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也驅(qū)車前往天橋,遠遠就看到路邊停了不少車,圍了不少人,都對赤著腳走在護欄外的女人指指點點。
安莎發(fā)給她的信息說,宋鴦錦喝了不少酒,爬上了天橋,一直在罵她,已經(jīng)有不少圍觀群眾,不處理的話事態(tài)可能鬧大。
湯面店離天橋不是很遠,十分鐘后鳶也就到了,安莎先她一步來到現(xiàn)場,見到她的車停下便快步上前。
“沅也小姐?!?br/>
鳶也按下車窗,聽到宋鴦錦聲嘶力竭地咒罵聲:“姜鳶也你這個賤人!你去死!你給我去死!”
“你這個野種!雜種!你媽是賤人!你也是賤人!大婊-子生的小婊-子!”
“啊——”
鳶也心想大小姐這是受不了巨變,瘋了?
她開門下車,站在車邊,看著隨時可能從幾十米的橋上摔下,再被底下大馬路路過的車碾成肉泥的宋鴦錦,淡淡問:“報警了嗎?”
安莎點頭:“已經(jīng)報了?!?br/>
正說著,警車就來了,鳶也雖然不怕宋鴦錦說什么,但人還是在自己手里比較妥當,便道:“你去演一下患者家屬。”
患者家屬……安莎明白了,然后就小跑過去,一邊喊道:“鴦錦,鴦錦啊,我只是走開一會兒,你怎么就跑出來了?快跟姐姐回家啊?!?br/>
宋鴦錦記得她:“你不要過來!你是那個賤人的人,你們都是壞人!”
安莎神色擔憂:“鴦錦,姐姐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能喝酒,要吃藥,吃藥身體才會好,你怎么不聽話?”
哦,是精神病。
圍觀群眾心里有數(shù)了,難怪說話顛三倒四。
宋鴦錦喝酒喝得腦子不好使,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也忘了反駁,看到她在不斷逼近,再次尖叫起來:“不準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安莎眸子一瞇,猶如獵豹一般一步上前,踩上護欄,她動作極快,干脆利落,宋鴦錦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她抓住手腕直接丟回路面上,還沒起來就被警察抓住,宋鴦錦在地上撲騰:“放開我!放開我!”
安莎穩(wěn)穩(wěn)落地,還是一派溫聲細語:“鴦錦乖,姐姐這就帶你回家。”
結(jié)局就是警察把宋鴦錦和安莎一起帶走,又驅(qū)散了圍觀群眾。
這點事情,原本是不需要鳶也親自過來,直接吩咐安莎怎么做就行,之所以離開湯面店,歸根到底是不想和尉遲吃飯。
她轉(zhuǎn)身要上車,但有人經(jīng)過她的身邊,猶疑地出聲:“……姜小姐?”
鳶也轉(zhuǎn)頭一看,還真是熟人。
“念想小姐?!?br/>
程念想,HD集團程董事長的獨生女,那個有精神分裂癥,被她小表哥醫(yī)治過的病人。
聽她喊了她的名字,程念想萬分驚喜:“真的是你!我看到你回晉城的新聞,沒想到這么巧就遇到了!”
晉城也就這么大,鳶也以前又很活躍,會遇到熟人一點不意外,只是她的話……鳶也左右看了看:“念想小姐是一個人出來的?”
程念笑容甜蜜:“和我男朋友,他在車上等我,我們路過這里,看到很多人圍觀,我就跟著下車看看?!?br/>
原來是這樣。鳶也頷首,再看她的精神狀態(tài)不錯,想來這幾年也把病治好了。
程念想果然提起了舊事:“多虧了姜小姐給我介紹陳醫(yī)生,不然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了。”
鳶也禮數(shù)周全地回道:“我小表哥在天上聽到這種話,會很高興的。”
程念想笑了笑,指著一輛朝她們開過來的白色轎車說:“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請姜小姐吃飯?!?br/>
“好?!?br/>
白色轎車在距離她們?nèi)拿椎牡胤酵O?,程念想小跑過去,坐進副駕駛座,那個男朋友一直沒有露面。
車子很快啟動,從鳶也面前開過去,短暫的擦肩,她隔著防偷窺的車窗玻璃,看到駕駛座一個模糊的側(cè)臉。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鳶也收回視線,拿起來接聽。
那邊是比伯:“沅也小姐,尉總裁的秘書在姜家別墅門口等您?!?br/>
“我馬上過去。”鳶也掛了電話,又看了一眼程念想他們離開的方向,然后才上車。
姜家別墅門口,黎雪已經(jīng)久侯,鳶也一下車便掛上微笑:“黎秘書。”
“沅也小姐,這是尉總讓我轉(zhuǎn)交的合同。”黎雪雙手將文件奉上。
尉遲說會讓黎雪把合同送來,沒想到這么快。鳶也挑了挑眉接過,快速翻看,一眼發(fā)現(xiàn)尉遲把金額改回了正常市場價,其他的條款沒有問題,合同的最后也已經(jīng)簽上了名字,她彎唇:“辛苦黎秘書專門走這一趟?!?br/>
黎雪道:“應(yīng)該的?!?br/>
鳶也順便從包里拿出鋼筆和便簽,快速寫下一個地址,然后將紙條撕下來遞給她:“麻煩黎秘書幫我把這個轉(zhuǎn)交給尉總,讓他明天傍晚把阿庭帶到這里來?!?br/>
就當是提醒他見面的事,免得他剛好“忘”了。
黎雪接過:“好的?!?br/>
安莎的動作很快,已經(jīng)安排兩班裝修隊伍,日夜趕工將姜家別墅恢復(fù)原樣,所以鳶也暫住在希爾頓酒店。
第二天她起得早,忙手頭上的工作——她雖然來了晉城,但HMVL里本就是由她負責的工作,還是要做的。
她緊趕慢趕做完,已經(jīng)是午后,從辦公桌后起身,在房間里走了幾圈,然后就打開衣柜開始選衣服,并把安莎叫過來給她當參考。
“你幫我看看,我是穿這個好,還是穿這個好?”
安莎認真看了看,白裙子優(yōu)雅,藍裙子大方,實在難分高下,只好說:“沅也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鳶也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再拿起一套黑色的西裝:“這個呢?”
安莎還是點頭:“好看。”
好看個頭啊!是去見兒子又不是去談判,穿什么西裝……鳶也都丟回床上,皺了皺眉,怪她,這幾年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衣服飾品都是適用于職場,難免少了幾分人情味。
想到這里,她又覺得有些好笑,三年前每天和阿庭住在一個屋檐下,從來沒有刻意打扮過……但這次畢竟是他們母子分開三年后重逢,她想給阿庭留下一個最好的印象。
鳶也琢磨著,眼睛忽一亮,旋即拿起手包和車鑰匙,匆匆說:“我出去一趟,安莎,麻煩你收拾一下?!?br/>
安莎都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jīng)快步出了套房。
……
傍晚下班后,尉遲先回了尉公館,帶上阿庭,再前往鳶也寫給他的那個地址。
路上阿庭問:“爸爸要去哪里呀?”
尉遲賣關(guān)子:“到了就知道了?!?br/>
鳶也寫的地址是一片小沙灘,天氣冷,不比夏天那會兒有人游泳,現(xiàn)在這里十分冷清,再加上日薄西山,光線昏暗,四下有沒有燈,阿庭被尉遲牽著手,踩著深一個淺一個的腳印往前,心里有些害怕:“爸爸,我們回去吧,阿庭不喜歡這里。”
尉遲不知道鳶也玩什么把戲,正想給她打個電話,阿庭忽然很驚訝地“哇”了一聲!
尉遲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沙灘上亮起了一個燈箱,燈箱里后,有一個小人的剪影慢慢出現(xiàn),小人走著走著,又牽起了一個更小的剪影小人,看得出來是母子,隨后就是很動感的音樂,兩個小人都在幕布后蹦蹦跳跳。
阿庭看著有趣,咯咯直笑,拉著尉遲問:“爸爸,爸爸,這個是什么呀?”
“皮影戲?!蔽具t溫聲說,“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很寶貴的傳統(tǒng)藝術(shù)。”
“阿庭喜歡這個!”阿庭興奮地跑近燈箱,像看一個新奇的玩具,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大的小人,小人就對他伸出手,和他擊掌似的,阿庭更加高興了,回頭直喊,“爸爸,快看,它在跟阿庭玩!”
尉遲立在原地,沒有上前,只是嘴角掛著淺淺的弧度。
兩個小人跳了一會兒就不見了,阿庭眨巴眨巴眼睛,很快,幕布后出現(xiàn)兩只手,倒映在幕布上,只是一個黑影也能看出是女人纖細的手,她手里有一根繩線,在十指間繞了繞,一扯,就變成了一個五角星。
阿庭愣?。骸靶切恰?br/>
那顆星星慢慢地往上移,像朝著天空飛去,阿庭目光情不自禁地跟隨移動,到最后,星星離開了燈箱,阿庭叫了一下:“星星不見了!”
“星星在這里。”燈箱后,鳶也站了起來,手里就是那顆翻花繩翻出來星星,也是當年她教他翻的星星,她遞給了阿庭,小心翼翼地說,“星星沒有不見,一直都在這里?!?br/>
阿庭怔怔地看著鳶也,燈箱的盈盈幽光照著鳶也的臉,她的表情溫柔,雙眸流水一般潺潺。
鳶也抿住唇,再朝他走去一步,輕聲說:“阿庭喜歡皮影嗎?媽媽教你怎么玩,好不好?”
然而阿庭看著她,卻倒退了兩步,然后轉(zhuǎn)身就跑。
“阿庭!”
阿庭不是跑向尉遲,而是直接在沙灘上跑起來,鳶也馬上追了上去:“阿庭!”
到底只是六歲的小孩,跑得不快,眼看鳶也就要抓住他,他突然停下來,抓起一把沙子,直接丟向鳶也。
鳶也猝不及防,眼睛瞇到沙子,一下停住腳步,本能地側(cè)頭避開。
緊跟著,她聽到阿庭大喊:“走開!”
那顆沙子入了眼,好像也磨到了心,鳶也揉眼睛的手指,燙到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