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玄放下木桶，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月光打在他俊美的臉龐，清冷孤傲。</br> 濃長的睫毛掛著水珠，眼眸微垂隱下幽深的眸子。</br> 水珠從臉龐滑落，滴落地面綻開水花，歸于平靜。</br> 身上的衣衫被水浸透，一陣風吹過，冷意更勝。</br> 他躁動的心，也總算靜下。</br> 扶白靜靜的待在草叢里不敢有動靜。</br> 直覺告訴他，主子現在心情不佳，而且看似有些煩躁。</br> 煩躁到要大晚上的出來沖涼？</br> 這是受什么刺激了？</br> 刺激？</br> 扶白隱約想到了什么……</br> 他沒忍住的險些偷笑出聲，突然感到周身一股寒意籠罩著他，一抬頭便對上蒼玄充滿怨氣，又隱隱含著幾分怒意的眼神。</br> 似乎他再敢笑，就別想再見到明天的太陽……</br> 扶白連忙收斂了笑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把經歷過的最令他難過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br> 又想到小王爺現在不要他了，要趕他走，府里的狼窩都不讓他睡……</br> 他終于不想笑了……</br> “主子……屬下現在該怎么辦？”扶白很為難，小王爺現在很生氣。</br> 他回不去王府，也不能待在長公主府。</br> 主子現在還是影衛，他也不可能跟著主子的。</br> 旁人都知道他是小王爺的屬下，小王爺突然將他趕走，還要跟他斷絕關系。</br> 這般反常，難免會被人察覺到什么……</br> 扶白很苦惱。</br> 蒼玄瞥了他一眼，淡聲道：“回去。”</br> “啊？可是小王爺不讓……”</br> “你聽他的？”蒼玄眼眸微瞇，看向他道：“當初我讓你走，你怎不聽？”</br> “……”</br> 扶白被他盯著，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br> 這不一樣吧？</br> 他想了想，還是要聽主子的：“屬下天亮就回去！”</br> 按他對小王爺的了解，氣一晚上，明天也該消氣了。</br> “不過，主子，這件事您是怎么打算的？”扶白有些擔心道：“云卓他們說過，圣上是一定要您回去的……”</br> 即便主子固執的不回去，可身份一旦暴露，在天啟又如何待的下去？</br> “您……”扶白欲言又止，他知道主子是不會離開長公主殿下的。</br> 可看圣上此舉，主子想不回去也難啊。</br> 蒼玄緩緩抬眸望著夜空，墨玉般深沉的眸中是遮掩不住的繁雜思緒。</br> 回去嗎？</br> 去做他的棋子嗎？</br> 蒼玄許久都未開口，扶白便也在一旁靜靜等著。</br> 他不知呆坐了多久，起身命扶白隨他去了書房，扶白不明所以，但也猜到什么，趕緊跟上。</br> 微弱的月光照耀下，蒼玄望著紙筆看了許久，幽深的眸子越發深諳。</br> 扶白待在書房外等著，片刻后，蒼玄從書房出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br> “把信給他。”</br> 蒼玄聲音冷漠，將信丟給扶白。</br> 書信丟來，扶白險些沒接穩，明明是輕飄飄的一紙書信，可拿在手中卻讓他感到有千斤重。</br> “是，主子。”</br> 蒼玄沒有再和他多說什么，徑直離去。</br>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br> 扶白捏著信的手緊了緊，這么多年，這是主子第一次親自給圣上寫信，而不是讓他代為傳信。</br> 這封信的分量有多重，扶白很清楚。</br> 他一定會把這封信原封不動的送到圣上手中！</br> 扶白身形閃過，他離開了長公主府，消失在夜色之中。</br> 翌日。</br> 姜憐醒來時，蒼玄竟是還在睡著，看他睡的安穩，天色還早，姜憐便也沒有吵醒他，陪他又小睡片刻。</br> 這一睡，再醒來時，蒼玄都已為她準備好了早膳……</br> 用膳時，姜憐還是和他說，讓他今日先不要隨她入宮，先待在府中等她的消息。</br> 今日她去宮中，是要去取埋在樹下的東西。</br> 據她所知，姜天宸這幾日都忙著刺客一事，她今日入宮，先避著他些，等取了東西，她看過以后再決定去不去見他。</br> 若是姜天宸太忙，沒時間見她，那她也不去擾他。</br> 這次蒼玄沒有像昨夜那般誤解她，同意了留在府中等她。</br> 用過早膳，姜憐便帶春華入宮。</br> 她入宮前先探聽了姜天宸在做什么，得知他今日在早朝發了怒，又在御書房訓斥了幾位大人后。</br> 姜憐決定今日不去觸霉頭，悄悄取完東西便回府。</br> 因此，她入宮時，特意交代讓人無需去稟報姜天宸。</br> 入宮后她也沒有張揚，只想去鳳梧殿取了東西便回去。</br> 只是，也不知怎就那么巧。</br> 她遇到了被姜天宸傳喚進宮的穆景州。</br> “殿下也是來見陛下的？”穆景州淡然而立，看著姜憐，眸中染笑。</br> “本宮是來見皇嫂的。”姜憐眉心微皺，隨口尋了個理由，不想和穆景州多言。</br> 她特地避著，不想讓姜天宸知曉她入宮了，怎就遇上穆景州了？</br> 但愿他不要在姜天宸面前多嘴。</br> 姜憐轉身便要離開，卻被穆景州喊住。</br> “聽說殿下秋獵時與三皇子一同遇刺，還落入河中，殿下昨日才回城，今日不去見陛下嗎？”</br> 穆景州道：“陛下可是很憂心殿下的安危。”</br> “……”</br> 姜憐面色沉了幾分，她覺得穆景州今日的話有些多了。</br> “陛下知曉本宮無礙。”姜憐漠然的眸子看向他，淡聲道：“不勞景王費心。”</br> 姜憐想要離開，突然想起什么，又回頭看向穆景州問道：“陛下傳你入宮，所為何事？”</br> 她這么直白的問著，穆景州頓了一瞬，面色淡然，如實告訴了姜憐：“是因二皇子遇刺一事。”</br> “二皇子遇刺一事，與你有何干系？”姜憐毫不避諱的問著。</br> 穆景州稱病未曾去秋獵。</br> 姜天宸因遇刺一事傳喚穆景州……</br> 姜憐心中隱隱猜測，這事和穆景州脫不了干系，姜天宸怕是已經知道什么了。</br> 否則，為何要傳并未去過秋獵的穆景州。</br> “二皇子遇刺一事與我自是毫無干系，陛下為何會因此召見我，我亦是不知。”穆景州似是無奈一笑。</br> 他很坦然，坦然到讓人覺得他似乎真的沒有做過什么。</br> 姜憐眸色深深看了他一眼，默了片刻，沒再說什么便離開了。</br> 姜天宸為何召見穆景州？</br> 是不是刺殺一事真的是他所為，李尚書就是顆棋子？</br> 姜憐雖然很想知道這些，但她還是覺得，她還是應該先解決她將要面對的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