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三層的某處窗戶邊上, 一個膚色蒼白的男人屈著一條腿,靠坐在窗欞上, 金發(fā)長到了脖頸處, 將高腳杯中猩紅的液體遞到嘴邊抿了一口。
他冷眼看著外面草場上的一幕,紫黑色的惡魔龍昂首挺胸地睨著面前興奮圍著它轉(zhuǎn)圈的男人。
他面無表情地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沒趣地站起來走了。
男人一出門, 就碰到了正從樓梯下走上來的南景誠, 兩人同時頓住,互相打量了對方一眼。南景誠的視線往他房門上的圖案掃了一眼, 也是兩個拼接在一起的三角形, 但是拼接旋轉(zhuǎn)的角度和他的不一樣。
男人注意到了南景誠視線的偏移,饒有興致地向他伸出了手, “marment, 怎么稱呼?”
“陳誠。”南景誠跟他握了手,對方的手指寒涼,像是握住了一塊冰。
金發(fā)藍(lán)眼, 五官深邃卻顯病態(tài),蒼白到極點的皮膚下依稀可見藏青色的血管。長得像個吸血鬼,體溫也像。
這個瑪蒙特并不在意南景誠打量他的眼神, 打了招呼之后,笑了笑就繼續(xù)往樓上走了。
南景誠看著他的背影,也繼續(xù)往上走,不近不遠(yuǎn)地跟在后面,他想看看這個男人是要去哪。轉(zhuǎn)上四樓之后, 瑪蒙特的腳步變慢了些, 有意讓南景誠從他身邊掠了過去, 甚至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城堡的另一頭, 露天水吧。
陸明衍從后面轉(zhuǎn)過來,發(fā)現(xiàn)水吧里坐了好幾個人,吧臺上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正單手玩著自己的耳墜,一邊揚手朝他打招呼,“嗨,帥哥。”
“你們就在這坐著?”陸明衍由遠(yuǎn)及近,掃眼打量著這兩個人,她左邊還站著一個男的,都是一副懶散玩樂的樣子,男人指尖還夾著半燃的煙,體態(tài)十分清瘦。陸明衍覺得如果是玩家,不該在這個時候有心情坐在這喝東西。
“轉(zhuǎn)了好半天了,歇會坐坐,這線索可不好找。”女人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陸明衍發(fā)出邀請,“歇會?咱們還可以交換一下發(fā)現(xiàn)呢。”
“不了,坐不住。”陸明衍拒絕了,對方也沒有勉強,笑了笑示意他隨意,陸明衍注意到她旁邊站著的那個男人動作幅度很小的動了下脖子,呼吸節(jié)奏也有些異樣,這狀態(tài)他眼熟,從前在警隊見過不少,這人有八成是個癮君子。
陸明衍打量了幾眼后問道:“你們是一起進(jìn)來的?”
“不是,正好在這碰上了。”女人說,“我叫蘭希,怎么稱呼你?”
“言鳴。”陸明衍說完后擺了擺手就直接走了。
他走后,蘭希瞟了一眼旁邊的男人,對方正不自然地活動著脖子,找吧臺的服務(wù)生npc要了一盒薄荷糖含在嘴里,試圖緩解自己的渴求。蘭希吸了一口冰鎮(zhèn)的檸檬紅茶,指尖繞著頭發(fā),扯著唇角隨意道:“你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可不是。”男人把薄荷糖咬在齒間,閉著眼滿臉委屈相。
陸明衍轉(zhuǎn)上了頂層的鐘樓,發(fā)現(xiàn)大鐘背面的墻壁上,被橫平豎直的細(xì)線劃分成了很多個小方格,大部分都是空的,少數(shù)幾個格子里有圖案,全是兩個套在一起的三角形,但沒一個的角度都不一樣,陸明衍正數(shù)著,后面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不用數(shù)啦,十三個。”
陸明衍嚇一跳,倒不是膽子小,只是他的感知力已然超出常人好多倍,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周圍有人而他沒發(fā)覺的情況發(fā)生了。
男人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個叫蘭希的女人,正坐在樓梯的扶手欄桿上,翹著腿笑吟吟地看著他。剛才他上樓梯的時候這里還沒人,這個女人是瞬移過來的。
“之前的所有副本這里都是空墻,這些格子應(yīng)該是有代表著什么吧。”蘭希跳下來,慢慢經(jīng)過陸明衍身邊,走到那碩大的鐘盤后面,外面的天光透過雕花的縫隙落
在她臉上,蘭希用手指摩挲著,“修羅道的這個鐘面有意思哦,雙針都在十二點歸零的狀態(tài)下,并沒有和其他城堡大鐘一樣代表著時代進(jìn)程,這個鐘似乎并不是計時器呢。”
陸明衍一瞧,還真是,之前不管是生死道還是輪回道,大鐘的指向都是跟隨時代進(jìn)程來的。
“會不會,”男人心中用上一個念頭,有點激動,“這個就是全新的計時器,通關(guān)修羅道之后的時代二次重置,就是在這里進(jìn)行的!”
“很有可能。”蘭希的視線透過鐘面的縫隙往外看,陸明衍覺得她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東西,剛想湊過去一起看,蘭希就退了回來,調(diào)笑著朝他擺擺手,“走了,我再去別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蘭希剛要出樓梯,迎面就碰見了走上來的南景誠,二人對視了一眼,扶手樓梯比較窄,容納兩人通過顯得擁擠,男人的身形又比較偉岸,蘭希輕聲道:“借過。”
南景誠側(cè)開身子,蘭希從他身前經(jīng)過,下樓去了。
“誠哥,你快來看。”陸明衍回頭見是南景誠來了,趕緊朝他招手,待到男人近了身,他指著樓下城堡外寬闊的草場說道:“你看這里,還有那個位置,像不像有邊界線?這個角度看最明顯了,這一塊的小野花明明是黃色的,但是立馬就跟小白花接在一起了,整整齊齊的一條線,像是人為種的,但是這看起來明明是塊野地,雜草長那么高。”
“嗯,我剛才看到了,不止這個方向,城堡外面整個四周,全部都是這種被切割開再拼湊起來的方形。”南景誠的形容非常貼切,“就像一塊被打散了的拼圖。”
“對對,就是拼圖。”陸明衍一拍手,終于知道這種陌生又熟悉的奇怪邊縫是什么了。
“我從高空看過了,并不是靠改變植被給出了什么暗示性的圖案線索,如果把它看做是一張被打亂的拼圖,那么城堡里就應(yīng)該能找到對應(yīng)的正確的解法。”南景誠的視線落向鐘面背后的墻壁,“比如這個。”
陸明衍一聽就明白了,開始數(shù)橫豎的格子數(shù),再騎著星月馬飛到外面去繞了一圈,回來后連連點頭,“沒錯的,就是這個,我大概目測了一下,如果外面草皮每一格的尺寸都是相等的,格子的數(shù)量就完全能對上,雖然會存在一定誤差,但是咱們的思考方向必然是對的。”
南景誠記下了墻上十三個符號所在的位置,“走,去找對應(yīng)的點位。”
惡魔龍看別人的眼神都十分高傲,但在寧佩珊旁邊的時候就完全不一樣,拉蒂美亞斯頭頂?shù)凝埥峭筚N,一副十分溫馴的樣子,碩大的身子圍著寧佩珊轉(zhuǎn)了兩圈,首尾連成了一個圈,用腦袋在她身上蹭了兩下。
“它好像很黏你的樣子。”男人仰頭,視線一直就跟在惡魔龍身上錯不開,拉蒂美亞斯黑曜石一般的眼瞳與之對上,它居高臨下地睨著他,兩雙眼睛對望了好幾秒。
寧佩珊端詳著眼前的男人,她就是想聽聽這個男的主動過來是想借口說什么,結(jié)果對方真的就只是來看龍的,一種莫名的怪異感涌上來,她看著男人一副忍不住上前想要上手摸的樣子,淡聲提醒:“它不喜歡別人碰它。”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它的皮膚看起來油亮油亮的,手感一定很好。”男人搓了搓手,惋惜說道。
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加濃烈了,寧佩珊與野獸為伍已久,有著無法言喻的神奇第六感,她就是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散發(fā)出一種讓她不舒服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具體為什么。
她抬手召回了惡魔龍。
尚未來得及開口,后面?zhèn)鱽砟_步聲,寧佩珊一回頭,看見了一對結(jié)伴走來的男女,女的編著蝎子辮穿著露臍襯衣,男的是個卷發(fā)的黑人,黑得純粹,晚上估計找不著人的那種。
“你好小姐姐,我們也是出來找線索的,要不要交流一下?”女人
率先開口跟她打了招呼,雖然語言共同讓彼此能聽明白意思,但從口型能看出她說的不是漢語。
“五十多號人分不清誰是npc誰是玩家,你們就這么肯定我是人?”寧佩珊兩手插在褲兜里,她站的位置比二人高,慢悠悠地踱了兩步,“還是說在你們的視角中,其實是能分得清的?”一邊說著她一遍仰頭往天上看了眼,“這也沒什么記號啊,怎么,玩家在npc眼里是腦門上刻字了?”
“你在說什么呢。”女人扯了扯唇角。
“最煩人家跟我扯犢子,還要浪費口舌來戳穿你。”寧佩珊說話向來沖,擰著眉往旁邊掃了眼,發(fā)現(xiàn)剛才看龍的那個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這么空曠的地方你們直勾勾的就沖著我過來,別說你倆是見人就‘你好我們來交換一下線索吧’?是怎么,看剛才那兄弟來搭了兩句話,你倆就看我像傻嘚兒嗎。”
“原來你是懷疑我們是npc,不是,我們是組隊進(jìn)來的,我倆是隊友。”卷發(fā)的黑人向她解釋著,但寧佩珊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輕易不會被人動搖觀念,這句話反而又讓她冒出了一個新的念頭來,她擰眉若有所思地道:“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裝,就沒意思了,你們明知道已經(jīng)無法獲得我的信任了,為什么還要繼續(xù)浪費時間。”
“我怎么覺得你們賴這不走是想讓我先走呢。”寧佩珊揚起眉梢,觀察著對方的表情,試探性說道:“是這里有什么厲害的東西不想被我發(fā)現(xiàn),所以才大老遠(yuǎn)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