提起了，就會被僵尸上門殺害。”</br> 老萬談性很濃：“縣局的小娘們，在外大談特談僵尸，卻始終沒事。你爺爺活著時就說過，很美的小娘們在外談僵尸，卻沒事，就證明她是被僵尸鎖定為了新娘。會在今晚的這種天氣下，奏樂抬棺去她的住處迎親。至于迎到哪兒去，小娘們還能不能回來，就沒誰知道了。”</br> “估計是小娘們，以后都得住在南邊古墓中，每天睡在棺材里了。”</br> 小萬隨口說了句，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幻想自己就是僵尸多好啊。</br> 不用和人打交道，獨自住在古墓內，睡在棺材里。</br> 身邊還有個挺漂亮的縣局小娘們——</br> 老萬忽然想到了什么，說：“我聽你三舅家的大棒子說，縣局那個挺美的小娘們，好像就住在那邊。喏，就是那邊的外租房內。”</br> 小萬的三舅姓祁紅軍的祁，大棒子是小萬的表弟，是盤龍縣的聯防隊員。</br> 因為大棒子和祁紅軍是一條街上的人，因此沾光討了這么個差事。</br> 大棒子和小萬的關系不錯，還想帶著他一起去干聯防的，卻被不喜歡社交的小萬一口拒絕。</br> 抬頭看月的小萬，低頭順著老萬手指的方向看去。</br> 距離也就是數百米，就是縣醫院。</br> 今晚的月亮這么亮，按說小萬能輕松看到那邊的建筑。</br> 只是有淡淡地白霧環繞，就算他的視力滿分，也只能看個影影綽綽。</br> 叮鈴鈴！</br> 正在旁邊吃草的小馬駒，脖子里戴著一個鈴鐺。</br> 只有低著頭的馬駒猛抬頭時，才會發出這種急促的聲音。</br> 聽到鈴聲后，老萬爺兒倆都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了小馬駒。</br> 就看到忽然抬起頭的小馬駒，耳朵不住地轉動著，在月光下熒藍色的大眼里，迅速浮上了驚悸之色。</br> 嗯？</br> 小萬愣了下：“它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東西了？”</br> 他的話音未落——</br> 爺兒倆就聽到東南方向數百米處，隱隱有絲竹聲傳來。</br> 尖細。</br> 時斷時續！</br> 可老萬爺兒倆一聽，就能聽出這是迎親隊伍時，才會奏響的“當地版本鳳求凰”。</br> “奇怪，大半夜的怎么會有人在田野里，奏樂鳳求凰？”</br> 小萬不解的隨口說到這兒時，嘴巴就被老萬抬手猛地捂住。</br> 小萬——</br> 不等小萬反應過來，那頭就像貓狗那樣跟著他們，不用栓韁繩的小馬駒，忽然轉身就跑。</br> 爹，咱們的馬駒跑了！</br> 小萬來不及多想，掙開老萬的手，剛要喊出這句話。</br> 老萬就顫聲說：“別，別亂動！今晚，今晚僵尸迎親！馬駒是陰陽眼，它能看到咱們人看不到的臟東西。不用管它，它會跑回家的。咱們別說話，更別打攪僵尸迎親！要不然，就會把咱們帶到古墓里。”</br> 月光如銀。</br> 淡淡的白霧飄渺。</br> 斷斷續續的當地版本鳳求凰——</br> 正在睡夢中的樓宜臺，隱隱聽到這個聲音后，發出了一聲甜膩的鼻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時，心想：“是誰，大半夜的娶親？”</br> 然后。</br> 樓宜臺就看到了四個人，面無表情的站在了床前。</br> ————————</br> 晚上八點還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