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靜心之巔(上)
我緩緩地走近,卻發現那老者仿佛并未看見我一樣,只是神sè自若的繼續彈奏著。
鏗鏘的旋律在耳邊回蕩,我渾身的力量仿佛被激蕩了起來,熱血上涌,一時間只想長嘯一聲,征戰沙場,馬革裹尸還。那老者只是在嘴角扯出一道輕微的弧度,我仿佛有一種錯覺,四周涌來一股柔和的阻力,卻又似打在棉花上,毫無受力之處,弄得渾身不自在。
我驚詫的望了那老者一眼,這種感覺是我從來未曾有過的,即便在我幼時面對師父呂布的時候,也只是感覺無限的壓力,哪里像現在這樣無所適從。對了,我腦海中猛然閃現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就是在三年前萬壽殿上,我首次試圖挑釁林靜瑤時遇到的那種虛無。
老者十指綿綿,旋律又是突然一轉,抑揚頓挫,在我心頭又是一震,只感到潛流暗涌,步步危機,頗有一種這些年和大哥斗智的那種氛圍。未等我細細品味這種感覺,旋律又是為之一變,變得漸漸啟亮起來,正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我竟是沉醉在這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當那老者在琴弦上輕輕一勾時,一切曲終人醉。我仿佛是做了一場夢,醒來時卻是出了一身冷汗,四周環繞著的那股柔和的力量還在,迫得我毛發虛張,那不是夢。
老者終于看向了我,道:“你可是諸葛亮?”說話間,他的神情雖是平淡,但眉宇間卻是不怒自威,那股威嚴甚至讓我有了低頭的想法。
我暗自慶幸自己的龍極功在前幾天剛有了質的突破,否則今rì只怕會出大洋相,真不知這恐怖的老頭是從哪里來的。閃念間,我強打起jīng神,拱手道:“晚生正是諸葛亮,不知前輩是……?”
那老者鼻中輕輕哼了一下,仍是不冷不熱的問道:“我是誰并不重要。諸葛亮,且回答老夫幾個問題。”這句話說得很是無理,根本就是在用命令的語氣,加之這老者根本就是闖入的我的宅院,已經是不為之罪。
我向來以謙和著稱,但位居高位多年,所交者莫不以久仰的態度相敬,就算是諸如司馬懿周瑜等強敵,對我也是有著一份尊敬的,身為天之驕子我幾時受過這般的對待,一時間怒火中燒,眉角不經意的挑動了一下。
只在一瞬間,我便忍住了即將爆發的怒火,輕輕突出了一口氣道:“前輩請講。”我知道這位老者必是一位絕等的高人,說不定便是左慈等人的友人,得罪了總是不好,況且以這老者目前表示出的實力,也不是我所能得罪得起的。
“天下間zhōng yāng集權與諸侯分立孰為先?”
我不禁一愣,略略思慮了一下,道:“各有千秋,zhōng yāng集權者思想統一,然一錯則錯;諸侯分立者治理盡心,然戰亂四起。”
“治理天下,何者為重?”老者神sè淡淡,顯然我這左右逢源的答案,并沒有給他什么印象。
“生產。”我不假思索的答道,其實在我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個詞是生產力,但我知道在這個時代,是沒人會理解這東西的。
老者終于微微露出笑容,點了下頭道:“若想國家發展,必要鼓勵勞動。你認為這商人如何?”
“商人者,促流通,增發展,極善也。”我或許由于擁有前世的記憶,對商人并不像這時代大多數人的看法,對商人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因此諸如陶家張家蘇家這類純以經商起家的家族,能夠的我的信任,當然如今這些家族也擁有的大量的土地,成為了大地主。
“哼。”老者聽問我此言顯得有些不屑,“好了,就問你這些。聽聞鳳三林靜瑤提起過你,道你是個人才,如今一見也算略有小才,只可惜在我看來仍是配不上這位小女孩。”說著,老者的眼睛瞥向了在一旁的曹夢燕,手也輕輕撫上了那焦尾琴。
別的暫且不說,只聽這老者提起了鳳三和林靜瑤的名字,我渾身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一時間更摸不清這老頭的來歷,但直覺中我感到這老者定和靜心小筑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靜心小筑和諸葛家互為大敵,老者的身手如此之強,我突然開始緊張了起來,當下拱手道:“內子頗通音律,得前輩賞識,也是她的榮幸。晚輩不才,倒讓前輩見笑了,敢問前輩可知道北斗先生徐仁疾和南斗姜鵬這兩個人?”
我抬出了我所知道的最強的兩人,可那老者竟是哈哈一笑道:“什么北斗南斗,兩個小輩竟也有如此名望?那姜鵬當年還是老夫接引回小筑的,想不到他居然敢叛出小筑。諸葛亮,你不用緊張,老夫此來只是因為感到焦尾琴得到了新的主人,順便來看看林靜瑤口中的你。老夫一把年紀,豈會為難你們?若真要動手,莫說你和呂婉兒兩個小小的天榜高手,就是盡屠諸葛家又有何難?”
我在這老者面前,根本就提不起反抗的念頭,直到我們之間的實力差的根本不是三四個檔次,我雖然是所謂凡人中的佼佼者,但和這些自詡為超凡脫俗的隱世高人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老者瞥了我一眼,又道:“不要看你們這些后輩逐鹿中原,叱詫風云,眼界抬得高高的,老夫當年又何曾沒有風光過?不過和你們這些小輩都也沒意思,還是留著讓鳳三和你們周旋吧,你好自為之。”
說完,那老者竟是不再理我,轉過身對曹夢燕道:“姑娘,你年紀輕輕便有此手段,在音律方面成就恐怕會更勝老夫,焦尾琴便正式送與你,珍重。”老者并沒有向當初左慈一樣憑虛御風而去,只是站起身來,背負雙手,緩緩地從后門走了出去,再從我身旁經過的時候,老者微微一笑,四周那種柔和的壓力立刻盡收無形。
在老者從后門走出的一段時間內,我和呂婉兒都是怔怔的愣了半晌,面面相覷。曹夢燕慌忙起身走到我面前,輕輕拉住了我的手道:“亮郎,你沒事吧?”
我被曹夢燕喚回了神,拍拍曹夢燕的小臉道:“夢燕,我沒事,他應該就是二百年前的琴圣、曾篡奪了皇位的王莽。”我從老者的話中,已經認定了老者的身份,算起來他如今應該已經有足足二百一十余歲了,記得師父呂布曾說過,南斗姜鵬如果還在靜心小筑的話,其資歷是能排進前三的,恐怕如今這身為姜鵬接引人的王莽也許就是靜心小筑的筑主了。
我并沒有把思慮表現出來,只是拉著曹夢燕的小手,走近呂婉兒,道:“不用擔心了,婉兒,王老前輩昔年雖是一股火爆脾氣,但我們誰也沒見過,一百余年的修身養xìng,相信他早已經看透了很多事情,不會為難我們這些后輩的。況且夢燕的一手琴藝已經博得了他的好感。”
呂婉兒諾諾的道:“可……可他是靜心小筑的人,實力真的好強,那時夢燕妹妹正在彈琴,我也在旁邊聽著,他就突然出現了,從他已出現開始,我就被他那股壓力壓得透不過氣來……”
曹夢燕在一旁蹙起了眉,一臉的迷茫,道:“婉兒姐,什么壓力呀?我怎么感不到?”
我心知王莽的那股力量只是針對我和婉兒這兩個諸葛家的強力高手而放,是想要敲山震虎,讓我諸葛家有所顧忌,但我不愿讓毫無武功的曹夢燕承受著種壓力,遂笑笑道:“夢燕,你的琴藝已達化境,和王老前輩神交一場,他怎么舍得出手對付你呢?”我又轉頭對呂婉兒說道:“婉兒,放心吧,在靜心小筑高手的眼中,對付我們這些未超出天榜的人,那就是自降身份。莫說是你我,就是‘龍刀’關羽,當初鳳三也不屑與其交手,我們回去看看兩個孩子吧。”
呂婉兒和曹夢燕的心似乎稍稍放下了些,對我嫣然一笑,點頭隨我進了主廳的內室。
當晚深夜,我將在東院住下的沮授喚來,將此事與沮授訴說了一遍,期望沮授能夠給些看法。沮授昔年在袁家內外受敵,壓力重重,本來已經是頭發微白,但在我的府上一年多來的調養后,氣sè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雖也是勤勉辦事,但卻不需向在袁家那樣cāo勞。
沮授在微弱的油燈光下,閉目沉思,尤顯得睿智。片刻后,沮授終于睜開了眼睛,緩緩道:“孔明,很多情況授都不了解,但聽你所言,有一點是萬分明了的,就是王莽老前輩雄心未減呀!”
我對此也是早有感覺,在黃昏時的廖廖幾句話中,王莽的語氣雖似是歷經滄桑看破紅塵,但言語間時時刻刻都透露著功利之心,和壯志未酬的遺憾。我輕輕點頭道:“公與,兩漢之間的王莽新政內容你可還記得?”
沮授嘿嘿笑了一下,道:“天下間普通士子或許不讀這些,可但凡名儒,焉有不知之理?授成名近二十載,當然是清楚的。王莽的變法分為政治、經濟、社會三方面。別的不說,且說王莽對商人的態度便是憎惡的,當年其變法時,下過兩道旨意,一是在長安和五都之處設立五均官,平抑物價,防止商人囤積居奇;二是將鹽、鐵、酒、賒貸、鑄錢、名山大澤收歸國營,防止豪門富賈cāo縱。這點上和孔明你可是截然不同的,在政治上王莽的看法與孔明分歧更甚,以王莽的剛愎自用,容不得他人有半點異議,只怕這就是他所謂的道不同吧。”
我神sè凝重地點點頭,或許曾有一剎那間,我想過與靜心小筑合作,但我自己又堅決地否定了,因為王莽新政的每一條我都是十分清楚,深知其中有一些是非常積極的,但也有很多是消極落后的,王莽并不能容忍他人來改動他的新政。
見我不言語,沮授嘆了口氣,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孔明,有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授既然身為你的幕僚,就必須說出來,其實你放任張家、蘇家、姜家、陶家這么發展下去,控制了經濟,早晚是個隱患,王莽的新政在有些方面未嘗不是好事。”
我的嘴角扯動了一下,道:“公與,這些我自然明白,只是現在大哥的勢力強大,我雖可以停止擴張勢力,收斂一些,但財源卻不能斷。不過等大事一了,自然會讓那四家收斂的,軍隊在手,還怕那四家反了不成?”
沮授點點頭道:“孔明心里明白就好。”我走出房門,仰望著星空,自言自語道:“鳳三從二十年前就開始培養高手,只怕王莽重入凡世大展宏圖之心早就存在,現在他突然出現,只怕靜心小筑內部能夠牽制他的人已經逝去,讓王莽媳婦熬成婆,成了靜心小筑輩分最尊的人物,可以任意行動了吧。哎……但愿這兩年靜心小筑不要再有什么大的動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