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女一向是個自命不凡的性子。</br> 就像哪怕是失去了一頭秀發,她也能理直氣壯地要求林柚給她機會證明自己。在終于等來了這么一個機會后,針女原本是摩拳擦掌還有點小期待，準備見見是個怎么樣的強敵。</br> 神特么讓她來扎氣球,還一扎就扎漏氣了。</br> 沒勁。</br> “你是真的菜。”</br> 她鄙視道。</br> “還好意思跳出來現。”</br> 小丑“”</br>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等挑釁的話撂在面前,擱誰都得滿肚子的邪火。</br> 他這就想要抬腳去踩自然不可能是去踩針女，得挑那個罪魁禍首下手。可還不等他這么干，小丑就覺得自己的腿變得軟綿綿的,壓根使不上力氣。</br> 馬上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小丑罵罵咧咧地想去捂自己被扎漏氣的小腿肚。但他笨拙的動作遠不如針女那細密的發絲來得靈巧,后者可以說是輕盈地躲開了他每一次砸地，擋了左腿扎右腿,躲了右手捅左手。</br> 針女冷笑，逮著空又往他指頭縫里鉆了一下。</br>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br> 小丑被針女耍得團團轉,叫罵的聲音也越來越響。饒是氣短而聽上去有點腎虛，他還有龐大的體格,喊出來的音量硬是震得人一個激靈。針女不勝其煩，最后竟是干脆直接拉開了個口子。</br> “噗”</br> 比起之前那幾個小洞,這口子讓被小丑憋進身體里的氣體噴涌而出。他都來不及去抓住個屋頂穩住,就只覺自己轉瞬倒了個個兒。</br> 這只是個開始。</br> 他的整個身體在空中翻了一個又一個跟頭，小丑的破口大罵在不斷的螺旋上升中變成了慘叫。他嗷嗷直叫,可再怎樣都沒法停下來。</br> 看著他,林柚想起了小時候那只放了氣就滿屋子亂飛的氣球。</br> 漏氣的小丑根本沒法控制方向,他徒勞地掙扎著，眼睜睜看著自己越升越高，越飄越遠。</br> “靠啊啊啊啊啊”</br> 連聲音都變得縹緲。</br> “你們給我等著”他喊，“我一定會回來的”</br> 他消失在天邊，尖細的嗓子留下最后一絲余韻。</br> “好的，”林柚禮貌性地招手，“我等著。”</br> 針女翻了個白眼。</br> “來一次我扎一次。”</br> “就是看不慣這種自以為了不起的小子，”她冷哼一聲，恍然忘了自己也挺容易膨脹，“好了，我要回去保養了。”</br> 針女慢悠悠地撩過耳邊的碎發，發尖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她一轉身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林柚和骷髏頭面面相覷。</br> 林柚安靜了挺久。</br> “其實”她正要開口，又自顧自沉默下來。</br> 骷髏頭“”</br> “沒什么，只是鏡子屋讓我想起一件事。”林柚說，“我得去確認一下。”</br> 骷髏頭完全沒意見，但它還是好奇地問道“你是想到什么了”</br> 林柚沒點頭也沒搖頭。</br> sc基金會收容的不止是像096和牙刷那樣的超自然生物或是物品，產生了異變的場地也歸于基金會需要控制的范圍。</br> 比方說“恐怖嘉年華”。</br> 她對它印象不怎么深，也不記得編號了，只想起來那是一座主題公園，在多起流血事件后被廢棄。最后一場事故也是讓兩百多個人詭異死亡符合報紙上報道的“血腥周日”。</br> 有游客坐在過山車上一排排地被鈍器打飛了腦袋，有對情侶在觀光隧道里溶解在一起，還有個工作人員的肺里塞滿了他自己制服的纖維。</br> 沒人能解釋他們是怎么死的。小丑說他和游樂場做了約定應該是真的，因為在一定意義上，她腳下這片土地是“活”著的。</br> 據基金會記載，它波及的范圍每年都在向外“生長”。</br> “新聞不是說有七個幸存者嗎”</br> 林柚說。</br> “基金會的文檔里好像說其中一個是從鏡子屋里逃出來的。倆胳膊沒了，右腿也被吃掉了一大半。所以看見那些怪物想咬人，我想起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啊，到了。”</br> 她一直在沿著記下的地圖走，這時候抬頭，望向碰碰車場地。</br> “果然是這里啊”林柚嘆了口氣。</br> 基金會文檔里附了幾張這家荒廢主題公園的照片，她只記得其中一張碰碰車車池的了而當她真來到這里，如出一轍的場景就展現在她面前。</br> 話說回來，這世界還真小。</br> “所以，”她望向掛在樹枝上的一攤餅，“你是落在這兒了”</br> 小丑“”</br> 顯然，他到最后都沒找到能止住漏氣的辦法。徹底漏完以后，就這么飄啊飄地掛在了碰碰車場地的對面。</br> 真慘。</br> 林柚不怎么同情地想。</br> 沒了空氣當填充，他幾乎成了張打印在平面上的照片，迎風而動。</br> 這家伙倒是還有用得上的地方。</br> 這樣想著，林柚看向不遠處的紀念品店。</br> 正值凌晨，天邊沒有泛起半點白色，黑漆漆的招牌頗有幾分陰森。但她開門進去找東西，翻了半天也沒出現什么情況。</br> 林柚拿著一捆膠帶和店里用來給玩具氣球充氣的手持氣筒出來時，說不上是松口氣還是失望。</br> 她還卸了根掃帚把，好把小丑從樹上捅了下來。</br> 像這樣一點氣都不剩，對方也失去了開口說話的能力，只有眼珠還能跟著轉動。</br> 林柚半蹲下身，用幾塊膠帶貼上被針女扎破的地方，再把氣嘴塞進扎出的洞里。等再直起身，她沒急著打氣，而是笑吟吟開了口。</br> “有話在先。”</br> 她一揮手，手里多了本圖鑒。</br> “一會兒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她說，“不然”</br> 林柚攤開圖鑒，翻過幾頁。</br>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再體驗一下被十萬根針扎的感覺，還有一個，”她指著人頭氣球的卡牌，“你可以試試和它纏纏綿綿翩翩飛。”</br> 旁聽的骷髏頭已經驚呆了。</br> 這人究竟是怎么長出來的魔頭。</br> “聽懂了就眨眼。”</br> 小丑眨了一下眼睛。</br> 空氣被一點點注入，他也漸漸有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好不容易能再坐起身，因了她那番話，哪怕叫囂著要報復，小丑卻也不敢輕舉妄動。</br> 還驚恐地往后縮了縮。</br> “那我就問了，”林柚道，“你說過一個項目就可以出園，是真的假的。”</br> “真的，真的”</br> 小丑連聲保證，“這個絕對是真的”</br> “你”他問，“你進大門的時候是不是碰見了個干尸”</br> 在林柚的注視下，他尖聲說了下去。</br> “是上一個進來的人，他選了劃船游湖，最后變成那樣也不死心地想往門外跑。跑是跑出去了，不還是沒幾步就死了”</br> 林柚瞳孔一縮。</br> 怪不得。</br> 怪不得那具干尸當時看上去想對她說什么，恐怕是終于見到了活人，又或者是警告她不要進去。</br> “你說你把死人的靈魂”她慢慢道。</br> “對、對，”小丑忙不迭說，“我把他的做成了紅氣球。”</br> “再問你一個問題。”</br> 林柚說“認識這是開哪兒的鎖的嗎”</br> 她掏出來的正是在干尸身上翻出的鑰匙，小丑只看了一眼就臉色有變。林柚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反應，他想要遮掩也來不及了。</br> “現在，帶路去那里。”</br> 她說“等把這事解決了，再帶我去你藏你那些氣球的地方，在我眼皮底下把他們一個個都放了。”</br> 小丑唯唯諾諾地應了是，他藏起那點怨毒，磨蹭著走到前面，依照記憶里的方向開始帶路。</br> “我只說一次，”穿過一條僻靜小道，林柚說，“別耍心眼。”</br> 她的眼神很明顯否則，你知道后果的。</br> “哪能呢。”</br> 小丑悚然一驚，連忙搓著手回身，掐著嗓子笑道“就是這里了。”</br> 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扇鐵門。</br> 林柚走過去幾步，她的視線停留在門邊那塊鎖頭上，低頭摸出了那把小鑰匙。</br> 方才被嚇了一跳的小丑松了口氣，他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br> 看來沒有嘛。</br> 有了之前的經歷，他不敢動什么歪腦筋。但打不過未必逃不了，小丑心里的算盤打得啪啪作響，就等著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br> 這是個好機會。</br> 意識到這一點，小丑的嘴角一點點咧到耳根。他看對方暫時沒有回過頭的打算，又留心著在她腰上掛著的那玩意兒，躡手躡腳地退了一步。</br> 沒被發現。</br> 他屏住呼吸，又小心貼在身上的膠布別松動，免得漏氣引起他們的注意。</br> 一連退開兩三米，懸著的一口氣總算落下，小丑興奮得快要在原地轉圈跳起了小碎步他馬上就可以遠離這個魔頭保住他的氣球跑路，展開全新的生活</br> 他好歹忍住了跳舞的沖動，只難以自已地、滿心激動地再挪了一步，準備就此腳底抹油。</br> 小丑一愣。</br> 就在剛才，他后背直直撞上了什么，有人早就站在了他身后。</br> 下一秒，他被那人拎著后衣領，像揪個小雞仔一樣就給提溜起來。</br> “喲，”不請自來的奈亞拉托提普笑得很開心，“快看，這有個家伙想逃跑。”</br> 小丑“”</br> 他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