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手里捏著皺皺巴巴的紙，總覺得有點微妙。</br> 她再次環顧四周一圈，室內除了沉悶的撞擊聲再沒有別的詭異聲響。唯一再嚇人點的只是在這封閉的畫室內，窗簾在隱約無風自動。</br> 算算她這一路遇見的倆鬼，一個被她夾了手一個被她鎖進了柜子，單說驚嚇是夠了的，但戰斗力……</br> 雖說這是新手引導，也有點次啊。</br> 林柚的視線又轉回到那張用來請筆仙的紙。作為一個恐怖游戲，從開場到現在，她最費勁的行動居然是如何瞞過保安潛進畫室。</br> 饒是找這紙花了點時間，到手的容易程度也簡直像白送上門的。</br> 思來想去，她決定先把疑惑放到一邊。</br> 此地不宜久留。</br> 林柚將那張紙折好放進兜里，夾著手電筒踩上窗臺。</br> 小心翼翼地翻過窗，她剛把窗戶拉好，打眼瞧見對面樓道里又有一點白光在晃。林柚暗道一聲不好，趕忙閃身在欄桿后。</br> 等瞄著巡視到對面的保安慢慢上了樓，她這才放下心，找機會溜到了樓梯口。</br> 這一路上幸運地沒遇上人也沒遇上鬼。林柚放輕腳步走出教學樓，在心里就把事給捋了一遍。</br> 按照鬼片套路，八成是以前住402寢室的那四個女生作死請筆仙玩，末了沒送走或是出了什么岔子，害得學校里也鬧起了鬼。</br> 林柚嘆出一口氣。</br> 活著不好嗎？</br>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的所作所為。</br> 林柚正尋思著編個什么借口回去騙過宿管，還沒走近就聽見樓下一片嘈雜。</br> 咦？</br> 她探頭望過去，看到女生宿舍那邊亂哄哄擠成一團。這學校的男女宿舍隔了幾米的距離，也算挨著，那邊更吵。</br> 等湊近人群，林柚想著能不能探聽點消息。</br> 有的女生像是洗漱到一半就急匆匆下來的，頭發還沾了點水珠，也剛來不久，正跟旁邊人打聽。</br> “怎么回事啊？”</br> “我哪知道，看都圍在這就過來看看。”</br> 林柚：“……”</br> 可太真實了。</br> 這邊摸不著頭腦的兩位話題已經發散到“你那丟了的飯盒找著沒”，林柚念叨著“讓讓”想往前面擠。即便學生們不認識她，看年紀也猜到可能是新來的年輕教師，紛紛向左右退開點能容一人通過的空間。</br> “誒，”走著走著還真有人認出她，“林老師？”</br> 林柚順勢站住，往出聲方向一看，兩個女生好奇地望著她。</br> 她倆一個扎馬尾一個披著長發，瞧著眼熟，可能是“林老師”帶的學生。但系統給的記憶實在模糊，她可不知道這兩人叫什么名字。</br> 不過嘛，認識就好問話了。</br> “前面出事了？”林柚問。</br>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br> “可不是？”聽語氣就是知情的，“定的三天一查寢嘛，聽說剛才教導主任領人查男生那邊，從樓梯上滾下去了。”</br> ……林柚第一反應是鬧鬼。</br> 然后她想起早上教導主任跟她言之鑿鑿講這都是封建迷信的樣子。</br> 正說著呢，當事人就被兩位男老師一左一右地架著從邊上扶著走過來。曹主任狼狽極了，精心打理的短發亂得不像樣，灰頭土臉得和今早判若兩人。</br> 他倒是沒受多少傷，可精神上的陰影顯然要大得多。嘴唇哆嗦，被人扶著也腳步打飄，等從她們身邊過去，林柚清楚地聽到他在嘟囔著“樓梯、樓梯有鬼”。</br> 樓梯？</br> “樓梯？”邊上的那倆女生同樣奇怪，“什么樓梯？”</br> 扎馬尾的姑娘用胳膊肘捅捅長發的那位。</br> “你說，是不是男生宿舍也……”</br> 林柚聽見她倆咬耳朵，“也？”</br> 兩個女生從她的話里覺出什么，不由面面相覷。過了會兒，長發姑娘小心地開口：“您不知道的嗎？”</br> 另一人接道：“那怪不得……”</br> 林柚：“？？？”</br> “老師您別說是我們說的啊，”扎馬尾的女生解釋，“學校不讓談，我們也只敢私下傳……大家都說402寢有問題。”</br> ……等等，那不就是她住的那間嗎。</br> 她還以為間隙女是碰巧才來的，結果是公開的秘密？</br> 對方的話很快讓林柚意識到她想岔了，說的根本不是那碼子事。</br> “據說是比我們高一屆的幾個學姐，她們莫名其妙的就精神都出毛病了，一個寢室前后不到倆禮拜全部退了學。”</br> 林柚：“她們住的就是402？”</br> 兩女生忙點頭。</br> “什么時候的事？”</br> “一年前。”</br> “那鬧鬼的傳聞是什么時候開始的？”</br> “……好像也是一年前？”</br> 林柚心說那十有八|九跟她猜的差不離，同寢室的四個女生圖好玩請了筆仙，結果反而自己中了招。</br> “學校太過分了，看林老師不知情就把您塞去那間。”</br> 馬尾辮女生抱怨：“本來分到那間的學生的家長都嫌不吉利不讓她們住的。”</br> “對對，總之您小心點啊，”長發姑娘補充道，“402邪乎得很，前幾年還有個住那兒的女生失蹤了。”</br> 看她們打抱不平的樣子，原本的“林老師”和學生關系還不錯。</br> “好，我知道了。”林柚笑笑，看宿管大媽又來趕人了，趕緊對她們說，“天這么黑，你們倆先走吧。”</br> 倆姑娘也瞧見了宿管，“哦哦”應了聲就相攜離開。</br> “看夠了？都回去回去，”宿管大媽嚷嚷著，“真是一天閑得沒事干了就知道瞎湊熱鬧！”</br> 女生們一個接一個不情不愿地往樓里走，林柚站在原地沒動。</br> 她察覺出哪里不對勁。</br> 剛才那兩個女生……只字未提比她早幾天入住402的某人。</br> 正巧宿管走到前頭，林柚環視一周，沒看到那個身影，連忙問：“吳老師，你有沒有見到和我住一塊的那女生——”</br> “啊？”</br> 宿管大媽詫異道：“小林你燒糊涂啦？”</br> “你不是一個人住嗎？”她反問。</br> “……”</br> 模糊的預感得到證實，林柚腦袋“嗡”的一聲。</br> 看她神情微妙，宿管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你剛才說有人跟你住一起……”</br> “誤會誤會，”林柚反應得快，忙道，“我是說住我對門的，跟人家借了本書想著趕緊還呢。”</br> “嗨！”</br> 宿管大媽松了口氣，“也不說清楚，這嚇我一大跳。行了你也快回去，這么黑一會兒再絆著了。”</br> 她倒是得敢回啊。</br> 宿管走了，林柚緩緩做了個深呼吸。</br> 402寢室有問題，跟她同住過一晚上的范靜書才是鬼——至于是被請出來然后跟著回了寢室的筆仙還是幾年前失蹤的那女生，就有待商榷了。</br> 最驚悚的是，她到目前為止的行動，可能都在對方的計劃范圍內。</br> 美術部鬧鬼可是范靜書誘導她去調查的。</br> 林柚糾結著要不要回去。</br> 回吧，看對方在白天也能活動自如，段位八成就比那倆小雜魚高了不止一星半點；不回吧，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402寢室，那里肯定還有什么她沒發現的。</br> 值得賭一把嗎？</br> 想了會兒，她從空癟的錢包里摸出一個鋼镚兒。</br> “五五開的概率，”林柚嘀咕，“正面回，反面不回。”</br> 她一使力，硬幣旋轉著飛向空中。</br> 可這勁一下用得不大對，硬幣倏地從她指縫里漏過去，落在地上轉了兩圈，骨碌進了路邊的水溝蓋板。</br> 林柚：“…………”</br> 她往錢包里摸了摸，沒硬幣了。</br> 行吧，那還是得自己決定。</br> 回就回，她心想，反正想解謎通關是肯定得走一趟的。</br> 何況……范靜書迄今為止的行為，她有點懷疑到底是不是要害她。</br> 綴在人群末尾上樓，同層的女生都回了寢室。林柚一個人站在402的門外，先側耳隔著門板聽了聽里面的動靜。</br> 沒有聲音。</br> 她握緊手電筒，雖然手頭沒有別的武器，但關鍵時刻用這個砸砸腦袋也是極好的。</br> 萬一砸懵了呢。</br> 再回頭看一眼，402就在樓梯邊上。雖然教導主任好像是從樓梯上滾下去的，但這也是逃跑的下下策，實在不行就往別的寢室那邊跑。</br> 四舍五入就是進可攻退可守！</br> 林柚又敲了敲門，依舊沒有回應。</br> 她把拿著手電筒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放上門把，輕輕擰下推開——</br> 房內空無一人。</br> 望著大開的窗戶和在夜風下拂動的窗簾，林柚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松口氣。</br> ……敢情她剛才一直在和空氣斗智斗勇。</br> 但事不宜遲，林柚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時將手電筒放在腳邊。</br> 她白天找東西的時候只找了自己那邊，要是還能有什么線索，那一定是在“范靜書”睡的那張床的附近。</br> 她飛快地掀開枕頭，看見底下空無一物。又在被褥下面摸索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br> 剩下的就只有床底——</br> “咔噠”一聲，被她留上一條縫的木門合上了。</br> 林柚頓住動作，沒有回頭。</br> 女孩倚在門邊，那張白皙的面皮慢慢脫落了大半。露出來的是暗紅的血肉，肌肉帶動嘴角，露出個根本算不得笑容的笑。</br> “老師，”她的聲音依舊輕輕柔柔的，“你查到什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