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音寺長老一口肯定了碎石內的魔氣,大殿一側的佛修們也在清楚看見那塊兒碎石后,自覺念誦起了往生經。</br> 有了這么強有力的證據,一時間除了摩羅門,便再無人敢質疑即墨玄的話了。</br> 但徐長老幾人也不傻,立刻就從即墨玄的話里挑出了錯來:“你也說了,這陣法保留的是對戰兩方的靈力,你們怎么就能肯定這魔氣是源自于我摩羅門,而非那萬道生呢?”</br> 徐長老斜眼瞥向了人群的某一角,暗示的意味不要太明顯。</br> 他此話一出,原本還臉色難看的蘇撫云立刻就眼睛一亮,浮現出期待之色。</br> 時刻不忘為摩羅門出力的馴獸宗少宗主,更是迫不及待開口:“是啊,比試是兩人一起,你不能因為人家赤堰如今說不了話,就將臟水往他身上潑呀!”</br> 他的話仿佛喚醒了一眾摩羅門弟子,他們好似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樣,當即針對此事再度鬧開了。</br> 就連先前已經被榮季長老蓋棺清白的桑瓔,都被拉出來揣度了一番:</br> “保不齊,那個桑瓔便是與魔族勾結之人。因為咱們赤堰師兄發現了她的秘密,所以才想了辦法,殺害了我們師兄!”</br> “肯定是這樣了,若非如此,她一個女修哪里能打得過我們赤堰師兄?我早就聽說修習邪道,能快速增進修為。那女修年紀輕輕就有這般能耐,肯定走了不少歪門邪道!”</br> 這種話一旦起了個頭,便會愈演愈烈。</br> 為了不讓自家師兄陷入污名之中,摩羅門弟子自然是不遺余力地想將臟水往敵對勢力身上潑。</br> 但平白又被牽扯進來的萬道生自然不愿意,桑瓔更是在徐長老試圖禍水東引之際,便直接站了出來,問榮季道:“榮長老可曾聽見貴宗弟子在說些什么?您也依舊認為赤堰是我殺的嗎?”</br> “若您真的這么覺得,那晚輩恐怕也有幾句話,想對諸位長老一言了!”</br> 這般明晃晃的威脅聽在榮季耳里,讓他氣得牙癢癢。</br> 本來榮季就不甘心放走桑瓔,所以才會放任徐長老等人將桑瓔再次牽扯進來,妄圖借此把罪責重新丟給她。</br> 但沒想到,桑瓔竟如此剛直,顯然是吃軟不吃硬。</br> 哪怕他并不知道桑瓔到底發現了什么,但不敢冒一絲風險的榮季,只能鐵青著臉,將底下的弟子們訓斥了一通。</br> 只不過,他也模棱兩可地說了句:“魔氣一事畢竟證據不足,哪怕吾宗弟子赤堰的死與那桑瓔無關,但這魔氣卻不一定就是赤堰之禍。”</br> 說來說去,就是覺得即墨玄拿出來的證據指向性不明,榮季如今已經清楚,有蒼羽宗和萬道生兩邊兒護著,他今日鐵定帶不走桑瓔。</br> 但哪怕帶不走桑瓔,他也要在這女修身上留下些臟污來!</br> 可惜,他終究是看低了即墨玄。</br> “榮長老覺得我證據不足,那您恐怕就要失望了。別人或許無法通過殘存的靈氣,尋到其主。但我即墨一家,卻是有這個能耐的!”</br> 是了,他們怎么忘了,面前的青年除了是蒼羽宗的弟子,更是即墨家嫡系啊!</br> 在眾人的灼灼目光中,即墨玄轉身朝著還未關上的大門朗聲道:“大哥,且進來讓諸位瞧瞧,我即墨一家的本事如何。”</br> 大哥?</br> 眾人齊齊望了過去,視線一刻也不敢挪開。</br> 果然,就在即墨玄語畢之后,一截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的青色衣擺,緩緩闖入了眾人的視線內。</br> 風姿翩翩的濁世佳公子,迎著殿內的無數雙眼睛走了進來,仿若攜著一縷春風一般。</br> “見過諸位長老,見過各位道友。”青年對著殿內之人行了禮,更不忘暗暗朝著桑瓔投去一個親近的眼神。</br> 桑瓔自然也悄悄回應,一對兄妹隱藏在行禮動作中的眉眼官司,沒有讓任何人發現。</br> 即墨青的出現,讓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一瞬。</br> 可以說在場之人哪怕不清楚即墨玄的身份,卻也多多少少聽說過靈州血雨的威名。</br> 那些才進入宗門不過幾年的弟子,還從未想過自己竟會這么快遇上這位傳說中的人物。</br> 對方并非他們想象中的兇殘可怕,反而帶著文人墨客的獨特氣質。</br> 大約也是不想耽誤時間,即墨玄將救兵請出來后,便直言道:“我即墨一族傳承長久,族中有不少秘術。其中一項,便是借著殘留的靈氣,來追尋其主。本來我是打算暗暗讓大哥幫著找出魔氣的主人,只可惜他來晚了一步,貴宗赤堰的尸首早被人清理干凈了。”</br> 荊河默默縮在了墻角,一邊側耳聽著那些反轉和變故。</br> “你說什么?!”徐長老幾乎破音,“赤堰的尸首怎么了?”</br> 見他這么意外的樣子,即墨玄倒是打消了些對徐長老的懷疑,畢竟這人實在不是個會演戲的。</br> 順著徐長老的問題,即墨玄繼續開口:“難道徐長老不清楚嗎?今早我便已經暗暗派人去尋回赤堰的尸首了,可惜等他們去的時候,那存有尸首的屋內,僅剩下一張淌著黑血,腥臭不已的床了。”</br> 赤堰,早被人解決了個干凈,連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了。</br> “蘇撫云,這是怎么回事?此事不是由你負責的嗎?”徐長老第一個就把蘇撫云叫了出來。</br> 臉上還帶著紅腫的白衣圣女連忙走了出來,拿著完好的那半邊臉對著即墨兄弟倆。</br> 她款款行禮,眼含淚意:“此事撫云也不清楚,本來昨夜赤堰的尸首還好好地安放在屋內的呀!當時陳醫修也是隨我一起去看過的!”</br> 蘇撫云扭頭望向猶如失了魂魄一般的陳醫修,對方下意識點了點頭,算是為蘇撫云做了證。</br> “這尸首如何不見,往后自有定論。但沒了尸首,還有曾經沾染過赤堰心頭血的魂石,一樣可以探知魔氣的來源。”不想看著摩羅門這群人繼續演戲,即墨玄連忙把重點轉移到了魔氣上來。</br> 見自家兩個侄子為此這般努力,即墨宗主自然沒有不幫忙的意思。</br> 他不給任何人拒絕的機會,立刻就拍板將為魔氣尋主的事兒給定了下來。</br> 即墨青得了宗主的吩咐,一揮衣袖,打出幾個法訣。眨眼間便有一朵青蓮浮現在半空中。</br> 即墨玄見狀,趕忙把那塊兒碎石丟入青蓮。青蓮驟然綻開,吐出兩道靈光。</br> 一道泛著藍色光點,隱隱帶著寒氣,剛從青蓮中鉆出來,就一頭扎進了桑瓔懷中。</br> 這是屬于桑瓔的冰靈力。</br> 而另一道,仿佛是被青蓮踹出來的一樣,甫一出現就散發著濃濃惡臭,猛地朝著榮季長老手里的魂石撲了過去。</br> 只是那道裹挾著魔氣的靈光,只走到半路,便被榮季猛地抬手打散了。</br> “榮長老這是何意?!”即墨宗主當即便拍案而起。</br> 他氣怒的模樣,惹得底下的修士們紛紛垂下頭來,不敢去看。</br> “不必再查了。”榮季輕輕掃過桑瓔幾人,不得不承認自家弟子還是棋差一著,“這魔氣定然便是赤堰的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