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一片黑暗,但在這黑暗中,飄著許許多多的光球。</br> 這些光球有大有小,全都朝著一個方向緩緩飄去,而那里,是一個深深的漩渦。</br> 光球大軍義無反顧地沖入漩渦,只有兩個光球與眾不同。</br> 這是一大一小兩個光球,小光球很暗淡,黏在大光球上,大光球則非常明亮,是這個黑暗世界里最明亮的那一個,它帶著小光球,一蹦一跳,逆著光球大軍前進,離漩渦越來越遠。</br> 突然,它們面前出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紅色光點,那紅色光點還一頭朝著大光球撞去。</br> 大光球被撞到,身上也泛了紅,再也不能逆著光球大軍前進,反而被光球大軍裹挾著往漩渦飄去。</br> 眼看著就要被卷入漩渦,大光球蹦了一下,身上突然裂開一道口子,從身體內部擠出一個純白的光團來,那光團包裹住大光球旁邊顏色暗淡的小光球,最終,大光球和小光球一起掉進漩渦里。</br> ***</br> A大是Z省最好的大學,就全國來講,也是能排上前十的。</br> 一些普通大學,很多學生上課的時候會不專心,偷偷玩手機什么的,但在A大,這樣的事情就很少見了。</br> 絕大多數的A大學子,學習都很認真。</br> 可今天,計算機系的學生上課的時候,某個學生趴在電腦面前,竟是睡著了……</br> “言景則,醒醒。”有人推了推那個睡著的男生。</br> “嗯?”叫言景則的男生猛地抬起頭,露出一張英俊的臉。</br> “下課了。”叫醒了言景則的男生道,他一邊說,一邊把手機揣兜里:“我餓死了,我們快點去食堂。”</br> 言景則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暈,有點不清醒,甚至周圍的一切,都給他一種陌生感。</br> 這是哪兒?他又是誰?</br> 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言景則的腦海里涌起一個強烈的想法——他穿越了。</br> 但他不知道自己穿越前是誰,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穿越前的任何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誰,在哪里。</br> 他的身邊,就只有一個戴眼鏡,滿臉痘痘的瘦高男生在對他說話:“言景則,你上課不都挺專心的嗎?怎么今天睡著了?”</br> 對了,他叫言景則,這個名字,印刻在他的腦海里,而他穿越的這具身體的原主,應該也叫言景則。</br> 他到底……為什么會穿越?</br> 言景則跟在瘦高男生后面往前走,正有點迷茫,突然看到了一個人。</br> 這個大學非常大,風景也很優美,路上來來往往的,全是打扮光鮮的男男女女,也就只有那個人,顯得與眾不同。</br> 那是個十六七歲,拎著一個塑料袋,滿臉稚嫩的少年。</br> 這個少年長著一雙杏仁眼,臉上帶了點嬰兒肥,理著平頭,皮膚曬得有點黑,穿著一件雖然干凈,但袖子短了一截的黑色棉服,還露出里面袖口都磨破了的毛衣來。</br> 這孩子,看著比來學校送外賣的還要寒酸很多,他自己也很不自在,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的樣子,但又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人。</br> 只是,一旦有人看他關注他,他就又像是受驚的小倉鼠一樣往后縮。</br> 這個人,真的太可愛了!</br>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人!</br> 言景則之前還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穿越,現在卻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穿越過來是為了做什么了!</br> 他是來找媳婦的!</br> 言景則看到那個少年的時候,那個少年也看到了言景則,他滿是拘謹的臉上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哥!”</br> 言景則被他這一聲“哥”叫的心都酥了,他感覺到自己面前的迷霧被破開,整個世界變得清晰,各種各樣的記憶,也來到了他的身體里。</br> 他穿越了,穿成了一個同樣叫言景則的人。</br> 他這具身體的原主出生在某個貧困的小山村里,父親是個瘸子母親是個啞巴,下面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一家子連最基本的溫飽也難以解決。</br> 但原主從小就聰明,上學之后,學校里的知識更是一學就會,還心無旁騖一心讀書,最后竟是成了他們那所快要辦不下去的初中里,唯一一個考上縣城最好的高中的學生。</br> 然后原主就發現,他太窮了。</br> 他父母給他交學費都是借錢交的,生活費更是給不出來,他別說像別的同學那樣穿新衣服了,就連想要吃飽都困難。</br> 和其他同學一比,他就像是一只陰溝里的老鼠,又臟又臭。</br> 這一切讓原主很難受,也就是這個時候,原主遇到了一個人——跟他同一個村子出來,比他小三歲的蔣平修。</br> 蔣平修父母早逝,獨自一人跟著奶奶生活,從小缺吃少穿,自然沒心思讀書,當時才十三歲,就已經開始想法子賺錢養活自己了。</br> 高中開學后的十一假期,在學校里備受打擊的原主回到村子里的時候,蔣平修偷偷過來,送了原主一個新書包,恭喜原主考上了高中。</br> 原主心里一動,開始和蔣平修接觸,并且時不時地說起學校里的事情,說自己在學校里因為太窮受人歧視,吃不飽飯。</br> 蔣平修對原主有著莫名的好感,聽到原主這么說,就開始給原主塞錢,給原主買東西,原主假意拒絕,他就紅著臉,說原主可以以后工作了再還錢。</br> 蔣平修那時候才十三歲,根本找不到正式工作,但他跟村里那些得過且過的懶漢不一樣,從小就勤快,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去摘蘑菇金銀花之類的換錢不說,年紀大了一點去過鎮上,他還找到了門路,接了一些做發卡之類的小手工做。</br> 粘好一個發卡一毛錢,他從早到晚地做,一刻都不停歇,而賺來的錢,基本全給了原主。</br> 原主靠著一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孩子,過上了不比其他學生差多少的生活,也總算有錢買教輔書了,再加上他真的足夠努力,最后竟是考出全縣第一的好成績,上了一個好大學!</br> 而這個時候,原主已經發現蔣平修對他抱有不正常的感情了——蔣平修喜歡他!</br> 原主覺得被這么一個初中都沒讀完的人喜歡挺惡心的,但他還是缺錢。</br> 他考上大學,縣里和學校是獎勵了一點錢的,但這錢并不多,他還報考了計算機系,學校要求學生帶電腦。</br> 他根本買不起電腦,讀大學的生活費也沒有著落……</br> 原主又想到了蔣平修,但上大學所需的生活費,靠蔣平修做小手工肯定是賺不到的,而且蔣平修本身,因為養大他的奶奶年紀大了的緣故,并不想去外面打工。</br> 原主一狠心,干脆就跟蔣平修表白了,讓蔣平修跟著他一起去大城市生活。</br> 蔣平修被表白之后喜出望外,之后原主隨便一哄,就同意跟著原主到原主讀書的城市去,至于去做什么……當然就是去打工養原主了!</br> 此時的蔣平修已經十六歲,有了身份證,還拿到了初中畢業證書,好歹不算童工了,跟著原主來了大城市之后,就在一家洗車店幫人洗車。</br> 他一個月賺三千,自己只留下一千,兩千都給原主。</br> 原主嘴上感謝他,心里卻一直嫌棄,甚至都不愿意去見蔣平修。</br> 這也就算了,某次蔣平修工作的老板出門吃飯,打包了一只沒動幾口的烤鴨回來給蔣平修吃,蔣平修當寶貝一樣拿來學校給原主,原主卻嫌蔣平修丟了自己的臉,不僅在學校里遇到的時候裝作不認識蔣平修,之后還把蔣平修罵了一頓,不許蔣平修再來找自己,甚至不許蔣平修給自己打電話。</br> 哪怕蔣平修一個勁兒地道歉都沒用。</br> 蔣平修被原主訓斥了一頓,很久沒打擾原主,但過了二十多天,他給原主打過生活費之后,又給原主打了個電話。</br> 原主沒接,也不聯系蔣平修,如此這般又過了一個月,到了蔣平修該給原主生活費的日子,原主沒拿到錢。</br> 原主大怒,去蔣平修工作的地方找了蔣平修。</br> 當時蔣平修滿臉疲憊,可憐巴巴地說自己的奶奶病了,要錢治病,想要晚兩個月再給原主錢,但原主不相信,覺得蔣平修是用錢來威脅自己,逼迫自己。</br> 他不能沒有錢,一狠心,干脆就睡了蔣平修,又說了些甜言蜜語,哄著蔣平修繼續給錢。</br> 蔣平修也傻,被原主睡得發燒難受差點站不起來之后,竟然換了工作打兩份工,繼續給原主錢,后來原主各種壓榨他,他給原主的錢還越來越多,每個月至少給原主三千塊不說,有時候還要給原主送禮物。</br> 而原主呢,他拿著蔣平修的錢,卻是在學校里追求起白富美女同學來!</br> 原主長得非常英俊,學習也好,最后還真的追上了!</br> 原主那時候已經大四實習了,又有了一個有錢的女朋友養自己,覺得蔣平修沒用了,就毫不猶豫地甩了蔣平修。</br> 當時蔣平修的奶奶正好生病,蔣平修這些年為了養原主又沒攢下錢,就想跟已經工作的原主要一點錢,結果原主不僅不給錢,還跟自己的白富美女友說蔣平修是個惡心的同性戀,纏著他不放……</br> 白富美大怒,找人打了蔣平修一頓,打斷了蔣平修的腿。</br> 蔣平修的奶奶沒錢治病,最終病死。</br> 蔣平修從十三四歲開始到處打工,當時身體已經非常非常差,又斷了腿不能工作沒法賺錢,同樣死在了一個冬夜里。</br> 這孩子當時才二十歲,也不知道是凍死的、病死的,還是餓死的。</br> 看完原主的記憶,言景則有種扇自己一巴掌的感覺。</br> 這身體的原主,也太渣了!</br> 這哪是正常人做得出來的事情!</br> 好在,他穿越的時間不算太晚。</br> 現在原主還在讀大一,蔣平修雖然已經飽受壓榨,但好歹沒有家破人亡。</br> 這么想著,言景則看向那個朝著他喊“哥”,這會兒正不安地扯著自己的外套袖子,想要藏好自己里面破了的毛衣袖口的少年。</br> 這少年就是蔣平修,而現在的時間點,是大一的第一個學期。</br> 就在今天早上,蔣平修工作的洗車店老板給了他一只昨晚出去吃飯打包回來的烤鴨,一心覺得這是好東西的蔣平修,帶著烤鴨來到原主的學校,想要把烤鴨給原主吃。</br> 結果原主裝作不認識蔣平修,還反過來怪蔣平修給自己丟了臉……</br> 言景則咬了咬牙,他竟然穿成了這么一個人渣!</br> 還有,蔣平修這孩子也太傻了吧?這樣的人渣他竟然也喜歡!</br> 言景則接收記憶的時候,蔣平修已經來到了他面前。</br> 現在已經進入了十二月,天很冷,少年的嘴唇有些開裂,臉上也被凍的紅通通的,他的手上拎著一個塑料袋,期期艾艾地看著言景則:“哥,景則哥……我……”</br> 說著,他低下頭,不安地用大拇指摩擦著手上的塑料袋。</br> 言景則一眼看過去,就看到他的手上長著凍瘡,指甲旁邊還長了手倒刺。</br> 這是一雙飽經風霜的手。</br> 言景則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疼得不行,恨不得把人摟在懷里才好。</br> “言景則,這是誰啊?”這時,跟言景則一起從教室里出來的滿臉痘痘的青年問道。</br> 這個青年,是言景則同寢室的室友,名叫霍良,有了原主記憶的言景則現在已經認識他了,當下介紹道:“這是我朋友,他叫蔣平修,平修,這是我同寢室的同學霍良。”</br> 蔣平修帶著不安跟霍良打了個招呼:“你……你好……”說完,又看向言景則。</br> 言景則心都軟了。</br> 皮膚黝黑的少年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帶著隱藏不住的高興,看著他的時候,好似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個人。</br> 這絕對就是自己要找的媳婦兒!</br> 他的媳婦兒,怎么這么可愛!</br> 言景則抓住了蔣平修的手:“平修,你今天怎么來了?”蔣平修的手真的很冷,他身上的衣服怕是一點都不保暖……原主真的太渣了,自己拿著蔣平修的錢買新衣服就算了,不愛穿的舊衣服還扔了,都沒給蔣平修穿!</br> “我,我……我帶了……烤鴨。”蔣平修的聲音都哆嗦了,都不敢抬頭去看言景則。</br> “那我們去食堂,我買點飯,然后我們一起吃。”言景則道。m.</br> 蔣平修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被言景則牽著往前走。</br> 他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云端。</br> 他是一時沖動才來找言景則的,一來就后悔了。</br> 言景則一直都不喜歡他去學校。</br> 可他想言景則了,言景則讀大學之后,他們就沒怎么見過面。</br> 而且……老板說這烤鴨特別好吃,一只要賣一百塊,他想讓言景則嘗嘗。</br> 大學很大,他不知道言景則的寢室在哪里,更不知道言景則平常都在哪里上課,只能在食堂附近等著,沒想到真的看到了言景則。</br> 一開始言景則不說話,他還以為言景則生氣了,擔心得很,結果……言景則竟然牽了他的手!</br> 蔣平修被牽著的那只手克制不住地發抖,心越跳越快……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暈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