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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社稷圖籠罩，一切因果與天機(jī)，盡皆消散。
    老君微微抬頭，看了看頭頂籠罩著的山川日月。
    心中暗道：“老師果然是寵溺小師妹”
    昔日三千紫霄客，坤道是有。
    但道祖卻大都沒放在心上。
    獨有女媧，被收入門墻，成為親傳。
    分寶崖上，更是特別將這山河社稷圖留與女媧作為防身之寶。
    此寶在手，女媧斗法和推算的弱項，就被完全彌補(bǔ)了。。
    更緊要的是，它連圣人也可以暫時困住剎那的神效！
    天上一剎那，人間已數(shù)日。
    這一剎那，在平時可能無關(guān)緊要。
    但在大劫中太可怕了！
    心中想著這些，老君已經(jīng)主動打破沉默，對著通天教主稽首道：“人間之事，有勞師弟了！”
    老君講的，自然是那壽春之事。
    如今的壽春，也已建設(shè)數(shù)年。
    雖不如昔日柳郡，但靠著羋旅源源不斷的老鼠搬家。
    卻也仿了個五六成的樣子，有了神似的模樣。
    通天教主雖未關(guān)注，但依然可以從與柳樹的交感之中，得到些大概信息。
    今日之壽春，已是地方三千里，人口四百萬之地。
    這些年來，開墾荒地，鼓勵農(nóng)桑，效仿柳郡選舉山神、河伯之法，用百姓公約之事，來代替楚國之法。
    自然，地方大治！
    去年壽春畝產(chǎn)，就已經(jīng)達(dá)到了四石，與柳郡產(chǎn)量差不多。
    就是靈糧，遠(yuǎn)遠(yuǎn)不及。
    如今柳郡的土地產(chǎn)出的糧食里，靈糧比例已經(jīng)高達(dá)三成！
    核心地區(qū)，甚至出現(xiàn)了超過一半都是靈糧的事情。
    不僅如此，柳郡山川、沼澤之中，也是靈物涌現(xiàn)。
    靈藥、仙藥。
    靈物、寶物。
    層出不窮。
    可謂機(jī)緣遍地，福澤延綿。
    而無論是現(xiàn)在的華國，還是過去的柳郡，都有著公約。
    不可竭澤而漁, 更不可傷害有靈。
    想要進(jìn)山采藥、搜保, 皆需資格。
    且有著配額和限制。
    靈藥、仙藥, 不可傷其性命。
    只許取其自然脫落的葉子，若有靈智之物，更不可傷害。
    而其他機(jī)緣, 則不可盡取。
    凡此種種，皆有著約法。
    受到教化圣樹監(jiān)控, 也受山神土地監(jiān)督。
    但有違反, 常常是嚴(yán)肅處置。
    這些事情, 自然都是徐吉的功勞。
    也是來自另一方天地的‘戰(zhàn)略’。
    名曰：可持續(xù)發(fā)展與生態(tài)保護(hù)。
    通天教主雖然有所關(guān)注，但他只是看著。
    具體細(xì)節(jié), 并不清楚。
    也就是聽得老君提起，他才想到。
    恍惚了一下，通天教主就想了起來了, 羋旅還在他名下呢！
    手指輕輕一彈, 便笑了起來, 只不過這笑容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虛偽、做作。
    “小事而已！”通天教主說：“不敢當(dāng)師兄之謝！”
    心中卻是暗暗搖頭。
    若是過去, 即使是這等明知是虛與委蛇的事情。
    通天教主也不會做。
    不是不懂，而是不屑, 更是驕傲！
    青萍劍在手，誅仙劍陣之前。
    誰可當(dāng)他？
    但封神大劫告訴他：雙拳難敵四手。
    當(dāng)所有人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面時，即使驕傲如他, 也只能將驕傲丟在地上，將身段放下。
    甚至不得不舍去誅仙四劍和六魂幡。
    換得恩師慈悲, 從天外下凡，讓門下弟子, 僥幸得了一絲生機(jī)。
    自困碧游宮一千年。
    通天教主復(fù)盤了一千年。
    所以，如今的他, 能平淡的說出過去根本不可能說出的話。
    即使，話語之中，依然夾帶著生硬、冰冷的刺痛感。
    而他的話，落在兩位圣人耳中，卻變成了另外一番味道。
    “通天師弟這是開竅了？”老君心中想著。
    并沒有將通天教主話語中那明顯夾帶著生硬和冰冷的語調(diào)放在心上。
    他太熟悉自己的這個師弟了。
    于是，他暗暗的以念頭的余燼，窺探了一下女媧圣人。
    見著女媧圣人毫無波動的神色, 暗暗點點頭：“果然吶！”
    能讓通天這樣性格的人，講出這樣的話。
    只能是女媧在背后做了許多努力。
    老君能想象的到。
    不要看通天，對小輩從來都是客客氣氣。
    但，經(jīng)歷過洪荒歲月, 尤其是三清證道之前的人，都知道三清之一的靈寶天尊，是個什么樣的人？
    所以，在老君看來。
    通天教主的話，雖是夾槍帶棒，但
    以他的性格，這已經(jīng)是極大的讓步！
    想想封神劫，想想萬仙陣。
    老君便道：“師弟客氣了！”
    “人間壽春大治，多賴師弟教導(dǎo)有方！”
    “慈悲！慈悲！”通天教主稽首說道：“貧道也是為道統(tǒng)不敢當(dāng)師兄繆贊！”
    女媧圣人見著這對師兄弟。
    表面看似乎很正常。
    但，通天教主言語之中的疏離，卻是清晰可見。
    “人教和截教怎么了？”女媧圣人感覺有些看不懂。
    他們不是聯(lián)手了嗎？
    而且，兩位圣人也都承認(rèn)了啊。
    甚至連道統(tǒng)都已經(jīng)互相幫助。
    這是怎么回事？
    “在爭人間道統(tǒng)主導(dǎo)權(quán)？”女媧圣人想著，默默的保持了微笑。
    她不追求超脫。
    至少，在妖族未能掙脫罪族的身份前，她不會追求超脫。
    這既是道心不許，也是因果深重！
    她終究是妖！
    群星孕育的先天神靈。
    縱然證道成圣，早已經(jīng)脫離了族群、陰陽、乾坤、血肉的樊籬。
    已是混元一體，五行圓滿之軀。
    但，妖就是妖。
    群星所孕育，諸天之執(zhí)掌者。
    這是女媧圣人不愿斬斷的淵源。
    就只聽著老君忽然道：“貧道知道友，迄今依然深恨昔年封神之事！”
    女媧圣人猛地抬頭，怎么有成道友了？
    這兩位圣人在打什么啞謎？
    又在算計什么？
    于是，女媧圣人全面喚醒山河社稷圖，讓這至寶的光輝，照耀整個太素天。
    扶桑木悠然而生，一片片金色的桑葉，在諸天的映照中，燁燁生輝。
    無數(shù)古老的存在，紛紛抬頭。
    見著扶桑木的形態(tài)，紛紛震驚不已。
    “扶桑木的生機(jī)竟和上個會元一般”
    這顯然是一個奇跡。
    扶桑木，在巫妖大劫后，就被無窮無盡的因果孽障牽連幾乎倒塌。
    是女媧圣人以自身功德溫養(yǎng)，勉強(qiáng)吊住了這株妖族文明的圣樹的最后一縷生機(jī)。
    又以無上大神通，不斷獻(xiàn)祭各種寶物。
    更得無數(shù)妖族大圣的自我犧牲，方才讓這株圣樹起死回生。
    但實則，卻是死而不僵。
    文明已絕，妖族前途已斷。
    在人道光輝的映照下，扶桑木必將一步步走向最后的末日——若無圣人蔭庇，這株妖族圣樹，甚至可能早已經(jīng)被人道撕碎！
    但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無數(shù)人驚嘆著，注視著扶桑木的虛影。
    隱隱約約，似有著人道的光暈，流轉(zhuǎn)其中。
    一位位準(zhǔn)圣，紛紛稽首而贊：“圣人娘娘慈悲！”
    毋庸置疑，在這些準(zhǔn)圣的認(rèn)知。
    只能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扶桑木，已然日暮途窮，走到了其存在的尾聲。
    女媧圣人再次出手，以無上神通，將自身的人道因果，寄托到了這圣樹之上。
    以此來保住這圣樹的生機(jī)。
    以此來維系妖族最后的希望。
    而這正是女媧圣人會做的事情。
    也符合無數(shù)人的推算。
    有朝一日，當(dāng)妖族窮途末路之時。
    那位捏土造人的圣人，那位補(bǔ)天的圣人。
    必然將效仿后土娘娘，以身殉道，向天地求情，為妖族留下一線生機(jī)。
    所以，此時此刻，無數(shù)天地碎片中，那一個個古老的存在，都是真心實意的膜拜著女媧圣人。
    圣人無情，以眾生為芻狗。
    只有太素天的女媧圣人，即使證道成圣，依然如故。
    這數(shù)個會元來，受她恩惠者不計其數(shù)。
    西方二圣，更是在感應(yīng)到扶桑木的影子后，就稽首嘆道：“慈悲！慈悲！”
    “道友果然不改初心！”
    女媧圣人的大慈悲，深深的觸動了這兩位圣人的道心。
    讓他們欽佩不已。
    太素天中。
    女媧圣人并不知外界。
    山河社稷圖，不僅僅讓外界不可探測。
    也讓在圖中之人，無法感知外界。
    只見著老君圣人手中拂塵一搖：“然而道友當(dāng)知，貧道道心既定，便不可更改！”
    圣人雖胸襟廣闊，能容天下。
    更知兼容并蓄之道，一事三省自身。
    對做錯的事情，沒有圣人會拒絕認(rèn)錯。
    但，若是道心堅定，認(rèn)定無錯。
    那么無論證據(jù)多么確鑿，不管事實究竟如何。
    圣人都不會認(rèn)錯。
    這涉及道統(tǒng)，也與道果有關(guān)。
    自然，老君從不認(rèn)為自己在封神劫中做錯了什么？
    即使有，那也是出自自身道心。
    既是道心所為，那么，就是對的。
    圣人無對錯，無善惡。
    通天教主呵呵的笑了笑。
    他想起了，昔年封神劫中，老君與他所言之事。
    “他教下就有這些門人！據(jù)我看來，總是不分品類，一概濫收，那論根器深淺，豈是了道成仙之輩。此一回玉石自分，淺深互見。遭劫者，可不枉用工夫，可勝嘆息！”
    “賢弟可謂無賴之極！不思悔過，何能掌截教之主？前日誅仙陣上已見雌雄，只當(dāng)潛蹤隱跡，自己修過，以懺往愆，方是掌教之主；豈得怙惡不改，又率領(lǐng)群仙布此惡陣。你只待玉石俱焚，生靈戕滅殆盡，你方才罷手，這是何苦定作此業(yè)障耶！”
    言語雖比元始好一點。
    但對自己的弟子，對他的師侄們卻是極盡污蔑之語。
    通天教主能理解昔日老君的言行。
    勝利者，自然要粉飾自身。
    但理解歸理解，明白歸明白。
    念頭總是不能通達(dá)！
    即使過去了一千年！
    縱然已過了一個會元！
    那道心之忿，依然不平！
    我的弟子，自是我教的。
    教不嚴(yán)，師之過。
    有事情可以沖著我來！
    但，萬仙陣內(nèi)，當(dāng)著三界上下，當(dāng)著悠悠眾生，卻將截教門人貶斥的一文不值。
    這既是對截教的徹底否定。
    也是對截教門人的完全否定。
    別人或許可以咽下這口氣。
    為了大局嘛。
    也為了道途嘛。
    但通天教主什么人？
    寧折不彎！
    他念頭不通達(dá)，自是要發(fā)泄出來。
    他不可能，也永遠(yuǎn)學(xué)不會西方二圣，表面笑嘻嘻，背地里磨刀的手段。
    故而，通天教主只將手中青萍劍輕輕一搖。
    朵朵青荷綻放開來。
    無數(shù)數(shù)字搖動著，數(shù)學(xué)大道開始顯化。
    今日
    他要為自己的門下，討一個說法。
    人教大道，固有堅持。
    吾之弟子，又豈容指摘？
    這也是試探。
    你連昔日的詆毀，也不肯收回。
    那么，這今日的合作與協(xié)議，又有甚意思？
    與其將來齷齪，不如今日說開。
    這是通天教主的覺悟。
    且，是經(jīng)歷了千年反省與復(fù)盤后，不可動搖的道心。
    縱然他知道這是不對的。
    大劫在即，委曲求全，是可以的。
    只要他肯退讓，肯假裝昔年的事情不存在。
    那么，今次大劫，定將大勝！
    那闡教甚至西方教，都要一嘗昔日封神劫截教的苦與痛。
    然而
    若是這樣，他還是截教教主嗎？
    若他肯如此，他還有何面目，面對那些昔年在封神劫中灰飛煙滅的的弟子？
    又有何立場，卻見那些迄今依然在封神榜上不得自由，前途盡斷的弟子？
    又有何顏面，與那些被西方擄走的外門散修和外門弟子說一句：苦了你們了！
    于是，通天教主的眼睛亮起來。
    此時此刻，他的道心之內(nèi)，只有一句話。
    在那屬于徐吉的天地中，那手機(jī)上看過的一句話。
    以斗爭求團(tuán)結(jié)則團(tuán)結(jié)存。
    以退讓求團(tuán)結(jié)則團(tuán)結(jié)亡。
    舊日之因不能清晰，明日之果如何確保不畸形？
    通天教主想著這些，青萍劍上的青荷，越發(fā)的耀眼。
    他直視著老君。
    這位他的師兄、大兄。
    同源而出的手足，同門修道的大師兄。
    清靜無為的道德天尊，順其自然的老君。
    他緩緩說道：“道兄之道，固然堅定！”
    “然貧道弟子，又豈是芻狗？”
    “這天地眾生，又豈是芻狗？”
    “芻狗芻狗”
    青萍劍上，光芒四射。
    通天教主嘴角的輕蔑，再不能掩飾。
    他站起身來，平視著老君。
    這位已經(jīng)歷經(jīng)萬劫，已然練就混元，證得了‘壹’的圣人。
    通天教主知道，芻狗之說的起源。
    確實，天生萬物，而萬物易朽。
    確實，地養(yǎng)眾生，而眾生猶如蚍蜉，朝生暮死，轉(zhuǎn)瞬化為灰灰。
    昨日之日不可留。
    眾生萬物，在已萬劫不磨的圣人面前，真的猶如芻狗。
    打個瞌睡，人間都可能換了天地。
    閉關(guān)一修，便已是滄海桑田。
    曾經(jīng)熟悉的人，曾經(jīng)熟悉的事。
    轉(zhuǎn)瞬面目全非。
    “然而”
    通天教主低語著，呢喃著：“然而”他重復(fù)了一次，接著又重復(fù)了一次：“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