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路蔚夕也曾青春叛逆過。
如今這位溫暖善良,常常掛著甜暖呆式笑容, 見到喜歡人就會不自覺搖尾巴的外表華麗內心甜美的混血帥哥, 在正值青春年少時, 也曾荷爾蒙過剩、草天日地。
小惡魔一般的頑劣, 非同常人的創造力、實驗精神和花樣百出的作死技能, 在他念書的那所貴族中學里, 聲明遠播、為禍一方。
但鑒于其有權有勢的父親直接控制校董會, 誰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直到后來, 學校里出現了那個亞裔轉校生方方寫憶。
世界上總是會有黑暗,繼而出現一絲光明,一般的套路是,最終光明戰勝了黑暗, 但是如果由路蔚夕少年時的同學講述當年那場風起云涌的故事,他們通常會告訴你:
世界上總是會出現黑暗, 繼而出現更黑暗。
黑暗和更黑暗進行了一場浩蕩的圣戰, 最終更黑暗戰勝了黑暗,書寫了一段更加黑暗的歷史。
不過, 這些如今也僅僅都是這所學校流傳已久無從考證的奇談。
……
同樣很少有人知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狐貍哥哥”之稱的方寫憶, 曾經并不腹黑。
最起碼他第一次遇到路蔚夕的時候, 頂多也只是個比較早熟的普通孩子而已。
當時的方寫憶,還沒有黑框眼鏡, 還沒有魅惑一笑。
什么都還沒有。
只是一個親爹常年在外面亂搞, 親媽常年在家發瘋, 過著實在不怎么舒心日子的沉默少年。
這樣命苦又沉悶的性格自然造成了長輩們的擔心。
于是初中二年級的時候,爺爺做出決定,把他從那個雞飛狗跳的家弄出去,送去海外的新環境生活。
沉默寡言的方寫憶沉默寡言地到了陌生的寄宿制貴族男校,沉默寡言地開始了新的寄宿生活。
那時候的他,并不知道這所學校雖然布置華貴,風氣卻真心差得很。
大家都是有錢人家目中無人的男孩,誰也不服誰,干脆在校奉行弱肉強食原則。
大魚欺負小魚,小魚欺負蝦米。
那個年代的西方世界,初高中校園霸凌家常便飯,誰也沒覺得是回事兒。
總之,在這樣的環境里,有個混血小帥哥校霸,靠著有錢又能打、家境金閃閃又無惡不作,成功爬到了金字塔尖。
校霸路蔚夕,很作。
擅自立了個規矩,每天全年級學生早自習,要排隊到他那里“點名”,給他請安,讓他享受萬眾敬仰的感覺。
誰敢不來,呵呵~
死。
方寫憶正式上學一周的某個早上,路蔚夕百無聊賴,拿著狗腿新送來的千人花名冊,隨著請安隊伍的縮短一個一個勾掉,勾到最后,竟然難得地少了一個。
居然有個家伙敢不來?
路蔚夕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他好久沒修理人了。
“Ryne Fang。”
“方?”
嘿喲,看著還是個中國姓氏,他爸也是中國人。
“老大,這人是轉學過來的,已經一周了。法語說得還可以,但是什么規矩都不懂,還總是一臉冷冰冰很了不起不愿意搭理人的樣子,我看絕對欠揍。”
“哦,欠揍是嗎?那太好了!”
“走,跟我一起去好好收拾收拾這小子。”
處于躁動的青春期的路蔚夕實在是無聊太久了。
做校霸無敵是多么寂寞,不再有人敢于挑戰的王者,他都快長蘑菇了!總算來了個不要命的,就算只是小角色,去欺負一下也很有快感。
路蔚夕的學校里族裔眾多,他沒有種族歧視。
管你中國孩子法國孩子,反正你今天倒霉了。
路蔚夕慢悠悠地吃過早餐后,舒展著懶洋洋的身軀,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速破門沖進了二年A班教室一聲吼。
“哪個是Ryne方,給我出……”
校霸的第一聲吼還沒結束,嘩啦一桶水就澆在了頭上,透心涼。
然后是黑板擦,各色粉筆灰,依次掉落。
路蔚夕在幾秒鐘的時間內,變得濕漉漉而五顏六色多姿多彩。
無法呼吸!
“啊哈哈哈哈,等等,艸,老、老大?”
尷尬又發虛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從教室后面傳過來。
幾個金發碧眼的男生:“老大,怎、怎么會是你啊?”
“老大您別生氣啊……這個真的是誤會!是這樣的,咱們班剛來了個亞洲的男生叫Ryne,很瞧不起人欠收拾,我們本來設計這些是要收拾他的,誰知道大哥您突然……”
解釋?
路蔚夕一個殺人眼神掃過去。
他的字典里,就沒有解釋這兩個字!
他眼神嚇人,幾個肇事男生瞬間抖抖抖:“老大,您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先……”
說完掉頭要溜,卻好死不死,一個清瘦高挑的男生走進來,正好擋住了門。
方寫憶黑瞳沉沉。
他來這個班不到一星期,雖然認生,還沒跟同學們說過幾句話,但是已經做了認真觀察。
眼前的幾個男生,一個法國佬帶三個英國小哥橫行霸道,都是很喜歡挑事、欺負人的紈绔子弟。
這幾天,他看過他們欺負同學,還試著來找他的茬。
而此刻,在他們身后,他又看見一個從沒見過的,金發碧眼、很好看的男孩子,正落湯雞一樣,一身水+粉筆灰,十分凄慘。
真過分。
他臉一沉,一把堵住門:“你們干的?”
“欺負完別人就要逃?這樣也太惡劣了吧!”
英法組合:“???”
方寫憶:“道歉。”
英法組合:“……”
方寫憶:“做了這么過分的事情,不打算嗎?如果你們還講一點你們祖先的騎士和紳士精神的話,趕緊道歉!”
說實話,“騎士精神”那么難的法語,連法國小哥都差點沒聽懂。
然而三個人還是忙不迭給路蔚希道了歉。
畢竟跑不掉了。
怎么能不給學霸道歉求原諒?
……
校霸路蔚夕很懵逼。
他現在,此刻,正被他打算欺負的亞裔轉校生安慰。
“看,沒事了,以后再遇到這種事,要態度強硬地反抗。”
路蔚夕:“……”
亞裔男生又解下校服領巾,幫他擦了擦粉筆灰,嚴肅教訓他:“不能向他們屈服。你個子這么高,不應該是白長的。”
黑發黑眼的男生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冷厲而淡定。
路蔚夕更加懵逼
“擦不掉。”
他嘆了口氣,看眼前金發碧眼男生一臉呆滯的樣子,心想這孩子反應慢慢的,肯定每天都被這樣欺負,真是可憐,于是一把拉住他的手。
“我帶你去洗掉吧。”
……
十分鐘后,學校后山噴泉邊。
光天化日,方寫憶覺得神經有些崩潰。
早就聽說外國人都是很開放的,所以沒關系。
但是。
“誰讓你……全脫了洗的?”
方寫憶不知道是自己接受能力低了,還是這光天、化日、藍天、和風、綠樹,配上少年緊實的肌肉和有型的腰身,都實在看著無法相稱。
但是再一想,這可是自由的法國。
聽說在好多海灘都可以一|絲不掛,前陣子還有一次赤身裸|體的抗議□□。而這少年不過是洗個澡。
就當沒看到。
但是人家洗白白后,抱著手臂毫無羞恥心地眨著一雙湛藍色的眼睛站在距離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就多少有點問題了。
雖然說在陽光的照耀下,對方掛著水滴的金發非常漂亮。
那張臉也是俊美到無懈可擊,特別那雙是眼睛,如藍寶石般璀璨深邃,整個人讓方寫憶想起了希臘神話里的美少年赫爾墨斯。
路蔚夕也不是想裸。
實在是身上的粉筆灰到處都是,全脫了才能沖掉。
而且慌什么?他們這是男校,連女老師都沒有一個的那種僧侶院男校!他脫成啥樣都沒人看。
沖完粉筆灰,校霸也恢復校霸本性了。
只不過,路蔚夕暗暗覺得吧。
這個亞裔轉校生,人好像其實還挺好的。他不想欺負他了。
“小子,”于是,校霸緩緩地開了尊口:“你中文名字叫什么?看你人還不錯啊,這樣吧,以后在學校里就有我罩著你了。”
方寫憶:“……”
他心里默默有點可憐對方,長得無可挑剔,頭腦卻有點問題。
都被欺負成那樣了,還要打腫臉充胖子。
方寫憶深感同情。
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名字。
路蔚夕聽完皺了皺眉。他畢竟一半中國血統,中文雖然不好,“方寫憶”這種名字也聽得懂大半。
這名字聽著怎么有點兒耳熟。
方寫憶。
等一下!
他怎么記得,他爸之前說過,打算接一個老朋友的兒子回家里住幾天。
住就住,反正家里那么大路蔚夕也沒意見,問題是老爸很煩,還非要拿資料出來叨叨“人家跟你同齡,但是你看人家成績就很好,人也優秀,英語法語講得地道又流利,哪像你……”
誰會喜歡這種“別人家的孩子”?
路蔚夕跟老爸頂了嘴,結果矛盾升級,還被老爸發火揍了一頓。
他那個老朋友的兒子,好像就叫方寫憶!
路蔚夕:“……”
他看方寫憶的眼神秒變。
就是這人,害他被老爸打,還害他吃一嘴粉筆灰,還在這裝好人。
“你——”校霸沒有頭腦,只會暴力解決問題,一不做二不休快度掄拳向前一撲。
卻不料方寫憶比他想象中靈活,下意識閃身一避,路蔚夕剛沖過噴泉,腳下一灘水,哧溜一滑,整個人就都撲到了對方身上。
他就這么天旋地轉間,把人家撲到了臺階后面的青青草地上。
在光溜溜的下身蹭到人家的西裝褲的時候,路蔚夕終于開始有了點羞恥心,臉“轟”然燒了起來。
他很想趕緊爬起來,結果又是一滑。
這一次,直接摔成乘騎位。
耳邊颯颯風聲大作。
伴隨著幾聲烏鴉叫,繼而,他就突然覺得周遭有點兒安靜得太詭異,并且莫名的冰凍千里的寒意正在撲朔襲來。
他帶著不好的預感抬起頭。
十幾個人正站在噴泉那頭,爭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
為首的是路爸爸,路媽媽,路家堂姐愛里莎,禿頂的胖老頭教導主任,悲情的慘綠臉校長老頭,還有數名沒見過的、但是衣著非常高貴的男士女士。
路蔚夕隱約想起,老爸好像說過,這幾天他們全家要帶某國大使夫婦來參觀校園……
結果,參觀到了如此不得了的勁爆一幕。
路蔚夕:“……”
路蔚夕:“…………”
路蔚夕:“老爸老媽你們別誤會!我那個……”
他瀕臨抓狂,拽起還躺在地上的方寫憶:“你、你跟他們解釋一下!剛才只是意外!我們才沒有,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啊啊啊,總之絕對不是他們看到的那個樣子!你快說話啊!”
路爸爸路媽媽沉痛且無奈。
惡魔堂姐則洋溢著詭異的幸災樂禍。
大使夫婦:“咳咳,沒關系,年輕人應該愛得火熱。”
而方寫憶并沒有說什么。
他只是很淡定、很紳士地,把路蔚夕扯到了他的身后。
幫忙擋著,同時下巴指了指路蔚夕掛在噴泉女神像上的衣服。
示意他趕快穿上。
路蔚希:“你倒是說句話呀,我現在跳進萊茵河都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