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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第 62 章

    聽到岑母要參加援非醫療隊,岑墨怔住。
    他完全不知情。
    岑父氣得鼻孔冒煙,“你說她是不是沒事找事?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非得跑去窮山惡水的地方,非洲是什么地方,那能隨便去的嗎?她倒好,還去得疫情區,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嗎?!都已經五十多歲的人,折騰什么勁頭!”
    岑父越說越起勁,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忍不住全和岑墨抱怨了起來。
    岑墨扶住他的胳膊,保持冷靜地安慰道:“爸,你別急,我明天問問。”
    岑父:“對!你給我好好說說她!不能讓她去!”
    岑墨點點頭,“好,你別急。”
    第二日,岑墨就給岑母打了電話,才知道這件事并不是她臨時起意,而是早有安排。岑母在去年就已經參加援非培訓,她一直都在為這件事做準備,只是沒有告訴他們而已。
    岑墨沉聲問道:“媽,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和爸?”
    岑母說道:“多大的事?這只是我工作上的一個安排,那老頭子以前也沒過問過我的工作啊,我為什么要告訴他?”
    岑墨:“你也沒告訴我。”
    岑母:“你自己都管不好,還操心我?”
    岑墨緊皺眉頭,“我們擔心你。”
    岑母笑了聲,口氣很輕松地說道:“沒什么好擔心的,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做什么。”M.XζéwéN.℃ōΜ
    岑墨詞窮,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以前他和父親的確從來沒關心過岑母的工作,在岑父眼里,她只是持家的妻子,至于工作上做了什么,他哪會去關心?
    而岑墨自己也是一直忙于自己的學業與事業,同樣把岑母在家的付出當做了理所當然。
    所以等到他們發現岑母要參與援非,已經是她準備出發的時日了。
    勸說失敗,岑墨掛了電話,他百度了下岑母要去的那個地方。
    那地方醫療條件多落后,生活環境多惡劣,最關鍵是現在正爆發鼠疫,至今感染者超過兩千人。
    他知道援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工作,但是他并不想要自己母親參與。
    她沒幾年就要退休了,本該好好規劃養老的生活,和柳溪的媽媽一起跳廣場舞,或者去報個興趣班,亦或者出去旅游,總之都不該是跑這種動蕩的地方去拼命。
    岑墨一整日精神惶惶,無法安心工作。
    他不知道該怎么勸說她放棄這么危險的事,并不擅長求助別人的他,迫不得已想著找人幫忙,他先考慮了一輪母親家里的親戚。
    外婆年事已高,肯定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
    舅舅不在A市,遠水遠水救不了近火。
    他想來想去,與岑母關系親近的,好像只有柳溪的媽媽了。
    他只能與柳溪求助。
    ***
    柳溪這幾日在忙著L3實驗的準備,天天加班加點地優化算法,很快又要去桐城出差了。
    岑墨是中午發來的消息,她到傍晚吃飯才看見。
    援非?!
    這也太突然了!
    柳溪覺得非同小可,立馬就推掉了加班的事,當晚和自己媽媽、岑墨一起去找了岑母。
    沒有叫上岑父,是怕岑母有抵觸心理。
    岑母才回到家里,就看到這么一群人來找她,很是驚訝,又有點哭笑不得,“你們這是怎么啦?這么興師動眾的。”
    柳母說道:“鳳美,你真要去非洲呆一年?這事不都是年輕人去做的,怎么會輪到你?”
    岑母:“這次領隊受了工傷,他們又缺有經驗的人,我就去了。”
    柳母:“你都快退休了,怎么會找你頂替?這事不是自愿報名的嗎?”
    岑母看著他們三人關切的目光,哎了一聲,“都進來吧,進來吧。”
    她招待他們坐下,自己也坐了下來,“不瞞你們說,其實我是自愿報名的,援非這事一直是我的夢想。”
    眾人聽到這話,皆是一愣。
    岑母見狀,自己也自嘲地笑了起來,“像我這種老太婆說夢想是不是很可笑?好像只有年輕人才能有夢想吧。”
    大家沒說話。
    岑母繼續往下說,“知道我為什么想當醫生嗎?”
    岑墨出聲:“因為外公?”
    他沒見過自己的外公,但從母親那聽過幾次,知道他是一名軍醫。
    岑母點點頭,“我在他的熏陶下,從小立志要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還在讀書的時候,就聽老師講起自己在馬達加斯加救助當地居民的經歷,我非常感動,也非常向往那種異域風情的土地,可惜人被現實打垮。”
    “工作上的晉升壓力,家庭上的負擔,都讓我沒辦法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特別是在有了你之后,你爸都不管事,一心做學術,整個家只能靠我一人維持,柴米油鹽的生活,早就把人磨得沒有斗志了。”
    “夢想什么的啊,在現實面前就真的只能是想想了。”
    “但這次衛健委給我們院分了四個名額,機會就在我眼前,我覺得自己如果不去,會遺憾一生。”
    “雖然老了,但我還不想認命。”
    ……
    原本想要來勸說她的三人,都沉默了,各有所思。
    長久的寂靜之后,柳母感慨萬千,“鳳美你啊……”
    她想說,這才是原來的那個鳳美。
    但她到底是一個外人,不該替她做出主意,畢竟那地方的確是有危險的,是去還是不去,都只能是他們自己商量,“還是問問你兒子的想法吧。”
    而岑墨久久不語。
    他從來沒聽自己母親說起這么多關于自己的事,這讓他認識到,自己與父親能夠潛心在科研上,完全是母親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她用她自己的夢想,成全了他們父子的夢想,她為了他們,忍受著柴米油鹽這樣平淡的生活,現在表面上是在與父親鬧分居,其實她是在解脫。
    而他們所有人只會讓她妥協,“你都這么大年齡了,還鬧什么離婚。”、“老夫老妻了,還想怎樣?”、“都過了大半輩子了,湊合過唄”、“適可而止吧,夫妻哪有隔夜仇,為了一個家,忍忍。”……
    她這樣鬧分居,即便一開始是占理,后來也變成了不占理,好像都是她的錯,大家都覺得她過分,就連岑墨最開始也是這么覺得。
    就像當初柳溪要分手,他亦是這么認為的。
    可沒有人真正了解過岑母內心的需求,尤其是作為她最親的親人,她的丈夫,她的兒子,都對她是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他們的冷漠自私深深傷害了她。
    所以,這次援非在母親里看來,不是工作,而是自我的釋放。
    想通這些之后,岑墨的想法就變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道:“我會說服爸的。”
    岑母訝異,卻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兒子。”
    原本是來勸說岑母放棄的三人,結果反而被她說服了。
    柳溪回到家后,忍不住說道:“媽,我有點驚訝,沒想到鳳美阿姨是這樣的人,和我認識的完全不一樣。”
    柳母笑了笑:“她在嫁人之前,一直都是個勇敢的女孩,這才是真正的她。”
    柳溪:“其實岑伯伯是關心她的吧,如果不放在心上,根本就不管她去不去,岑墨也不會來找我們幫忙,他那個人從來都不求別人幫忙的。”
    柳母點點頭,突然笑道:“你最近又和岑墨好上了?人家叫你幫忙,你就立馬幫忙了。”
    柳溪雙手捧住臉蛋,“沒好,就是我們現在是朋友,互相幫忙應該的嘛。”
    柳母笑了笑,露出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
    ***
    援非醫療隊出發的那一天,衛健委與各區醫院一起辦了個送行儀式。
    柳溪一家,還有岑墨都來參加了,而岑父卻遲遲沒有露面。
    柳溪關心道:“你爸怎么沒來?”
    岑墨:“我沒說服他。”
    岑父一直在氣頭上,不肯原諒岑母做出這種“拋夫棄子”的行為,甚至又和岑母鬧了一回,吵也吵了,求也求了,都妥協到只要她不去,他什么都愿意做的份上,哪怕是離婚,他都同意,可是岑母并未松口。
    所以岑母要走了,他也不肯來送行。
    岑母就好像完全不在意,笑呵呵地與大家告別。
    柳溪說道:“阿姨,祝你凱旋歸來。”
    岑母笑道:“一定會的,你們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
    她又笑容曖昧地把岑墨拉到一邊,叮囑道:“媽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溪溪的事,你們到底和好沒和好?”
    岑墨:“還沒,不過比以前好了。”
    岑母欣慰地笑了笑,輕輕拍拍他的背,“你一定要對溪溪好,千萬不能傷她的心,明白嗎?”
    岑墨點點頭。
    他現在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都給她,怎么舍得傷她的心,看到她哭,他比她還難受。
    岑母進機場前,最后對柳溪與岑墨說了一句,“希望回來看到你們的好事!”
    柳溪頓時漲紅了臉。
    岑母說完,給岑墨一個眼神暗示。
    兒子,媽媽就幫你到這了,你再接再厲!
    岑墨順勢而下,與柳溪說道:“你看我媽都急了,你什么時候答應我?”
    柳溪移開目光,囁嚅道:“……你還沒追到我呢。”
    岑墨驀地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
    柳溪一驚,這回還沒掙扎,岑墨先說道:“讓我牽一會,我有點難受。”
    岑母消失在人海中后,他的情緒也隨之沉重了下來。
    柳溪忽然就心軟了下來。
    原來這些表面的笑語,都是在掩飾離別的傷感。
    尤其知道岑母是去那樣的地方,岑墨怎么可能不難受。
    柳溪一動不動站在那,任由他握著手,輕聲安慰道:“你別擔心,阿姨會平安回來的。”
    岑墨嗯了一聲,將她的手握緊。
    她的皮膚細膩光滑,手很小,卻很柔軟,她的溫度透過相觸的肌膚傳到他掌心。
    他貪戀地汲取著這短暫的溫暖。
    ***
    在調整好情緒后,岑墨回到家中,見岑父還坐在他出門前坐得的那地方,甚至連姿態都沒變一下。
    岑父見他回來,訥訥地問道:“她走了?”
    岑墨點下頭,“走了。”
    岑父表情冷冷的,沒再說什么。
    后來幾天,岑父還是照常上班,照常下班,就像是什么也發生過似的,似乎認命了,而岑墨又搬回了自己的房子住。
    父子倆各過各的日子起來,除了某一天,岑父打來電話問他怎么用□□上網,岑墨給他一個賬號。
    岑墨一邊著手申報課題的項目資金,一邊在找機會與柳溪告白,只是柳溪太忙了,他連約她都約不出來,加之她馬上要去桐城出差,所以他只能暫且作罷。
    周六的下午,他回了一趟岑父的家拿文獻,意外在岑父的電腦里翻到他最近在瀏覽器上的搜索痕跡。
    他幾乎每天都在看岑母那邊的鼠疫消息。
    而他瀏覽的最新一篇報道,說情況并不樂觀,感染者的數量一直在上升,目前近一百五十人因疫癥而逝世,是當地近50年來最嚴重的疫情。
    他們都知道,岑母被認命為當地援建醫院一個站點的點長,奮戰在抗疫一線。
    岑墨注視著電腦屏幕,許久沒說話。
    他是一直與母親保持聯絡的,但岑父沒有,他以為他還在氣頭上,沒想到一直在默默關心,難怪那天問他要□□,因為國內對非洲鼠疫的報道非常少。
    他轉身去敲了岑父的臥室,“爸?”
    未想到推開門,見岑父的行李箱攤開擺放在地上,他已經整理了大半個箱子的衣物了。
    岑墨訝異,“你要去哪?”
    岑父把襯衣重重往箱子里一丟,“還能去哪,去找你媽!”
    岑墨:“……!”
    岑父很快就把箱子整理好蓋上了,問岑墨要不要送他去飛機場,要不送的話,他自己打車去。
    岑墨:“爸,你……”
    岑父不讓他多問,“行了行了,我就是放心不下她!單位已經批準了我的申請,我帶著專家組一起過去。”
    什么離婚,什么面子,什么工作,放在人命關天的大事面前,通通不值得一提,岑父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護著岑母平安回來。
    岑墨看著他許久后,驀地俯身幫他拿行李,“我送你去機場。”
    岑父點點頭。
    到了機場后,岑父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吞吞吐吐地說道,“有件事你媽一直耿耿于懷,是我一直不讓她說的,我也……哎!”
    他欲言又止,拍了拍岑墨的肩說道:“你回去后打開我臥室抽屜的第二層,里頭有一些東西,你看看就會明白。”
    岑墨滿是狐疑,送別岑父后,就回到家中按著他的話照做。
    他從那抽屜里翻出了一張發黃的舊報紙,日期竟然十幾年前。
    他攤開,乍看一眼,沒有哪里有問題,又仔細看了下新聞內容。
    在報紙的右下角有一則車禍標題抓住了岑墨的眼球。
    《小學生車禍瞬間,舍己救人,被撞重傷》
    【12月21日傍晚5點左右,在新河路與吉華路的交匯處發生了一起事故。一輛轎車為搶黃燈,加速通過紅綠燈,撞向正在通行的行人,致使兩人受傷,現場大片血跡,司機肇事潛逃,傷員被好心路人及時被送往醫院搶救,其中一人多處內臟破損,傷勢嚴重……】
    【據現場目擊者了解,兩人都是附近學生,車禍瞬間,那名被撞的女生猛地推開男生,自己卻迎上快速行駛的轎車,被撞飛在地】
    地點……
    時間……
    岑墨猛然意識到這則新聞報道的就是當年柳溪的車禍。
    那名女生就是柳溪……
    她當時和誰在一起?
    他心下突然有個可怕的猜想,可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岑墨氣息不穩地又往抽屜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張手寫的紙質病歷與頭部CT報告,年代亦是非常久遠。
    病歷上的時間與報紙報道的車禍時間是同一天。
    病患名字,赫然是他。
    診斷結果,輕微腦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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