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國公府內，李景隆苦笑著看著周邊的士兵，還有坐在對面笑意盈盈的涼國公藍玉，心里頭唯有無奈。</br> 因為和朱允炆最近沒什么聯系，所以李景隆對于皇宮最近的消息沒怎么關注，以至于陛下昏厥的事情，還沒有傳到李景隆這里來。</br> 不過現在知道了，面前的涼國公也說得很清楚。</br> “最近幾天還請曹國公在府內多多歇息，本公也清楚，現在的曹國公心中極為悲痛，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多多修養才是。”</br> 藍玉的語氣，帶著安慰的口吻說道。</br> 李景隆拱手道謝：“多謝涼國公的關心，在下近幾天正是在家中讀書，絕不會輕易外出，有關都督府的事情，就麻煩涼國公了?！?lt;/br> 藍玉聞言，看向桌案上李景隆所在看的兵書，說道：“兵書這玩意，最是費心，曹國公最近是需要靜養的時候，可不要如此耗費心神?！?lt;/br> “如若有興趣的話，還是多看看其他方面的典籍比較好，長孫殿下最近一直在關注作物的事情，并且還舉報了農學堂?！?lt;/br> “本公覺得吧，曹國公可以多向這方面去琢磨琢磨。俗話說得好，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吃食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lt;/br> “若是曹國公能在這方面有所建樹，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德，大功勞。”</br> 李景隆聞言，先是微微沉默了會，而后才說道：“多謝涼國公提醒，在下近端時間，倒是可以在府內對此琢磨一番?！?lt;/br> “看兵書只是在下從小養成的習慣，這個是陛下都清楚的，倒是沒有其他的意思?！?lt;/br> 聽到李景隆的解釋，藍玉也是微微點頭。</br> 李景隆喜歡研讀兵書的事情，基本上大明朝堂的大臣還有皇室都是清楚。</br> 陛下也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就此事夸獎過李景隆。</br> 怎么說都算是皇親國戚，藍玉自然也不會過分為難，稍稍思索后，藍玉便問道：“不知曹國公近段時間研讀兵書，可是有什么收獲。”</br> “不如說出來，咱們共同探討一番。</br> ”</br> 聽到這話，李景隆有些詫異了。</br> 對標藍玉的話，李景隆在功勛上，那自然是相差巨大。</br> 藍玉目前可謂是大明第一大將軍，行軍打戰無人能及，是真正的一代名將。</br> 李景隆雖然表現得也不錯，但是在各方面和藍玉的差距，那可不是一星半點。</br> 雖然不明白藍玉是什么意思，李景隆在思索過后，還是回道：</br> “在下近段時間，一直在看兵書中關于行軍布陣的方式，同時也在思索長孫殿下的操練方式，還有和火繩槍的搭配使用?！?lt;/br> “越是深入的琢磨，在下就越是發現，長孫殿下對于將士們的操練項目，看似簡單，甚至有些不太實用，然而實際上，側重方面和我等以往的想法，完全不同。”</br> “長孫殿下操練的兵，所有的操練準備，都是在為了火繩槍而預留的，這是我之前從來沒有想象過的?！?lt;/br> “當這些將士們，全員裝備上火繩槍后，他們所帶來的殺害，真的是難以估量。”</br> 李景隆的聲音中，帶著很強烈的感嘆，在這一方面，他如今已經被長孫殿下完全的折服，極為想要率領火繩槍兵，去干上那么一場。</br> 藍玉的面色有些驚訝。</br> 他沒想到李景隆竟是想到這么深入進去。</br> 關于操練，其實在最初朱英開始的時候，藍玉就表達過自己的疑惑。</br> 因為那樣看上去威風，但或許對于實戰上面，會有些欠缺。</br> 后來還是長孫殿下給他詳細的講解了關于火繩槍的搭配用法，這才了解。</br> 沒成想到，李景隆竟是直接就想到了。</br> “既然曹國公已經了解到這些了，那么就應當清楚，有些事情，不要再去多想，有些事情，到現在已成定居?！?lt;/br> “識時務者為俊杰，本公相信曹國公不是這么迂腐的人，再者說了，這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無論從哪方面說，都是符合法理。”</br> “我想曹國宮公，應該明白其中的意思?！?lt;/br> 藍玉緩緩說道，在說這個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李景隆的面部，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一些什么。</br> 李景隆能夠把話說到這份上，暗中的意思，藍玉自然也是能夠聽出來的。</br> 所以才會這般坦率。</br> 李景隆的眼神沒有閃躲，也沒有避開藍玉的目光，即使是抱拳作揖的時候，也是直視藍玉。</br> 看上去有些不禮貌，但其實就是藍玉的表達。</br> “在下近月以來，除了早朝后，都沒有去過春和宮看望允炆殿下了，若是涼國公得空，或是路過的時候，還請涼國公幫忙探望一番?！?lt;/br> 這話一出，藍玉臉上就出現了滿意的神情。</br> 他知道李景隆在這方面，沒有瞞騙自己的必要，所以這意思就很明顯了。</br> 這是代表著，李景隆已經了解個中情況，不打算跟隨允炆殿下，當是要棄暗投明。</br> “即是如此，那么本公就不多叨嘮了，如今這個情況，還有其他事務需要打理，都督府那邊，曹國公這里兩日就不用擔心了。”</br> “在家好好修養一番，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我當有共同作戰的可能?！?lt;/br> 到了現在，藍玉也比較滿意了，只是說完全相信，那自然是不可能的。</br> 李景隆作揖道：“那便謝過涼國公了。”</br> 藍玉點點頭，客氣一番后，便直接離開。</br> 不過曹國公府的前后門把守的將士，可沒有離開的意思。</br> 李景隆雖然感到有些憋屈，但也只能無奈接受。</br> 朱元璋昏厥的事情，在這個關鍵點上，讓皇宮內外頗有一種暗流洶涌的感覺。</br> 其實朱英倒是覺得沒啥，手里有兵，心里不慌。</br> 關鍵就是怕自己沒事，藍玉等人給鬧出事情了。</br> 得到郭忠的復命后，朱英也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提前安排了一手，不然可就麻煩了。</br> 次日，朱元璋終于醒來。</br> 睜開眼睛，便看到守候在床邊的大孫，還有寧妃。</br> 稍稍回憶下，朱元璋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br> 看著瞇著眼睛靠在墻上歇息的大孫，朱元璋不由有些感動。</br> 終究是孝順的大孫吶。</br> “陛下。”</br> 寧妃看到陛下醒來，連忙過來問候。</br> “辛苦你，咱這是睡了多久呢?！敝煸皢柕?。</br> “陛下是昨日下午睡的，并沒有多久?！睂庡氐馈９葖?lt;/br> 聽到這個消息，朱元璋輕輕點頭，還算是比較滿意。</br> 感受了一下，身體也沒什么不適，伸了個懶腰，就準備起床。</br> 動靜不大，不過朱英還是醒了過來，</br> “爺爺，身體可是好些了嗎，劉和，快把太醫叫來?！?lt;/br> 聽到大孫的關心，朱元璋笑著回道：“咱身體硬朗得很，這就是睡一覺，哪有什么事情?！?lt;/br> 朱英不同意，堅持要讓太醫過來復診。</br> 朱元璋笑呵呵的答應了。</br> 很快，太醫就被傳喚過來，把脈之后，表示并無什么問題。</br> “咱就說了，能有什么問題，咱自己的身體還能不清楚嘛?！敝煸罢f道。</br> 朱英回道：“爺爺，你的身體，可是關乎天下安危，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容不得絲毫疏忽大意。”</br> 朱元璋聞言回道：“行，咱都聽大孫的，咱現在也醒來了，大孫你好生去歇息一番，莫要累著了?！?lt;/br> “爺爺，孫兒不累。”朱英回道。</br> 他這個是實話，以朱英現在的身體素質，一天一夜不睡覺，還真沒啥感覺。</br> “莫要和咱犟，聽話，歇息去?！敝煸八坪跤行┎桓吲d的說道。</br> “好吧?！?lt;/br> 隨著朱英的離去，朱元璋讓寧妃也離開了。</br> “說說吧，咱昏厥的這一天一夜，宮內外可是有什么動靜?！?lt;/br> 朱元璋對蔣瓛還有劉和問道。</br> 劉和道：“回稟陛下，長孫殿下除了守候在陛下身邊，沒有任何其他的指令，倒是寧妃娘娘來了后，下令所有人只能在殿外探望，不得入內。”</br> “宮里的殿下們都過來了，其他人沒有特別的，唯有允炆殿下，在回春和宮不久后，就直接去了宗廟，給陛下祈福。”</br> 朱元璋聞言，有些感嘆的說道：“允炆真是個好孩子，有孝心，咱是沒看錯他呢，這個孩子，像他父親心胸寬廣?！?lt;/br> “本來咱都定了他當太孫，現在他大哥回來，咱還以為他心里會對咱有意見呢，如今看來，是個好娃?！?lt;/br> 感嘆了幾句后，朱元璋把目光看向蔣瓛。</br> 宮內的事情，自然是劉和負責，宮外的事情，便是由蔣瓛負責了。</br> 蔣瓛行禮道：“回稟陛下，文武百官們皆是沒有其他舉動，唯有涼國公藍玉，景川侯曹震、鶴壽侯張翼、舳艫侯朱壽、定遠侯王弼、東筦伯何榮等人相聚一堂。”</br> “個中商議何事，臣不得而知，外有侍衛把守，無法聽到，不過長孫殿下派秉筆太監郭忠過去傳令，責令其不得輕舉妄動，查看京師各衛所行事。”</br> “而后涼國公等人分頭行事，按照長孫殿下的指示，其涼國公在商議結束后，帶了衛兵去了曹國公府?！?lt;/br> “與曹國公相談兩炷香的時辰后，便離開了，不過現如今曹國公府被涼國公帶去的衛兵把守，看這情況暫時不會撤離。”</br> 朱元璋聽完，冷哼一聲。</br> “這些個蠻將，最是喜歡搞事情，還是咱大孫有遠見，不然這些個家伙，還不得捅翻天?！?lt;/br> “商議，商議個什么還用想么，無非就是帶兵入宮那點事情，咱還能不明白?！?lt;/br> “看似是為了擁護大孫，實則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生怕被觸動了。”</br> “這些人，看來必須要好生整治一番才行，否則到時候大孫或許還要費上許多手腳?！?lt;/br> 說到這里，朱元璋心中已經開始沉思起來，該要如何整治。</br> 殺現在倒是不用殺了。</br> 大孫的能力完全可以鎮壓得住，大的風浪也翻不起來，但還是需要好好打磨打磨。</br> 思索了一番，朱元璋還是決定這件事交給大孫處理。</br> 而后繼續問道：“曹國公那邊，現在是個什么情況，這些時日，他和允炆見面次數可多?！?lt;/br> 蔣瓛回道：“陛下，曹國公近月以來，沒有和允炆殿下再見過，而且這次陛下昏厥，曹國公也沒有人傳告消息。”</br> “曹國公得到消息，當還是涼國公過去才知曉的?！?lt;/br> 朱元璋點點頭，對于李景隆他很是欣賞。</br> 首先是外甥的兒子，也屬于一家人，在忠誠上面，肯定沒有任何問題。</br> 模樣也長得不錯，天生貴胄，和他父親，包括大多數的武將完全不同，頗有些文臣的風骨在其中。</br> 這些年交給他的事情，練兵亦或是茶馬互市都處理得不錯，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朱元璋是想要著重提拔。</br> 只是因為允炆和其的關系，朱元璋擔心兩人相互勾結，達成密謀，所以對于李景隆回京后，一直都是冷處理。</br> “景隆這孩子，咱打小就看好呀，現如今看來，也是知進退懂分寸的，很不錯。允炆和景隆，都是好孩子?！?lt;/br> “到時候咱要跟大孫好好說說，這些自家人，也不能太過忽視了，該用還是都用?！?lt;/br> “明年征伐倭國的事宜，也讓景隆去見識一番?！?lt;/br> 朱元璋隨口說著，不過說到倭國，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便對蔣瓛問道：“高麗那邊，不是咱大孫派過去的道衍法師，成了高麗國師，還整了十五萬大軍?！?lt;/br> “不僅僅掃蕩高麗沿海倭國，還要征伐對馬島，現在是個什么情況了?！?lt;/br> 對于曾經朱棣麾下道衍這個人，朱元璋幾乎沒怎么關注過。</br> 當初大孫對其重視的時候，他還有些疑惑。</br> 一介和尚，有啥需要這般重視的。</br> 現在事實證明，大孫看人的眼光是真的準，這個和尚，是真的能搞事情呀。</br> 看目前這個架勢，怕是大明還未出兵，倭國就已經被其搞得不得安寧。</br> 蔣瓛道：“回稟陛下，目前在高麗那邊，道衍法師大力造船，不過趕工出來的船只，遠海怕有些不足。”</br> “抵達對馬島應當是沒有什么問題，進攻倭國本土的話，就有些力有未逮，照臣看來，更多的可能，就是占據對馬島，而后屯兵其中。”</br> “主要的攻勢，也應當是在明年，配合我大明大軍，對倭國進行夾擊之勢?！?lt;/br> 朱元璋點點頭，高麗單憑一國之力出征倭國還是比較難的。</br> 主要是因為倭國長期在海上，戰船很多，而且士兵們也很是熟悉水性。</br> 雖說現在剛剛平息，可也不是高麗能夠打下來的。</br> “看來大孫在高麗那邊，應該還另有安排，不然道衍這個和尚，十五萬大軍應該是撐不到明年去了。”</br> 朱元璋戰爭智慧卓越，非常清楚十五萬大軍對高麗的負擔。</br> 沒有外來支持的情況下，道衍也很難一直強行掌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