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瑩看著劉楚玉，輕聲呢喃：“她臉上的傷……再也好不了了……”
    “我不要！我不要，求求你了。”劉楚玉聲音都沙啞了，但求生欲讓她繼續(xù)求饒著。
    “我說了，給你選擇，是你自己來，還是我替你動(dòng)手？”王瑩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劉楚玉，將手中的火鉗緩緩遞了過去。
    “不要不要！”劉楚玉緊閉著眼睛，試圖以此來麻痹自己。
    “這樣吧……若是你自己來，最后僥幸沒死，我就放你離開，怎么樣？如果我來……那就可不是只有臉這么簡(jiǎn)單了……”王瑩身上的陰厲漸漸籠罩著劉楚玉的四周。
    外面突然又漸起腳步聲，但王瑩全當(dāng)沒有聽見……
    “王瑩！王瑩！”江見此，立馬跑了過來，無南終于松了一口氣，終于有一個(gè)能與主子說得上話的了。
    “你這是在做什么！”他一進(jìn)來就嗅到了血的味道，本以為會(huì)看到劉楚玉的尸體，可看到的卻是王瑩將劉楚玉逼到角落。
    “王瑩，你冷靜一點(diǎn)。”江覺得王瑩肯定又魔怔了，這種事擱在以前，他是根本不可能做的。
    “你在替她求情？”王瑩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看他，眼神冷淡地讓江心都一顫。
    江下意識(shí)就要辯駁，“沒有，我怎么可能替她”
    “江！”王瑩打斷了他的話，“她的死……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怪過你，那請(qǐng)你也不要在這里對(duì)我指手畫腳。”
    “我……”江一噎，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劉楚佩的死是王瑩的心魔，又何嘗不是他的。
    王瑩將火鉗丟在一旁，從火盆中取出一塊烙鐵，“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當(dāng)做你選擇讓我來了，是想先從哪里開始？臉還是背……又或是腿？”
    劉楚玉一手捂著自己的腹部，一手捂著自己的臉，嗚咽求饒。
    “還是不說話？那就從腿開始吧……”王瑩拿起烙鐵緩緩朝她腿上靠去。
    “不要不要！”滾燙的氣息讓劉楚玉撕心裂肺地吼著：“我自己……我自己來，不要……你……”
    王瑩低著頭笑了笑，“好。”便將烙鐵放在了地上。
    “若是……我自己來……你會(huì)放過我？”在死亡面前，她無比想要活下去，就算只有一絲可能，她都卑微地想試一試。
    王瑩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挑眉。
    劉楚玉顫巍巍的手緩緩撿起手邊的烙鐵，手心里傳來的溫度燙的她發(fā)顫。
    她好像在這一刻明白了，當(dāng)初劉楚佩拿著烙鐵是一種多么絕望而無助的感覺……
    可劉楚佩和她不一樣，劉楚佩身邊還有一群疼她愛她的人，可她呢，什么都沒有了……最愛她的劉子業(yè)也已經(jīng)不在了……
    她閉上眼睛，絕望地將烙鐵往自己臉上燙去。
    “啊”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壓抑著整個(gè)地牢。
    烙鐵“咚”地一聲落在地上，濺起火星子。
    劉楚玉想要捂自己的右臉，可是臉上的疼痛讓她又不敢觸摸，血腥味與皮膚焦灼的氣味混雜著，充斥著她的鼻腔。
    “救……救我……”她雙齒顫抖著，發(fā)不出一絲聲音來。
    臉上的疼痛傳遞到全身，劉楚玉腦中一片空白，雙手都開始顫抖，巍顫著往江所在的方向伸去。
    他是神醫(yī)，他一定能救她！他是神醫(yī)，他一定不會(huì)見死不救的！
    而此刻的江愣愣地站在原地，緊緊地盯著劉楚玉的右臉沒有說話。縱使他醫(yī)治過不少人，見慣了重傷患者，可方才那一幕還是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半年前，劉楚佩是不是也在這樣的地方……飽受著折磨，被逼著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求得微乎其微的生機(jī)。
    這也是第一次，他見到一個(gè)將死之人，摒棄了醫(yī)者仁心，沒有要去救她……
    看著無動(dòng)于衷的江，劉楚玉眼中殘存的光亮漸漸黯淡了下去，無望席卷而來。
    “放我……放我走，你說的……”劉楚玉抬頭看向王瑩，艱難地張開嘴說話，可每說一個(gè)字，傷口又在臉上撕裂開一次，“我都做到了……放……”
    “我有說嗎？”王瑩一把扣住了劉楚玉的下巴，“你哪只耳朵聽見了？”
    王瑩隨即輕笑一聲，“我似乎是說了，若是你還能活著，我就放你走，可你覺得……我會(huì)讓你活著嗎？”
    劉楚玉癱在地上，在心里可悲又可憐的笑著自己。
    是啊，她又忘了，眼前的王瑩心里只有劉楚佩，而眼里只剩下了殺戮。
    王瑩緊扣著她的下巴，將她的嘴打開，劉楚玉的余光看到，他的手中閃過一抹光亮，她心里又是一沉。
    疼痛快要將她的理智淹沒，但是她還是能猜到王瑩要對(duì)他做什么。
    他是想要將在劉楚佩身上經(jīng)歷過的原封不動(dòng)的還給她！
    鋒利的匕首貼在她的臉上，劉楚玉閉上眼睛，因?yàn)樗溃慕Y(jié)局只有一個(gè)字死。
    王瑩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你知道嗎？在她離開后的那幾日，我總是能在夜里夢(mèng)見她，她站在遠(yuǎn)處看著我，想要叫我的名字，可是卻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
    “她只不過想要和我說說話，可卻連這一點(diǎn)都做不到。”
    劉楚玉根本聽不進(jìn)去他在說什么，因?yàn)樗芨惺艿戒J利的刀尖已經(jīng)刺進(jìn)了她的舌頭。
    而原本的疼痛已經(jīng)教她學(xué)會(huì)麻木了。
    王瑩看著血從劉楚玉的臉上流下，從口中涌出，眼眶漸漸濕潤……
    在他找到他的阿佩時(shí)，她好像就是這般模樣，滿臉的鮮血，滿身的傷口。
    他手沒有停頓，用力地刺進(jìn)劉楚玉的口中，“這半年來我一直在悔恨，我在想，我為什么不早些回來，哪怕就一日也好！那樣……她就不會(huì)死了。”
    刀口在她口中重重劃過，“我又在想，我為什么要把她一個(gè)人留在這里，對(duì)她來說，這里分明就是地獄……”
    他眼神一沉，手腕一個(gè)使力，就有東西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是沾滿粘稠的血液……已看不到原本模樣的……舌頭。
    王瑩看著地上的舌頭，有些失神，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沒有報(bào)仇后的快意，反倒是無盡的悲鳴和凄涼。
    他用刀尖戳進(jìn)舌頭，緩緩拿起，他抓起劉楚玉的手，將其手心攤開，把她的舌頭放在了她的手上，他俯下身在她耳邊道：“這是你的東西，收好了。”
    耳邊的聲音就像索命的厲鬼，劉楚玉當(dāng)然知道手里的是什么，她嚇得一把將手中的東西甩開，“呃！呃唔！”不要！不要給她！
    而這一甩，她也用盡了她最后的一絲力氣，全身萬般疼痛還是奪去了她最后的意識(shí)。
    王瑩緩緩站了起來，看了眼已經(jīng)有些不淡定的江，只是開口淡淡地說道：“別讓她死了。”說著，便往外走去，“一個(gè)時(shí)辰后送過來。”
    江看了眼王瑩，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昏死過去的劉楚玉，有些為難。
    劉楚玉這副身子怕是已經(jīng)不行了，她自身應(yīng)當(dāng)也沒了要活下來的意識(shí)，能不能撐過一個(gè)時(shí)辰還是問題呢。
    江嘆了一口氣，從懷里取出藥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jìn)了劉楚玉的口中。
    他順勢(shì)給劉楚玉把了把脈，可剛把手搭上，他就突然頓住，劉楚玉……她也懷了孩子？
    他現(xiàn)在知道了，方才進(jìn)來時(shí)聞到的那股血腥味究竟從何而來。
    江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他擔(dān)心的不是劉楚玉，而是王瑩，他怕王瑩從此成了一個(gè)雙手沾滿鮮血，毫無感情的嗜血者。
    “殿下，主子他心里難受，你最該理解他的。”無南看到江猶豫了一下后，不由得說道。
    “我知道。”江看了劉楚玉一眼，“她既然之前做過那樣的事，也就該料到自己現(xiàn)在的結(jié)局，沒什么好同情的……把人帶走吧，一個(gè)時(shí)辰后送到皇兄那里。”
    “是”
    江是在院子里找到王瑩的，此刻王瑩正站在院中的六朝松下，抬頭望著樹發(fā)呆，若不是他滿手的鮮血，他真的以為王瑩在看風(fēng)景。
    “活了？”王瑩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
    “嗯，不過還沒醒，等她醒了，我讓無南送過來。”
    “你說惠恩大師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可能醒來？”王瑩看著眼前的樹，眼睛有些發(fā)酸。
    “既然他這么說了，你應(yīng)該相信才是，權(quán)當(dāng)心里有個(gè)期盼，或許你們真能在一千多年后相遇呢，豈不是一件幸事。”
    王瑩輕笑一聲，“若能如此，我倒也心滿意足了，到時(shí)……便讓我先記起一切就好，我也能好好補(bǔ)償她。”
    “主子，殿下！”
    突然，身后傳來無南的聲音。
    王瑩轉(zhuǎn)過頭，無南過來，說明劉楚玉一定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江皺了皺眉，劉楚玉應(yīng)該不至于出什么事啊。
    “主子，是屬下疏忽，那劉楚玉醒來之后又刺了自己一刀，怕是不行了。”
    江看了眼王瑩，也是，小產(chǎn)、毀容、割舌，這幾件事不管擱在誰身上，誰受得住，更何況還是一個(gè)女子。
    “想死？”王瑩冷笑一聲，“怎么能這么便宜了她。”
    三人再回到劉楚玉被關(guān)押的地方，她已經(jīng)只剩一口氣了，如今的她就像一個(gè)血人，沒有了一絲干凈的地方。
    “想一死了之？”王瑩站在她身邊，聲音清冷得仿佛都能讓血液凝固。
    劉楚玉殘存的最后一絲意識(shí)讓她緩緩睜開了眼，眼中滿是血色，但她依舊看清了一身白衣的男子。
    她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兩年前的那道身影，那道身影一直在她的記憶里活著……如今，終于要死了……
    劉楚玉看著王瑩，艱難地勾起了唇，她右手慢慢挪到自己懷里，一個(gè)東西掉了出來。
    王瑩眼神一沉，快一步上前把東西撿了起來。
    是一塊糖玉！熟悉的魚形……
    可這玉為什么會(huì)在劉楚玉這里？那他手中的那塊又是怎么回事？
    看到王瑩拿著那塊玉，劉楚玉微微失神，偷來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
    “哪來的？”王瑩將玉緊緊攥在手中。
    劉楚玉將眼睛閉上，不去看他。
    王瑩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說！”
    “王瑩，她已經(jīng)說不了話了，你這樣問她也沒有
    用！”江將王瑩拉開，試圖讓他清醒。
    地上的人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就連呼吸聲好像也聽不見了。
    江將手探了過去，眉頭微蹙，“人已經(jīng)死了……”
    王瑩怔怔地看著劉楚玉，手中的人漸漸冷了下來，等她唇上的血色盡數(shù)褪盡，王瑩才松開了手，“拖出去，丟了。”
    “是”
    “等等。”
    無南轉(zhuǎn)過頭看他，“主子。”
    “找一具身形類似的女尸就送到江寧龍山，碑寫上劉楚玉之墓，陪葬器具按照規(guī)制來，一件也不能少。”
    “是。”
    三日后，為正月十九日，劉登基為帝，國號(hào)泰始。
    這一日，宋明帝劉大赦天下，致使街道人頭攢動(dòng)，城外之人不少涌向建康城中。
    而在城西某一處，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王瑩站在正中央，看了眼旁邊滾燙的銀水，“都準(zhǔn)備好了？”
    “嗯，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江走到王瑩旁邊，看了眼自己花了一日提煉出來的水銀，“這些量足以兩個(gè)人了……”
    “那就別浪費(fèi)了……”王瑩看了眼躺在石板上，可還在苦苦求饒的蘇，“里里外外都灌進(jìn)去。”
    江同情地看了蘇一眼……
    要讓陪葬之人尸身不腐，有一種法子，聽起來雖然殘忍，但效果極佳……
    那就是將水銀從活人的口中灌入，填盈全身，再人的在頭頂、后背和腳底之處都挖一個(gè)洞，將其余水銀灌入，在人死后，再用水銀粉涂抹，尸身便可保存千年之久，皮肉都不會(huì)腐爛……
    既然要從口中灌入，那江索性將蘇口中的布給取了下來。
    蘇逮到機(jī)會(huì)便喊著：“求求你們，放了我好不好！我不想死，不想死……”
    江頭也沒抬，他覺得自己跟著王瑩久了，也越來越冷血了，“我們?cè)疽矝]有要找你，是你自己找上門的，怨不得別人。”
    “我知道錯(cuò)了！我真的知道錯(cuò)了！”蘇悔得腸子都青了，她不過是想得到王瑩的青睞，可從未想過要把自己的命給搭上。
    “江公子，您是好人，求求您放了我吧，好不好！我和五公主根本不像，我做不了她的肉身，真的！你們?cè)僬艺移渌税桑隙ㄓ斜任腋线m的！”
    江重新去查看所需的物件，并沒有理她。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王瑩突然開了口，他走過來看了蘇許久，“你與她的確是有些不像……”
    蘇一聽，眼中都泛起了激動(dòng)的淚光，她拼命地點(diǎn)著頭，“是，是啊，我和她一點(diǎn)都不像，所以能不能放了我。”
    蘇的話，王瑩置若罔聞，“無南，去取一塊烙鐵。”
    “是”
    “你要做什么！”蘇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他好像根本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既然不像，就要做像一點(diǎn)。”王瑩接過遞來的烙鐵，不帶一絲猶豫，直接往蘇的右臉燙去。
    “滋啦”一聲，焦灼的氣息混著血腥味鋪面而來。
    慘叫聲不絕于耳，不過眨眼的功夫，蘇的右臉就有了一塊猙獰可怖的傷口，和劉楚佩的一模一樣……
    蘇疼得在石板上打滾，說不出一個(gè)字來。
    王瑩擦了擦自己的手，“把她抬進(jìn)玉棺中。”
    “是”
    面前的這口玉棺玉質(zhì)透亮，是難得一見的好玉，更何況能有這么大一塊，而此玉還能防尸腐。
    王瑩看向在玉棺中掙扎的蘇，“她很喜歡玉床，原本是有人要送給她的，可如今，你應(yīng)當(dāng)更需要這個(gè)，我就勉為其難給你了，等過些日子，我會(huì)再去替她尋更好的……”
    找到并制成劉楚佩的肉身，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惠恩的那些話他信了，且深信不疑……
    “把東西給我吧，別費(fèi)時(shí)間了。”王瑩瞟了眼江，從他手中接過一舀水銀，從容不迫地一手抓住蘇下巴，張開了她的嘴，一手將水銀緩緩灌了下去。
    蘇拼命地掙扎，想要將東西吐出來，可是全是無用功，冰涼的液體滑入她的喉中，進(jìn)入了她說身體里。
    一舀又一舀，漸漸地，容器中的水銀少了下去，蘇掙扎的動(dòng)作也漸小，漸漸地沒了氣息。
    王瑩從懷里摸出了一塊糖玉，他摩挲了一會(huì)兒，才塞進(jìn)了蘇的手心里，將她的手?jǐn)[好，放置于腹部，又將她的頭擺正，儼然一副儀態(tài)安詳?shù)哪印?br/>     一邊做著手中的事，王瑩一邊輕聲地呢喃著：“她有一塊，我也給你一塊，這樣……你們就一模一樣了。”
    王瑩將剩余的水銀盡數(shù)倒入玉棺之中，浸沒了蘇的全身。
    “封棺吧”
    “是！”
    作者有話：因?yàn)閯⒊澹灾歉闪诵┎淮笥押玫氖虑椋运髱资谰褪腔荻鞔髱熣f的不得好死，啊呸，不得善終。
    所以有人要看他不得善終的番外嗎？要看的話，我到時(shí)候可以寫一點(diǎn)，不要的話，我就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