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連夜搜查了整艘船,審問了所有客人,得到的證物證詞要么是指向洛維,要么是指向沅先生,沒有和蘭道相關的?!丙溄鹄[忍地道。
他們做警察的,最恨的就是明知道對方有罪,卻沒辦法繩之以法。
他唯一的徒弟就死在那艘船上,可他卻沒辦法替他報仇,他更恨。
鳶也攏了一下眉頭:“指向老教父?”
“那艘船在沅先生名下,賬戶也是沅先生的,沅先生已故,船卻還在繼續運營,肯定是有人以他的名義,但是我們不能指認這個人就是蘭道。”
因為沒有拿得出手的證據。
鳶也嘴角一泛:“蘭道沒準還會推到李希的身上,畢竟眾所周知,李希才是老教父的摯愛,老教父有什么勾當李??隙ㄖ溃钕1煌B毩?,有大把時間搞這種事?!?br/>
這樣一來,蘭道反而又能借機除掉一個對手。
鳶也靠在門框上,眉眼冷淡下來——蘭道處處謹慎,先是把洛維拋出來,讓警方只去注意洛維的船而忽略了她的船,萬一她的船也被攔下了,就想辦法推到李希的身上,如此一來,無論如何她都是安全。
兩人都陷入無計可施的沉默,少頃,鳶也站直了說:“警官還沒吃早飯吧?這家酒店有廣式早點,我請警官試試中國廣府的特色美食?!?br/>
麥金利心不在焉地點頭:“好,那我到樓下等你?!?br/>
“嗯?!?br/>
鳶也關上房門,后背貼著門板,深深吸入了一口氣,有種精疲力竭的感覺。
“咚咚”。
門又被敲響,鳶也以為是麥金利還想跟她說什么,回頭把門打開,萬萬沒想到,門前站著的人竟然是……黎屹。
“黎助理,你怎么來了?”
黎屹的打扮和他平時很不一樣,鳶也差點沒有認出來,就是很……潮,背了個白色單肩包,戴了個黑色口罩,左耳還有一只紅寶石耳釘,像個韓系明星。
黎屹對上她有點驚訝的眼神,輕咳了一下:“尉總讓我過來幫沅總?!?br/>
哦……
是怕被認人出來,和尉遲留在她身邊時一樣,喬裝改扮。
鳶也看著,不禁一笑,這一笑心情竟也輕松了許多。
倒不是笑話黎屹,而是她想得出來,尉遲是放心不下她,自己又抽不開身,才把他信得過的心腹派到她身邊。
他其實知道她身邊不缺人,就是想以另一種形式和她共同面對。
唔,老夫老妻了至于這樣黏黏糊糊嗎?
鳶也低頭腹誹,不過嘴角壓都壓不下去,明明就是很受用尉總這些舉動。
像,一場及時雨當頭淋下,讓她原本枯竭的身心重新發芽,開出花。
鳶也將那口氣吐出來。
她才不會就這樣服輸。
游輪行動只是PlanA,能就此把蘭道扳倒最好,不行她還有PlanB,她不信蘭道每次都能這么命大。
“你隨便坐,我還沒有洗漱?!兵S也把麥金利支走就是想先收拾一下自己。
黎屹從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沅總,這是尉總讓我轉交給您的,他說這是他能收集到的所有,但應該夠您發揮。”
嗯?鳶也不知道是什么,接過來一看,那白紙黑字清晰至極,她微微一愣,然后才笑了。
“夠,太夠了?!?br/>
剛才的形容沒有錯,尉遲就是她的及時雨!
時間還很早,餐廳里只有幾桌客人,鳶也一眼看到麥金利,走了過去。
麥金利起身,幫她拉開椅子:“我沒吃過廣式早點,讓服務生把招牌菜送上來,沅小姐等會兒看看,不喜歡的話再重新點。”
“都可以。”
鳶也的狀態明顯比剛才要好得多,像撥開云霧看到了晨曦的光,眼睛里不見陰霾,很快又聊回正事兒。
“蘭道雖然準備充足,但我們也有優勢,她不知道我們已經盯上她,多少會有大意的地方,警官再仔細找找,也許有我們忽略的細節?”
麥金利正想和她說這件事:“剛才同事給我打電話,他們又找到一個賬戶,這個賬戶由很復雜的密匙保護,經過詢問銀行工作人員,這種級別的賬戶起存金額是1億美金。”
鳶也問:“賬戶主人是誰?”
麥金利搖搖頭:“除非確定賬戶主人有罪,警方出具正規文書,否則銀行方面拒絕透露關于賬戶主人信息。”
這簡直是個悖論,他們都不知道賬戶主人是誰,怎么證明賬戶主人有罪?
服務生過來上菜,鳶也沒有說話,靠在椅背上思忖,但也就是說,賬戶里至少有1億美金,這么大一筆錢,聽著就叫人眼熱,何況是缺錢的人……
“如果蘭道去動了賬戶里的錢,你們能不能以此作為突破口,指控蘭道可能參與犯罪,將她立案調查?”鳶也在服務生走后,問出了口。
麥金利肯定:“能。”
鳶也心思流轉,這簡直是剛打瞌睡就有人遞來枕頭,她低聲說:“可以不可以暫時不要對外公開警方已經找到這個賬戶?我有辦法逼蘭道去動里面的錢?!?br/>
“可以暫時不公開賬戶,但蘭道的船也被扣下了,這種關頭,她應該不會冒險去碰賬戶里的錢吧?”麥金利覺得她太想當然了。
鳶也端起茶杯,產于斯里蘭卡的錫蘭紅茶有最純正的口感,熱氣彌漫,暈開她篤定的眸光:“她會的,就這兩天,相信我?!?br/>
麥金利看著她,終是點頭:“好,我可以為你爭取到三天的保釋期。”
鳶也現在還是殺害沅曄的重大嫌疑人,按理說還要被刑拘,但三天的自由對鳶也來說也夠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李幼安不見了?!?br/>
麥金利才想起來:“昨晚下船后,我本來安排了警員送她去醫院檢查身體,沒想到她趁著大家不注意跑……我已經派出人手去找她了。”
李幼安……鳶也還沒告訴尉遲,李幼安也被綁架到船上的事……算了,先把人找到再說。
和麥金利吃完早飯,鳶也去敲隔壁顧久的門。
顧少爺一臉起床氣,幽幽地盯著鳶也,鳶也視若無睹,理所當然地道:“顧律師,有個舞臺給你表演?!?br/>
“?”啥玩意兒?
……
蘭道同樣是一大早就起床。
昨晚接到白玉號也被警方攔截后,她就睡不著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馬上把約瑟夫叫過來問:“警局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自從托馬斯被抓了,他們在警局里就沒有嫡親的人,消息不那么靈通,約瑟夫費了好大功夫才打聽出:“警方現在主要的調查對象是洛維夫人?!?br/>
是洛維,是洛維……蘭道稍稍放下心,喃喃道:“還好我留了個心眼,沒有在白玉號上留下什么東西,警察一定找不到我這兒?!?br/>
房間里開了暖氣,但她只穿著單薄的睡裙也很冷,肩膀一直在顫抖,約瑟夫衣架上拿下毛呢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是的,夫人不必擔心。”
蘭道坐在床沿,沒有穿鞋襪的腳貼在地板上,寒意沿著腳趾爬上每根神經:“那個賬戶呢?”
“應該還沒有被發現,如果被發現了,警方不會這么平靜。”約瑟夫說。
蘭道咬住了牙齒,從昨晚得知事情到現在,她心情始終平復不下來:“我明明把警察都引去洛維那邊了,他們怎么還會去查白玉號?!”
約瑟夫想:“可能就是因為洛維夫人的船被查,警方才會徹查所有的船?!?br/>
蘭道將臉埋在掌心:“我以為他們只會關注洛維那艘船,不會在意別的?!?br/>
“夫人,這就是一個賭注,好比兩頭羊在草原上奔跑,老虎捕獵,可能只抓住一只羊放過另一只羊,也可能抓住一只后還要再抓另一只,概率的事情,說不準的?,F在已成定局,夫人別太介懷,免得讓警方懷疑?!?br/>
約瑟夫寬慰著她,蘭道搖搖頭:“我沒辦法這么風輕云淡,我所有的錢都投在那艘船上,現在出了這種事情……約瑟夫,我后悔了,我早知道應該聽你的,不做這么冒險的事。”
約瑟夫蹲在地上,將棉鞋套到她的腳上,仰起頭望著她:“夫人,我們還有機會——下午就是董事會,只要夫人能拿下董事長之位,成為新一任老教父,就能隨意支配艾爾諾家的財產?!?br/>
這一句,讓蘭道眼底燒起了勢在必得的暗光。
“沒錯,我一定要成為新一任老教父?!?br/>
……
當天下午,HMVL集團大廈,六位董事再次齊聚會議室。
蘭道還是坐在首位,左手邊是她在董事局里關系最親近的阿道夫,這個會議就是以他的名義召開。
阿道夫打開主題:“今天我冒昧請大家前來,是覺得,老教父離開我們已經一周了,也是時候選出新一任董事長,畢竟一個集團,還是需要有一位領袖來引領風向標,大家說是吧?”
另一個親近蘭道的人馬上接話:“那當然是由蘭道夫人擔任新一任董事長,這次要是沒有蘭道夫人,HMVL還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呢!”
阿道夫一唱一和:“是啊,蘭道夫人是持股最多的董事,本就應該接任董事長,何況她還是董事局里唯一的艾爾諾家人,無出其右,我選蘭道夫人!”
所謂推選其實就是走個過場,大家都心知肚明新任董事長必定是蘭道,蘭道也這樣認為,微笑著站起身:“既然大家都這么說,那我就……”
會議室的門突然就被人從外一把推開。
“怎么能說艾爾諾家沒有人了呢?把我放在哪里了?”
眾人齊刷刷看過去,鳶也邁步而入:“比起來母親,我才是真正的艾爾諾家的嫡系吧?”
蘭道的臉色驟變:“你怎么出來了?”
“母親這話說的,當然是警察放我出來,我可沒有越獄,否則現在樓下就全是警車了。”
鳶也身邊除了顧久,還帶了宋義巴里幾個手下,一行人浩浩蕩蕩擠滿會議室,她直接拉過蘭道那張椅子,坐下。
在所有董事怔然的目光里,鳶也微笑道:“諸位也太見外了,這么重要的會議怎么不通知我?還好我消息靈通,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