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逼宮時,陳國公被圍困在了府。永安城才解禁,宋老太太就托人傳了消息到顧府,得知李老夫人無恙,這才道等太平了來顧家看望老姐妹。
宋老太太穿著件赭色繡松鶴紋樣的褙子,因著外頭的情況,身上并沒戴什么惹眼的首飾,可看著仍是那貴氣十足的國公夫人模樣。
溫鸞到花廳時,老姐妹倆正你一言我一語講著那天夜里的事,一個兩個都心有余悸。
宋老太太邊說邊撫著胸口:“……說寧王殿下出事的時候,我這心里還真是嚇了一跳。禹王在永安城里的名聲可是有意思的很,閑散王爺,無心政務,可我家老爺沒少說聽到他同陛下說寧王的不是。不過,那也是寧王殿下年紀還小的時候,之后殿下就一日比一日浪蕩。”
溫鸞乖巧地行過禮,被宋老太太拉著坐到身邊。
“三郎如今回來了,又幫著圣上和寧王做了那么多,只怕等事情都結束,圣上會重重賞賜他。加官進爵也是說不定的事情?!?br/>
“旁的也不求,”李老夫人笑道,“圣上若是開恩,不如多給些賞賜,日后兩個孩子成了親,可不是得要好些開銷。”
宋老太太嗔笑:“你說的都是什么渾話。難不成三郎成親,你們顧家還拿不出來那點辦事的銀錢來么?”
老夫人搖頭:“從前自然是拿得出的。可你也知道了,三郎這會兒正在后頭……”她說著嘆氣,“還不知圣上怪罪下來,咱們府里還能剩點什么?!?br/>
溫鸞忙去安撫老夫人。
她一口一個“祖母”,聽得宋老太太眉開眼笑。
“瞧娘這模樣,怕是府里什么都不剩,只剩你們祖孫倆,她也愿意過門。不過你也少胡思亂想,有三郎在,便是圣上要拿那幾個糊涂的下刀子,顧家總還是在的,說不得還會看在三郎的面子上,輕饒了他們。”
宋老太太說著道,“一群跳梁小丑,一個個當自己攀上了富貴,暗地里做的那些子勾當,都當皇城司不知道。自以為高明,洋洋得意的嘴臉,如今可不是都叫人一巴掌一巴掌給扇了下來。”
“圣上那是明君,禹王的那點計謀雖然沒那么容易看破,可底下那些笨的哪一個不是蠢得死。就是后宮那些嬪妃,心大了,圣上也都在邊上盯著,怎么會不知曉?!?br/>
聽說禹王的人當初都逼宮到了圣上的面前,溫鸞還以為是禹王早就將禁軍都收到麾下的緣故。聽宋老太太說,這里頭竟還有后宮的事?
宋老太太也不藏,瞧見溫鸞滿臉好奇,當下就捏了捏她的臉繼續說。
“可不是還有后宮的事。娘,你年紀尚小,又不是自幼長在永安,這里頭的許多事你還不清楚。后宮啊,哪是什么女人爭寵的地方,那是女人背后的世家爭名奪利的戰場?!?br/>
圣上可不是有幾個沒成年的小皇子。才多大的年紀,離沾邊朝政還有幾年的光景,說來說去,最后可能當太子的可不就是寧王。
小皇子年紀小,只喜歡跟著寧王這個兄長玩耍。但他們的生母不是沒見識的婦人,就是生母沒見識,那還有世家在,心里多多少少都有那點心思。
等寧王一死,耐不住的人便先跳了出來。再碰上禹王的人這邊說兩句奉承的話,那邊說幾句好聽的,今個兒是幫小皇子當太子日后輔佐登基,明兒個就成了等禹王成事,就過繼一個皇子到身邊,也算將帝位傳回皇兄的血脈。
溫鸞聽得瞠目結舌。
這些話,再怎么聽著都不像是真話。
她怎么也不明白,后宮的娘娘們怎么就偏聽偏信了呢。
尤其是因為相信禹王登基后會過繼自己的兒子為太子,于是讓全族相信愿意冒險幫著禹王里應外合,放兵馬進城的一位妃子。
溫鸞更是覺得……分外天真。
“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虧得寧王他們早有防備,不然圣上和寧王豈不是還真要遭了這幫人的算計?!?br/>
老夫人搖頭感慨。
宋老太太點點頭,又說了許多她們祖孫倆不知道的事。
什么禹王被抓回來的時候,陳國公在宮里頭見著了,整個就像頭待宰的豬,被人抬著就丟去天牢了。
什么王府人去樓空,就留了幾個看門的下人,禹王妃哭著鬧著被人從城外的莊子里發現。
這些聽下來,便是再不懂朝政,溫鸞也能判斷,禹王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為啥不是因為圣上這幾年有意設下的局。
圣上從前可能當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這個弟弟,但是隨著禹王的名聲越來越好,圣上心下自然就有了忌憚。再加上皇城司所探之事,他很難再和從前一樣,把禹王單純地當做自己的兄弟。
尤其是廢太子那時信任禹王,比信任圣上更多。甚至是聽信禹王的言語,將手足兄弟視作眼釘肉刺。
圣上既動了心思,便不會再由著禹王發展。
這幾年朝廷風起云涌,鼓吹圣上要放權給太子,甚至給禹王的幾位大臣,被圣上不知不覺地架空,有嚴重的,直接就冠以罪名流放千里或斬首。
禹王也不是蠢的,自然發覺了這些。眼見著圣上的帝位依舊穩固,廢太子后,寧王也隱隱有了要被冊立太子的趨勢,禹王一系都開始著急。
寧王有孫老太傅在身后,身邊又有看似立的顧溪亭,整體看來再不是從前那個勢弱的閑散王爺。
兩邊似乎就這么僵持了起來??雌饋碚l也沒有往前一步,誰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黃雀還是漁翁。
于是,就有了背水一戰的逼宮。
“聽說禹王府的人全部被抓后,只剩禹王世子和世子妃不見蹤影。也不知那兩個孩子去了哪里?!彼卫咸锵У?,“這兩個倒是好孩子。世子雖然癡傻了些,卻不是個混的。想必等找到他們,圣上也會念在世子癡傻,能容許他們夫婦倆好好活著?!?br/>
其實如果禹王世子是個聰明的,只怕后宮那些嬪妃們也不會輕易信了禹王的承諾。
溫鸞咬咬唇:“其實,九娘和世子眼下就在重露齋?!?br/>
宋老太太一愣,旋即笑道:“也好。在你們這兒,總是比讓夫妻倆在外辛辛苦苦的謀生活好?!?br/>
老太太摸摸溫鸞的手,“你是個好孩子,想來你也知道收留他們夫婦是要擔多少的險,可你還是把人留下來了?!?br/>
“是世子。九娘被禹王下了藥,要把他們一家三口送往嶺南避險。世子害怕,不肯走,就偷偷半路找機會帶著妻兒逃了出來。哪里都沒去,直接就來了顧府?!?br/>
老太太雙手合十,連連拜了幾下:“那真是菩薩保佑,沒叫他們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她平日里在陳國公跟前沒少罵禹王,可對著禹王世子,那是打心底覺得惋惜同情。
好端端的孩子就這么一朝成了傻子。
溫鸞跟著點點頭,想到這幾天恨不能黏在床邊,跟九娘寸步不離的世子,便也覺得禹王果真是個混賬東西。
“聽說這兩天光是皇城司挖出來的消息,就在御案上堆成了山。更不說御史臺手里曾經壓著不敢往上遞的奏疏,跟刑部大理寺合力審問出的新東西。簡直是樁樁件件能將禹王釘死在地上?!?br/>
宋老太太喝了口茶,見老夫人嘆氣,忙不迭道,“你也別想太多。你家那幾個小的,既然跟了禹王,那心底就該知道有這么一天。你就是再擔心又有什么用?!?br/>
老太太說著,拍拍溫鸞的手,“你呀,與其去操心那幾個讓你不省心的家伙,還不如操心操心三郎和娘的婚事?!?br/>
突然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溫鸞騰地燒紅了臉。
尤其是想到昨夜睡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她更是熱得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怎么了,害臊了?”宋老太太笑著去看老姐妹,“瞧這模樣看來你以后也不用擔心他們小倆口會有什么不和的地方。”
老夫人笑得開心:“拌嘴還是要的。夫妻倆拌拌嘴,感情才能更好。幸好圣上沒事,不然這門親怕也要成不了了。我啊,現在就等著他倆明年成親,后年讓我抱個曾孫樂呵樂呵?!?br/>
溫鸞燒得更厲害了,挪了挪屁股,有些坐不住。
老夫人看出來了,忙揮手讓她回去。
溫鸞捂著臉頰從花廳出來,還能聽見身后宋老太太打趣的聲音在說“是個臉皮薄的”。
她實在是臊得不行,紅著臉就要回重露齋。才走到半路,卻又聽見“嗚嗚”的聲音。
她抬頭去看,一行兵卒押解著湯氏等人從吳霜院方向走出,因為被堵了嘴,所有的求救、求饒和哭喊聲,最后都只有含糊不清的“嗚嗚”。
顧溪亭走在最后,一邊走一邊還神情清冷地在交待長明長樂什么。
也許是余光注意到了自己,等人走到身邊,溫鸞看到他停下了腳步慢慢走到自己身前。
看著他,溫鸞忍不住道:“表哥……”
顧溪亭輕嘆一身,揉捏她的耳朵:“表哥又要進宮幾日。”
“是為了舅舅嗎?”
她很清楚,顧家的事哪怕有顧溪亭在,圣上仍不會睜一只閉一只眼,至多是留他們性命,卻沒道理不帶回去審審。
顧溪亭輕應一聲,唇角微微翹起,眸湖水似乎是被吹過的風拂起了一層漣漪。
他含笑低頭,趁左右無人,飛快地在她唇上偷香。
“我很快回來?!?br/>
顧溪亭說著很快回來,實際上卻是又在外忙了約有半月。
半月后,終是所有事了。
甘露十五年的事在圣上的授意下,被史官仔仔細細地記錄在了史書。
廢太子,樂翔暴亂,禹王謀反。圣上顧念手足情誼,殺禹王,將禹王世子削爵,降為郡王,無實權,禹王府其余庶子貶為庶人。
禹王死后,自然還要肅清余黨,重賞有功之臣。一時間,永安城內,幾家歡喜幾家愁。
作者有話要說:快完結啦,快完結啦,丟個新鏈接抱頭逃跑。
《大齡世家女〔穿書〕》
案:
馮纓穿進書里,一不留神把自己養成了書里幾筆帶過赫赫有名的女羅剎。
親娘早亡,親爹另娶,不聞不問過了二十幾年。
正當她在邊關混成大齡單身女青年的時候,一道圣旨降下,她當皇帝的表舅說——
纓娘,你該嫁人了。
預計五月開,大家賞臉給個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