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綠。</br> 一種神奇的毒素,不傷人,只會讓中毒者的頭發在十二個時辰之后變成綠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危險，但厲害的就是,就算圣人中了此毒,也沒有辦法弄掉頭頂飄的綠色。</br> 崔敗給濯日子用的……是孔雀綠！</br> 饒是殷加行這般冷酷鎮定的人，心臟也不禁重重跳了幾下，指尖微顫,喉嚨發干。</br> 崔敗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若是懷疑自己,為什么不直接動手呢？殷加行唇角緊繃，眸光微亂。</br> 他忽然想起了崔敗在濯日子的洞窟中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想不到的事情多了?！?lt;/br> 可不是么？這他媽誰能想到他給濯日子用了孔雀綠！</br> “大師兄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想必是發現了什么！”眾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br> “不錯不錯！大師兄深謀遠慮,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我等只需看著便是了！”</br> “林師弟說得沒有錯，大師兄自有計較?！?lt;/br> 身穿玄色衣裳的師叔師伯也很快達成了一致。</br> “崔敗行事向來穩妥，圣人狂暴破棺之事必定與他無關。他既特意尋來了珍稀的奇毒,想必已是成竹在胸?！?lt;/br> “嗯，我等只需靜待佳音。”</br> 殷加行：“……”這天極宗上下,全他媽腦子有??？！崔敗是他們親爹啊值得這樣舔？！</br> 他艱難地繼續堅持自己的態度：“大家睜眼看看啊！圣人發狂,害死了多少人？這么多人命,輕飄飄就算了？”</br> 紅臉秦天目光一沉：“住口！圣人出事，定有內情。何況,若不是你將圣人引向人群,傷亡又怎會這么慘重！”</br> 殷加行急道：“師父！當時情況緊急,弟子有能有什么辦法！弟子并非故意啊師父！”</br> 當初殷加行通過了入門考核之后,便是拜在秦天門下。</br> 秦天眸光復雜地望向他：“你若是故意，此刻已被我斃于掌下！也怪我，只教了你法門，沒來得及教你做人！今日之事換作旁人，必定以仙器為餌，將狂暴的圣人引到后山無人處，盡力拖延周旋，等待支援?！?lt;/br> 殷加行聞言，立刻伏地叩頭：“師父！弟子知錯！”</br> 黑石地面被他撞得‘砰砰’有聲。</br> 一聽便覺得痛。</br> 要多誠懇有多誠懇。</br> 魚初月早知道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冷眼瞧著地面印上了斑斑鮮血，她狀似無意地說道：“殷師弟別把自己磕暈了，你可是有重大嫌疑的，就算暈了也得留在這里待足十二時辰，看看變不變綠毛龜。”</br> 殷加行動作一滯，緩緩抬頭。</br> 額頭已磕破了，血流下來，一縷滲進蒙眼的布條中，一縷爬過他完好的那只獨眼。血糊住了眼皮和眼睫，令他的眸光看起來更加兇狠，像落到絕境的孤狼。</br> 他盯著魚初月。</br> 魚初月也盯著他。</br> “這么恨我啊？”他勾起一邊唇角。</br> 魚初月正色回道：“恨？你做過什么對不起別人的事情嗎？”</br> “你心知肚明！”他恨恨地盯了她幾眼，“怎么，我喜歡你，還罪大惡極了？”</br> “喜不喜歡，你心知肚明?！濒~初月收回視線，不再與他對視。</br> 那樣的眼神看著她，令她渾身都不舒服。</br> 她知道自己對這個人抱著偏見，尤其是在她知道瑤月只是一個‘人設’之后。</br> 真正的掠奪者，穿梭無數世界，心比冰川還冷，比堅鐵還硬。掠奪者帶著能量體逃走，可以探測到世間氣運，也通過蘑菇監視她和崔敗。這樣一個老辣、狠戾、無心無情的人，絕對不可能像雪狐妖那樣大意。</br> 雪狐妖的種種表現，已足夠證明她根本不是掠奪者。</br> 而在雪狐妖伏誅之后，殷加行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用一些潛移默化的手段‘勾引’魚初月，哪怕她對他有成見，卻不得不承認，殷加行這個人，是有他獨特魅力的。</br> 雖然她沒有任何證據，但她的的確確已經開始懷疑，殷加行才是真正的掠奪者。</br> 她知道崔敗一定也是這樣想的，但上次她試探地問過，崔敗卻十分果斷地岔開了話題。直覺告訴魚初月，崔敗并不是否定她的想法，而是防著隔墻有耳。</br> 這一次的事件倒是個契機。</br> 逼一逼殷加行，說不定就有意外之喜。</br> 此刻，殷加行已老老實實垂手站在秦天的身側。</br> 秦天抱著濯日子的拂塵劍，時不時垂頭悄悄嘆一口氣，紅臉上滿是心酸。他是濯日子座下親傳的大弟子，恩師濯日子出事，他比誰都難過。</br> 如今唯一慶幸的，就是濯日子走火入魔之后實力已大大削減，否則今日之禍遠不止于此。</br> 魚初月的目光在如意劍穗上停留了一瞬。</br> 拂塵劍通體雪白，劍柄下懸著這樣一枚大如意，看起來著實有幾分違和。</br> 她略微回憶了一下，在魔界看見濯日子對劫出劍時，似乎并沒有看到這枚玉如意。不過當時身處濃霧，心神又極度緊張，難免有所疏漏。</br> 魚初月思忖片刻，悄悄把崔敗拉到了一旁，低聲問道：“大師兄可曾留意到，在魔界相遇時，拂塵劍上有沒有掛著那枚大如意？”</br> 崔敗瞇了瞇眼，半晌，篤定道：“沒有。沒有如意?！?lt;/br> “那就奇怪了啊?！濒~初月皺起了眉頭。</br> 長生子說，算算日子，濯日子差不多是從魔界回來之后就走火入魔了。</br> 那這如意劍穗是什么時候弄上去的？</br> 本命仙劍不比凡劍，牽一發動全身，劍穗不是說換就能換的。濯日子追丟了她和崔敗，居然還有閑心花精力去鼓搗一個配飾？這怎么想怎么不對啊。</br> 她皺眉抿唇沉吟的樣子非常認真，崔敗看著她，眸光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問道：“方才見你去了濯日子洞府？”</br> “嗯，我想去看看現場?！闭f起這個，魚初月想起了自己淘來的話本子。</br> 正要開口，只聽崔敗語氣平淡地接了一句：“林憐憐是怎么死的？”</br> “誒？”魚初月一怔，原來死在書架后面的那個倒霉師姐是林憐憐？</br> 她道：“被擠死在書架后面，非常慘，沒人形了?！?lt;/br> 崔敗淡淡一哂：“該她死。”</br> 魚初月吃驚地望著他：“大師兄何出此言？”</br> 崔敗道：“我去的時候，她便躲在那里。”</br> 魚初月：“……那時候圣人不是還好好躺冰棺里么，她躲在書架后面做什么？”</br> 崔敗勾了勾唇角，眸中閃過淡淡的壞笑：“我怎知道。她不出聲，我只當她與殷加行在偷情，恐怕是衣衫不整。我已有小師妹，自是非禮勿視?！?lt;/br> 魚初月明知他在胡說八道，臉頰卻難以抑制地微微泛起了紅色。</br> 她道：“什么偷情，你分明都已經懷疑殷加行對圣人動手動腳了，不然干嘛要把靈藥換成孔雀綠？”</br> 崔敗：“小師妹，那叫‘動了手腳’而不是‘動手動腳’?！?lt;/br> 魚初月：“……”</br> 崔敗藏起笑容，正色悄聲道：“其實，我是真想看看濯日子頂著一頭綠發是什么樣子。”</br> 魚初月：“……”</br> 她沒問他為什么不救林憐憐。崔敗這個人和常人有些不一樣，她能感覺到他對人對事其實是很冷漠的，既然林憐憐沒有開口求救，那他一定不會多管閑事。</br>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br> 魚初月手一招，從芥子戒中摸出了那本《一夕成仙：負心夫君受死吧！》。</br> “洗洗?！?lt;/br> 她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令他心情大好，清塵訣一閃，話本干干凈凈。</br> 只見書名下方，斜斜地畫了一柄拂塵劍，樣式與濯日子那把本命仙劍略有幾分相似，劍穗上飄著一枚玉如意。</br> 崔敗與魚初月齊齊抬頭，望向秦天抱在懷里的拂塵劍。</br> 其他地方倒還好，唯有這枚玉如意，像了個十成十。</br> 二人對視一眼。</br> 魚初月垂下頭，翻開了手中的仙俠話本。</br> 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很是喜歡它，來來回回翻看許多遍。每一頁的指痕都落在同一個地方，一板一眼，像是成書的時候就刻上去的，除了翻頁的指痕之外，整個話本保存得極為完好，一絲褶皺都沒有。</br> 魚初月心中迅速得出了結論，看書的人性格較為刻板，粗中有細。</br> 這么看來，話本主人不是林憐憐，而是濯日子。</br> 魚初月望向禁制中狂亂的圣人，嘴角不禁輕輕一抽。</br> 那位道號‘第一’的仙尊老祖宗，教出來的徒弟還真是個頂個有特點。</br> 崔敗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淡聲替先人解釋道：“仙尊只傳劍術道法，其余一概不管?！?lt;/br> “所以，”魚初月緩緩轉動著眼珠，“濯日子圣人喜歡這個話本故事，愛屋及烏，便想給自己的本命仙劍也加上那么個如意劍穗?！?lt;/br> 二人對視一眼。</br> 魚初月手一反，把話本收回了芥子戒中。</br> “濯日子圣人還有救嗎？”</br> 崔敗淡笑：“之前靈氣狂暴紊亂，倒是無從下手。如今元氣流失得厲害，再放一放，待頭發變綠，差不多便可著手探查了?！?lt;/br> 魚初月：“……”</br> 本來很正經的事情，偏偏這個契機太不正經。</br> ……</br> 時間流逝，夜幕降臨。</br> 濯日峰照明用的是熔巖明火。只見那些事先布下的明渠中漸漸灌滿了熾熱明亮的淺橙色巖漿，整座仙山置于黃昏般的光線下，廣場周遭的十六根透明玉柱中也灌滿了明火，純虛子坐在一根火柱旁邊開爐煉丹，一爐爐治療補氣的靈丹送向安置傷者的大殿，眾人感激不已。</br> 長生子負責盯住濯日子，一旦他將禁制撞出破損，便及時修補上。</br> 一切有條不紊，只待天明。</br> 魚初月抓緊時間修煉，一夜過去，吸納了不少靈氣，令化魚之后略顯收縮的靈氣?；謴土税蹴缰畡荨?lt;/br> 終于，東邊的天幕泛起了魚腹白。</br> 陽光像金色的巨毯，緩緩鋪過四座仙山。</br> “喔！”場中忽然響起長生子大驚小怪的聲音，“喔喔喔！綠了綠了！濯日子綠了！”</br> 一宿過去，濯日子仍在瘋狂地撞擊禁制。</br> 朝陽的光輝灑在他的頭頂，泛起一片漂亮的青金色。</br> “圣人，還沒綠哪！”白景龍沉穩地提醒道。</br> “馬上就要綠啦，這個我最有經驗！”長生子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么，神秘兮兮地湊近了些，把腦袋挨著白景龍，“看好了，從棕綠褪成青草綠的時候最有看頭！”</br> “是嘛！”白景龍挑高了眉毛。</br> “咳，咳！”朱顏白過一眼。</br> 白景龍趕緊眼觀鼻，鼻觀心，退到她的身旁。</br> “圣人愛鬧，你也跟著沒大沒小！”她低低地兇道。</br> 白景龍嘿嘿干笑著，抬手摸了摸后腦勺：“這不是見大伙心情都不好，活躍活躍氣氛嘛?！?lt;/br> 朱顏無奈嘆息：“你呀，將來一準也是個老頑童！”</br> 視線一轉，看到場邊魚初月剛脫離了入定狀態，崔敗不著痕跡地將她扶起來，隨手扔個清塵訣，把她沾到灰塵的衣裳洗得干干凈凈。</br> “大師兄這是把小師妹當魚養。不過小師妹真是可愛得像只魚?！敝祛佇Φ馈?lt;/br> 白景龍皺了皺鼻子：“如今你啊，一日不提十八句小師妹，都到不了黑。你喜歡小師妹都勝過我了！”</br> 頗有點怨念。</br> 朱顏驚恐地望了他一眼：“白景龍，你腦子沒落在院子里吧！”</br> 白景龍扁住嘴，幽幽把視線挪到一旁——裝，還裝！在無量天的時候又摟又抱，如今回到宗里倒是假模假樣保持距離了！他算是看明白了，朱顏肯定是把小師妹當閨女疼呢！哼，他不是為自己吃醋，而是為將來的孩子吃醋！</br> 沒毛病！</br> 他氣哼哼地把頭一轉，正好看見濯日子的發色從棕綠變成了青草綠。</br> 他扯扯朱顏的衣袖，示意她趕快看。</br> 濯日子依舊神智不清，時不時地，那對黑紅的眼珠向上重重一翻，只留下兩塊血絲密布的眼白，駭人得很。他呲著嘴，用額頭一下接一下撞擊那層困住他的禁制，也得虧圣人金身耐撞撞不壞。此刻，隨著濯日子那一頭綠發越來越明亮耀眼，場上的氣氛漸漸就變得活潑了起來。</br> 另一邊，發現狂暴濯日子變成了綠毛狂暴濯日子之后，魚初月就把視線轉向了殷加行，毫不避忌地盯住他的頭發。</br> 就是敵意滿滿，就是刻意針對。</br> 魚初月自問很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領，然而此刻這么盯著殷加行看，她居然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心虛。</br> 若說他心虛吧，他面色平靜極了，望向濯日子的目光里甚至還有一絲嘲諷笑意。若說他不心虛吧，他的額角分明已迸出了細細的青筋，有風將他的衣袖吹到貼肉時，分明能看出他藏在袖中的手在輕微地顫抖。</br> 此人，一定是個說謊大師，偽裝高手。</br> 魚初月心中暗下判斷。</br> 忽然，她雙眼一亮：“綠了！”</br> 無數道視線‘刷’一下向她掃過來，然后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殷加行的頭頂。</br> 陽光下，俊美獨眼男子的發頂開始閃爍青金色光芒。</br> 魚初月瞇起眼睛，冷酷地笑著，對上他的視線。</br> 殷加行居然還是不慌。</br> 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傲然站在原地，任憑自己一頭黑發變成了明晃晃的草綠色。m.</br> “居然敢暗算圣人？！”紅臉秦天離他最近，當即擲出捆仙索，把殷加行綁成一只豎粽子。</br> 魚初月不禁瞇起了眼睛——他居然不躲不閃？莫非還有后招？</br> “誒誒誒，別激動別激動，師侄，冷靜！”圓滾滾的純虛子屁顛顛擠上前來打圓場，“你看這小家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一看就像是被冤枉了嘛。一個小小筑基，濯日師兄就算腦子沒了，還是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的。”</br> 白發長生子皺著鼻子走近：“這話就不對了，濯日師弟可是追了一路呢，也沒見追上。”</br> “對哦……”純虛子恍然大悟，將臉一沉，陰沉沉地瞪著殷加行，“說！你究竟對濯日師兄做了什么！”</br> 他長了一張喜感的胖臉，拉下臉來唬人，完全不可怕。</br> 長生子看不下去，一肘子把他懟到一旁，豎起雙眼，冷聲一喝：“還不從實招來！”</br> 他倒是真沒客氣，這一嗓子里蓄了威壓，殷加行雙膝一軟，胸口一甜，‘噗’一下噴出大口鮮血。</br> “呵……想殺就殺，何必假惺惺找什么借口。崔敗他帶著毒在我面前轉悠了半天，鬼知道他什么時候順手也給我來了一下？就憑這，想說我謀害圣人？我有那個本事么我！”</br> 他滿嘴是血，這般咧著嘴說話，聲線嘶啞，更有一股子男性兇狠豁命的勁兒，十分性感。</br> 當然還是因為臉長得好。</br> “啊喲，”純虛子拍了拍胖腿，“這么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崔敗啊，你得證明一下你沒給他下過毒喲……”</br> 魚初月微微皺眉，正想說話，手腕被崔敗不動聲色地攥了攥，又松開。</br> 她的心臟噗通一跳，胸中莫名就泛起一絲竊喜，就像是大庭廣眾之下，和他分享了一個小小的秘密。</br>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切交給我’。</br> 他已站到了她的身前，身姿挺拔，背影就像一株玉樹。</br> “純虛子圣人。”崔敗語聲平緩，不緊不慢，“你為何在夜間偷窺玉華子？”</br> 此言一出，長生子第一個炸了。</br> 只見他瞬移到面前，一把揪住了純虛子那件紫底金銅錢的綢袍，眼睛瞪出了眼眶：“你小子想死？！”</br> 純虛子急得直搖胖手：“我我我我沒有?。 ?lt;/br> 長生子呲著牙，偏頭望向崔敗，等他說話。</br> 崔敗依舊面無表情：“你怎么證明？”</br> 純虛子無語至極：“我沒有做過你叫我怎么證明？”</br> 崔敗點點頭：“我沒對殷加行下過毒，你叫我怎么證明?！?lt;/br> “呃……”純虛子訕訕地干笑著，一對胖手輕輕緩緩地撥長生子的手，“師兄，好師兄，我知道錯了，怪我怪我，瞎說話，冤枉崔敗了?！?lt;/br> 長生子沒松手，執拗地望著崔敗。</br> 崔敗擺擺手：“我隨口說的?！?lt;/br> 長生子松了手，臉上擠出笑容：“我也就隨手一揪?！?lt;/br> 純虛子委屈得要命，扁著嘴，不斷地撫他那件漂亮的招財衣衫。</br> “那現在怎么辦？”純虛子指了指殷加行，“帶下去，用刑審他？”</br> “取元血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贝迶〉?。</br> “照理說，一個區區筑基，就算真有那膽子偷圣人身上的修為，也會即刻爆體而亡才對?！奔兲撟余絿佒呦蛞蠹有?，很不客氣地抓起他一只手，戳出元血來，盛進小瓶子里，“那我這就把他的元血帶回去，查個底兒朝天！”</br> 長生子看看崔敗的臉色，見他無異議，便不耐煩地沖著純虛子揮揮手：“快去快去！”</br> “圣人，那這殷加行……”秦天為難地拱手問道。</br> “先關起來，查明事實再給他定罪?！遍L生子想了想，“用你們的天字號牢獄！”</br> 魚初月聽得嘴角一抽。</br> 天字號……牢獄。</br> “是！”秦天抓起殷加行，正要御劍，被崔敗叫住。</br> 崔敗平抬起手掌：“劍?！?lt;/br> 秦天望向長生子，見長生子快速點頭，便把濯日子的本命拂塵劍交到了崔敗手中，然后拎起殷加行，御劍離開。</br> 崔敗目送二人身影消失，手指蓄起薄薄一層冰霜，將拂塵劍從頭到尾碰過一遍。</br> “果然已經沒有任何痕跡了。”他平平靜靜地說出一句大有深意的話。</br> 魚初月與他對視一眼，心領神會。</br> 就站在二人身邊的長生子一頭霧水，完全不懂他們在打什么啞謎。</br> 魚初月視線一掠，落在了劍穗上。</br> 在魔界時，拂塵劍上分明沒有掛著玉如意。</br> 一個跟丟了目擊證人，身份極有可能將要暴露的圣人，怎么可能還有閑心花精力去給本命仙劍做個新劍穗？</br> 一件事情一旦極度不合邏輯，那么其中必定藏著內情。</br> 如果……</br> 如果出現在魔界的濯日子，根本就不是濯日子呢？</br> 濯日子癡迷話本，想要給自己的劍安個玉如意，必定是去找煉器宗師純虛子。</br> 純虛子拿了濯日子的本命仙器，便可以幻化成濯日子的形貌氣息，完全可以以假亂真。</br> 如果……出現在魔界那個人根本不是濯日子，而是純虛子，他追丟了崔敗之后，便急急返回宗門，趕工做好玉如意，再在拂塵劍上動些手腳導致濯日子走火入魔……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br> 再陰謀猜測一下，殷加行能憑借筑基之身對濯日子下手，此事是否也與純虛子有關？</br> 一旦濯日子死了，走火入魔的真相，便會永沉海底。</br> 只不過這一切沒有任何證據，全部只是‘有可能’，貿然說出來沒有任何好處，只會打草驚蛇。</br> 能不能查明真相，就看濯日子救不救得回來。</br> 崔敗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后瞟了綠發濯日子一眼。</br> “是時候煉制真正的藥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