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么，嚴夫人已經徹底被蠱蟲同化，變成了一頭人面蟲身的巨大怪物，類似于蜈蚣和蜘蛛之間，渾身遍布漆黑的甲殼和絨毛，生長著二十四支鋼鐵般的節肢。
與此同時，她似乎被蠱蟲改造成了某種母體，不斷噴涌著毒霧。
所過之處，無數人都面色漲紅，七竅流血。
最終渾身腫脹，爆體而亡！
“怪物！有怪物！”
“快跑，有……”
一群人向著港口的船只蜂擁而去，過程中還在不斷拿的推推搡搡，甚至不惜開槍打斷后面人的腿，也要沖到最前面，搶占先機。
然而巨大的陰影從天而降，嚴夫人直接跳到了人群中央，鋒利的鋼鐵節肢撕裂了他們的身體，肢體混合著破碎的臟器，在鮮血里迸濺出來。
殘忍至極。
毒霧噴涌出來，無數人渾身抽搐，倒地而亡。
所有身中毒霧而死的尸體都在痙攣顫動，無數密密麻麻的蠱蟲奔涌出來。
這時，顧見臨的手機再次響起通訊頻道的聲音。
歐米伽序列的加密通訊界面，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太子：“接到司長的命令，匯報現場情況。”
夢魘：“感知到嚴夫人的靈魂波動，疑似被蠱蟲同化，具有噴吐毒霧的能力。請各位不要貿然接近，一旦中毒很有可能被感染，屆時你的身體會被當成蠱蟲繁殖的溫床。位階越高，蠱蟲在你體內繁殖的數量就越多！根據我的判斷，這是從精神層面誘發的毒素，很難通過物理手段進行隔絕！”
絕劍：“東海岸的蠱蟲已經清理完畢，我可以立刻帶人御劍趕到現場。”
極晝：“不要貿然接近，組織現場人員立即疏散，至于禁忌區里的人能殺就殺，不要讓他們繼續給蠱蟲提供養分。我會立刻向上級申請結界類神話武裝，爭取先把嚴夫人控制住。毒師，曙光，什么時候能分析出毒霧的成分和解藥？”
毒師：“你們至少需要幫我爭取十分鐘的時間，我已經在分析取樣了。”
曙光：“只要配出解藥，我可以治。”
夢魘：“占卜的結果出現了，嚴夫人吞食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型蠱蟲，幾乎已經喪失理智，只憑借本能行動，催眠和幻術基本對其無效。”
極晝：“既然如此，全體成員暫時撤退，就讓嚴夫人先拿這些禁忌區里的人開開胃吧，反正這群人位階低，這已經算是及時止損了。盡量把戰場控制在禁忌區內，不要讓他們跑到外界，如果有普通人因此而死，我們誰都難逃其咎。”
絕劍：“可惜了，我師妹不在現場。否則的話，她的極雷或許可以制造出足夠強大的結界，暫時封鎖嚴夫人的行動。”
極晝：“雷霆在哪？”
絕劍：“突破四階的儀式。”
太子：“李寒亭，這就是你的計劃？能力不夠就不要瞎指揮，現場還有很多我們的人，你能保證我們的人不會被牽連而死么？”
極晝：“長生兄，這些蠱蟲都是魘師在六階時期培育出來的。一旦沾到了這些毒霧，即便是你我都沒有把握活下來。我知道，陳司長不會認可我的計劃，但我們的哪次行動沒有犧牲？這不是圣母的時候，誰愿意去送死？”
太子：“如果我在，我會去嘗試，而不是在后面做縮頭烏龜。”
極晝：“抱歉，我是現場的最高負責人，我對這次的行動全權負責，如果有什么意見的話，事后我隨時奉陪，完畢。”
通訊頻道里，陷入了沉默。
歐米伽序列的成員們，已經給出了及時止損的方案。
公正的說，這確實是當前局面的最優解了。
只是……
顧見臨收起手機，沉默地從口袋里摸出一瓶蔚藍之血，灌入喉嚨里。
他聽著通訊頻道里的對話，已經基本了解了情況。
“想好了么？”
景辭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微笑著問道：“這一去，可能就一去不回了，你需要考慮清楚后果，以及你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顧見臨沒有說話，只是拎起那柄金屬黑傘，然后把口袋里僅剩的四瓶蔚藍之血裝好，從腰間拔出了那柄黃金的沙漠之鷹。
沒有任何言語，他走出了雜貨鋪。
電閃雷鳴。
凄冷的暴風雨撲面而來，仿佛海嘯般要吞噬整個混亂的港口。
燃燒的廢墟，混亂擁擠的人群，在海水里起伏動蕩的游艇和游輪。
顧見臨眺望著風雨，配合著生命感知，觀察著一切。
風雨里，傅朝陽騎著那個沒有剎車的自行車一頭栽倒在地。
這一摔就在雨幕里劃出十多米，肋骨都摔斷了。
可是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依舊背著自己的養父，連滾帶爬。
更遠的地方，陸子呈和陳青混在人群里，看到一個小女孩跌倒在他們的面前，咬著牙把她給抱了起來，往避難的游艇上送。
鐘國慶和鐘梨也在人群里面，渾身被雨水淋透，時不時往后看。
不知道在摸索著什么。
毒霧在風里彌漫，嚴夫人所化身的怪物在人群里屠殺肆虐，場面血腥至極。
然而就在這時，港口外傳來汽車引擎的咆哮聲。
只見數十位納米戰士悍不畏死地往人群里沖，仿佛對危險視若無睹。
這是黎明作戰序列的戰士，以太協會真正的脊梁。
顧見臨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一張張被雨水淋濕臉，在他的眼里卻有著另一幅表情。
有丑惡的，有絕望的，有發狠的，也有咬牙堅持的。
根據他的判斷，十分鐘的時間里，足夠這怪物把這里所有人殺光了。
景辭剛才問他，他站出來的理由是什么。
或許是為了傅朝陽和傅青玄，這兩個人是很關鍵的人證。
也可能是為了陸子呈和陳青，因為這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又或者，是為了鐘國慶和鐘梨這樣的人。
還有一個原因，是他需要這一次的生死磨礪，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好吧，勇氣是不需要的理由的。
——更不需要選擇。
風和雨倒卷，蒼穹之上電光閃過，轟鳴的雷聲震蕩著黑暗的世界。
那間雜貨鋪，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顧見臨孤身一人站在黑暗里，沉默地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然后甩了甩濕透的黑發，用力握緊手里的沙漠之鷹。
抬槍，瞄準。
砰！
槍聲撕裂了暴風雨，一線火光稍縱即逝。
在人群里瘋狂啃食的怪物動作頓住，因為一發子彈嵌入了她的后腦。
墨綠色的鮮血淋漓下來，她詫異地扭過頭。
霎時間，風雨里的黑發少年用冒著硝煙的槍口，遙遙對準了她。
“認得出我么？”
他頓了頓：“——你那兩個兒子死的時候，可比這些人要痛苦多了。”
有那么一瞬間，嚴夫人那雙變異的血紅眼瞳里浮現出無窮的瘋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確實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即便是變異到了這種程度，她依舊能認得出殺死兒子的仇人，縱聲發出恐怖的咆哮！
轟！
風雨被吹散，濃腥的口氣呼嘯而出。
砰砰砰！
連續六發子彈打在她的身上，墨綠色的腥臭血液迸濺出來。
槍法并不準。
但卻起到了非常好的嘲諷作用！
轟！
嚴夫人轟然一躍而起，撲向遠處的少年。
顧見臨額頭上驟然亮起了蒼白的鬼火，眸子里的眼白被黑暗所吞噬，宛若地獄里的惡鬼凝視，渾身冒出了陰森的鬼氣，邪異森然！
這一刻，巨大的黑影沖撞而來。
轟隆一聲巨響！
顧見臨打開了手里的金屬黑傘，巨大的力道透過傘面反饋到他的身上，震得他握傘的雙手都酸麻起來，整個人在雨幕里倒退滑行。
足足滑出了二十米，才堪堪停下！
好強！
嚴夫人是四階的升華者，又被蠱蟲所強化，在身體素質上是碾壓他的！
與此同時，幽綠色的毒霧撲面而來，被他盡數吸到了體內。
“呼。”
顧見臨長舒了一口氣，漆黑的眼瞳里依舊森然陰冷。
很好，雖然在天人界域內，無法使用古神化的能力，但被動還在。
古之至尊的精神，不受外界干擾。
深呼吸，感受著靈性潮汐的漲落。
不要畏懼。
不要緊張。
放輕松。
“來啊，陪你玩玩。”
他輕笑一聲，驟然化作一道殘影，閃進了后方的廢棄船艙。
吼！
嚴夫人怒吼一聲，巨大的蟲身起跳，毫不猶豫地追擊而去！
·
·
這一刻，歐米伽序列的加密頻道。
包括峰城轄區公用的戰時通訊頻道。
接通了深空網絡的人，都聽到了那個在風雨里響起的，孤高冷硬的聲音。
“計劃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顧見臨在鬼人化的狀態下，情緒陷入了負面的極端，漠然說道：“能力不足就不要瞎指揮，廢物就該好好干好廢物該干的事情。”
他頓了頓：“我會幫你們爭取十五分鐘的時間，這段時間內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成為蠱蟲繁育的母體。而你們，盡快給我找出毒素的解決辦法。”
通訊中斷。
風雨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孤冷傲慢之人，還有這一幅高高在上的語氣。
仿佛在說：我不是針對你們，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張議員聽到這個聲音，寒冷的臉上陰沉至極：“這是誰？”
聶執事坐在旁邊，臉上是毫無血色的煞白，他都快對這個聲音產生應激障礙癥了：“顧，顧見臨。峰城轄區，D級調查員，顧見臨。就是那個爆殺隊長級，還殺了嚴家兄弟，公然叫板審判庭，加入了歐米伽序列的顧見臨。”
直升機艙外，李寒亭撫摸著懷里的寵物，輕聲問道：“他剛才說什么？”
“頭兒，他說你是廢物。”
只見一個女人渾身籠罩著巫師袍，握著一根水晶法杖，幽幽說道：“不過我看他的那個語氣，他是覺得我們所有人都是廢物。”
通訊頻道里，絕劍的聲音響起：“省省吧，我覺得他說的是你們審判庭。”
沒有人搭話。
與此同時，平板電腦上標記的紅點，竟然真的在飛速遠離人群集中地區。
那個家伙，居然說到做到，真把敵人給引開了！
這人，不要命的嗎？
·
·
直升機宛若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蒼穹。
砰！
陳伯均一拳砸在機艙上，沉聲說道：“這孩子瘋了嗎？”
眼看著平板電腦里，那個紅點飛速的遠離。
這就證明，那個少年真的把怪物引開了，現在在孤軍奮戰。
嬴長生聽著通訊頻道里的聲音，細長銳利的眼睛微微一瞇，挑眉問道：“陳司長，這是何方神圣？他居然在嘲諷我們所有人是廢物？”
“地圖炮而已，不要在意。”
陳伯均猶豫了一下：“他說的應該是審判庭的人都是廢物。”
嬴長生微微頷首：“不錯，深得我心！”
“再快點，我怕他出事。”
陳伯均沉聲說道。
就在此刻，蒼穹之上電閃雷鳴，一道嬌小的黑影俯沖而來。
陸子衿利用磅礴的精神意念懸浮在半空中，一頭黑發在風里飄搖，眼神里滿是冷冽的意味，竟是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向著西港俯沖而下。
很顯然，她也聽到了剛才通訊頻道里的聲音。
這是一場時間的賽跑。
爭分，奪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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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有個設定我就不放正文里了，只是怕部分人沒搞懂。天人界域里是不能古神化的，但嚴夫人是服用了蠱蟲進行的變異，跟古神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