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近日忙著準備中考事宜，周一的校例會上教導處作了特別強調。散會出來，教師三三兩兩回了辦公室。小林一路上都在笑，同行的老教師忍不住問有什么好事。</br> 孟盛楠看過去，猜了一猜。</br> “準是要結婚了。”吳老師說。</br> 小林怪不好意思，大伙都笑了。那天多云轉晴，碧空如洗。孟盛楠中午十點上完課回辦公室休息，當時里頭就小林一個人在。她剛放下書坐到椅子上，女人就湊過來靠她桌旁。</br> “你今天有點不開心啊？”</br> 孟盛楠：“有么。”</br> 小林點頭，她笑笑解釋：“應該是昨晚沒睡好。”</br> “真的？”</br> 孟盛楠：“真的。”</br> 小林打量似的看了她一眼，“那是為什么沒睡好？”</br> 孟盛楠：“……”</br> “上次那個男人？”</br> “不是。”她說的斬釘截鐵，“別亂猜了。”</br> 小林懷疑的看著她，明顯不信。孟盛楠覺得應該立刻轉移話題，“對了，你真要結婚了？”</br> “差不多吧。”女人面目滋潤。</br> 孟盛楠：“不是剛見父母，這么快就結婚？”</br> “快么。”小林說，“我和他認識三年了，也該結了。”</br> 她看著女人一臉的憧憬，不由得就笑了。這年頭想結婚的女人不在少數，戚喬還沒大學畢業就整天做夢要嫁給宋嘉樹。很多年前看粉紅女郎，想不通這世上是真有結婚狂。</br> 回頭再看自己，已二十四歲半。</br> 那天她再沒課，一個下午去一8班轉了一兩次，其他時間都待在辦公室。后來沒什么事，索性收拾東西往回走。半路上，戚喬的電話就來了。</br> 她正踩著小碎步，低頭看路沿。</br> “做什么呢現在？”</br> 孟盛楠：“回去路上。”</br> “一個人？”</br> 孟盛楠忍不住白眼：“不然和鬼啊。”</br> 那邊女人笑了。</br> “活該你。”</br> 孟盛楠：“有你這么說話的么。”</br> “我樂意，誰讓你不聽我的來著。想當初那個軍哥哥多有前途，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知道么你？現在后悔了吧，難受了吧。”</br> 孟盛楠耳朵有點煩。</br> “……”</br> 手機里，戚喬還在嘮叨。她基本沒認真聽，那會剛好快走到公寓。隱約看見小林和一個男人在樓門口說話，男人背對站著。她趕緊借口掛了電話，不好上前就待在原地。沒幾分鐘，小林笑瞇瞇的上了樓，男人也轉身走。</br> 她這才抬起腳，然后就愣住了。</br> “傅松？”</br> 男人也是，怔在當場。</br> 孟盛楠回過神，“你就是林老師的男朋友，老夫子？”</br> 傅松看著眼前的女人，恍然一笑。</br> “好多年沒見了。”</br> 她也笑了，嗯了一聲點頭。</br> “你現在教書？”</br> “大學畢業就來了。”她說完，問：“你呢，聽林老師說你在江城的生物研究所？”</br> 傅松點頭，“她說的？”</br> “你可是我們辦公室的神秘紅人。”</br> 傅松笑了一下。</br> “你怎么樣？”</br> “還不錯。”她說。</br> 后來，沒再多說。傅松看了眼時間要走了，她笑著說再見。走之前，她玩笑問什么時候結婚。傅松說到時候通知她，一定要來。她歪頭，笑笑，說：“好。”</br> 天邊，晚霞當空。</br> 不遠處，陰影角落里。池錚已經抽了近三四根煙，他淡淡的看著樓門前那對男女。對方已跨步走遠，女人在原地站了一會才沒了人影。天慢慢黑了起來，他抽著煙看著地面某處。煙抽完，他轉身離開。</br> 陳思正在家里張羅晚飯，池錚推門進來。</br> “吃飯了。”</br> 池錚：“不了，你和楊媽吃吧。”</br> 然后轉身上了樓。</br> “怎么了這是？”</br> 陳思盯著二樓方向。</br> 楊媽正擺盤，聞聲道：“會不會因為那女孩子？”</br> 陳思嘆了一口氣。</br> 房間里，池錚沖了個冷水澡圍了浴巾出來。他跨開腿坐在床邊，點了根煙。身上的水珠還未干透，滴落在寬肩窄腰。他眼眸深邃，薄唇緊抿。想起剛剛那女人，笑的真他媽燦爛。</br> 他將煙塞嘴里，起身去翻手機。</br> 只是剛撥下那個號，就聽見里頭傳出來冰冷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他蹙著眉頭將手機丟開，掐滅煙。朝后躺在床上，暗罵了聲操。</br> 窗外星光漫天，一夜無眠。</br> 翌日醒來，天還半黑著。孟盛楠揉著眼睛去開燈，光芒有點刺眼。她再睡不著，躺在床上看外頭微亮。忽然就想起池錚，又心亂如麻。一天過得快，下午第三節上完課那會兒，便接到了陳思的電話。</br> “陳老師。”</br> “噯，盛楠呀。”陳思頓了下，問：“你一會兒還忙么？”</br> 孟盛楠：“沒事，怎么了陳老師？”</br> “也沒什么，有件事兒想讓你幫個忙。”</br> 孟盛楠為那天提早走的事有點不好意思。</br> “哦，您說。”</br> 陳思：“是這樣，阿錚昨天回來好像有點不舒服。剛電話又打不通，我身體不方便，你能幫我去他店里看一下么？”</br> 孟盛楠默了下。</br> “盛楠？”</br> 她立刻哦了下，“好。”</br> 陳思懸著的心落了下來，“知道他店在哪兒吧？”</br> “嗯。”</br> 孟盛楠握著掛掉的手機往前走，一心想著怎么辦。就這么過去，多尷尬呀。可不去的話，又不太好。她斟酌了下，還是回辦公室拿了包最終坐上去市區的公交車。</br> 那輛車停靠19站。</br> 車里人不多，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外頭，內心翻江倒海。甚至細膩到一會要說話的草稿，手下無意的揪著衣裳。眼看最后一站就到了，她握拳閉了閉眼。</br> 遠遠就看見那個破舊的街道，車子又往前開了一點，看見那個破舊的店鋪。</br> 廣播在提醒下車。</br> 當時的孟盛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身下未動。眼睜睜的看著車停下，上來一撥人，又開走。她慢慢回眸去看那個街頭，嘲笑自己到底是沒勇氣。</br> 身后的街道愈來愈遠。</br> 紅綠燈下，史今看了眼公交遠去的方向，皺著眉頭回了店鋪。池錚敲著電腦，面無表情。史今叫了好幾聲，池錚才回頭。</br> “哥們剛看見一女人。”</br> 池錚沒興趣，手下又摁起鍵盤。</br> “你都不想猜一下。”</br> 池錚頭都沒回。</br> “模樣吧，很正點。長得呢，有點像那誰。”史今有底牌，也不急，啪一拍腿，“像你惦記的那女人，還真是像。”</br> 池錚停下手里的動作，冷眼看過去。</br> “想知道？”史今嘿嘿笑。</br> 池錚抿緊著唇。</br> “晚了。”史今不再賣關子，“剛公交車上看見，哥們當時真激動了。以為人家要下來，沒成想她壓根就沒動。”說完嘆了一口氣，想了想又說：“這女人心海底針，說的一點沒錯。”</br> 池錚黑眸瞇起，從兜里摸出一根煙塞嘴里。</br> “你還真挺淡定。”史今發表意見。</br> 池錚冷哼了一聲。</br> “裝的吧你？”</br> 池錚淡淡抬眼：“你他媽別沒事找事。”</br> “得。”史今說：“哥們看你能忍到什么時候。”</br> 池錚目光沉沉。</br> 那幾天，店里一直忙。找著時間，他抽了一個下午回家里。剛進門，陳思就盯著他看。池錚上樓換了件短袖下來，陳思視線又落在他身上。池錚笑了一下，“您看什么呢？”</br> “心情不錯？”陳思琢磨著問。</br> 池錚揚眉，“怎么了？”</br> 陳思嗔了他一眼。</br> “真不懂裝不懂啊。”</br> 池錚眉頭一蹙，無奈好笑。</br> “不是您到底想說什么？”</br> 陳思瞪了他一眼，一個字一個字壓著重音：“盛楠。”</br> “她怎么了？”</br> 陳思說：“我前兩天打電話說你不舒服，讓她去你店里看看。”</br> 池錚眉頭皺的更緊。</br> “現在你倆怎么樣了？”</br> 池錚咬了咬后齒槽。</br> “說話呀你。”</br> “就那樣。”</br> 池錚淡聲說完，往客廳外走，“我出去抽根煙。”身后陳思嘆了一口氣，盯著那背影緩緩搖頭。</br> 腳下風起，萬里無云。</br> 六月二十一日，全城中考。那兩天下著雨，時大時小。孟盛楠監考，兩天后才歇下。當天下午解放后，她回公寓一直睡，第二天早上四點半醒過來就再也睡不著了。外頭的雨還零零星星的飄著，她抱著電腦坐在陽臺寫剩下一半的故事。</br> 天還黑。</br> 她低頭敲電腦，好像只有這個時候。即使目前進退兩難，心也能無比平靜。手機忽的一響，江縉這浪客又有消息過來：</br> 哥要回來了。</br> 這五個字她盯了很久，然后轉頭看窗外漆黑。幾年前江縉問她有沒有想過以后要怎么活，當時她和陸司北正分離兩地。也被現實打磨的不敢嘗試，很多追求都遺忘的一塌糊涂，只說平平淡淡的就挺不錯。又反問他是否還會遠游，江縉笑說：“哥就喜歡折騰。”</br> 后來很久，她想到了更好的回答。</br> 男人問：“什么？”</br> “江城有我喜歡的一切。”她說。</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