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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兩周后。
    木寒夏一直沒來公司,自然就有人好奇八卦。這天中午公司聚餐時,有員工仗著跟林莫臣比較熟,笑著問:“林總,木經(jīng)理怎么一直請假?不會是被你金屋藏嬌了吧?”
    之前林莫臣和木寒夏的事,公司只有幾個心腹確切知道。所以這個問題,當(dāng)真比較大膽了。飯桌上的眾人,也都偷偷注意著年輕老板的反應(yīng)。
    林莫臣端起茶喝了一口,嘴角露出笑意:“不是我要藏,她自己想休息。”
    大伙兒全都一愣,他這么說等于就是承認了。然后全都是恭喜聲,女同事們羨艷又興奮。有人說:“林總,那你和木經(jīng)理下回得請大家吃飯啊,我們大家可都是你們的見證人。”
    林莫臣答:“好,等她休息好了,我?guī)齺硪姶蠹摇!?br/>     大家都歡呼說好。原本一頓工作餐,氣氛也變得歡樂熱鬧起來。
    孫志就在熱鬧聲中,點了根煙,站在門邊,笑著看向自家老板。看他坐在眾人中,眉眼間有很淡的笑。
    孫志是公司里跟林莫臣最親近的人,他覺得林莫臣跟出事之前相比,有些變化了。以前老板性格雖然也冷傲,但相處久了,給人的感覺還是溫暖的。他也會跟員工開玩笑,其實沒什么架子。那冷傲,更多是一種是恃才放曠、意氣風(fēng)發(fā)吧。
    但現(xiàn)在,出了之前的事后,孫志只覺得他渾身上下都透著種真正的冷意。很靜,比以前更靜。他變得內(nèi)斂了,令人更加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可是,一旦涉及跟木寒夏有關(guān)的事,這個年輕老板似乎又變得更有人情味了。談及起她,他就會笑。有時候工作空隙,孫志就會看到他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甚至只要是能推的應(yīng)酬,他都不去了,下班直接回酒店。說真心話,孫志現(xiàn)在才覺得,老板終于像個稱職的男友了。
    那晚的事后,兩人不但沒有分手,反而同居在一起。若不是真的愛,怎么辦得到?
    這晚,林莫臣和孫志還有個重要的應(yīng)酬。下班時,林莫臣有些事要處理,孫志先去樓下等。抽了根煙后,他瞥見不遠處的一家珠寶店,心念一動,走了進去。
    他在柜臺前挑了一會兒,就見林莫臣也走了進來。
    林莫臣:“在干什么?”
    孫志笑答:“想起過幾天是結(jié)婚十周年紀念,想給老婆送份禮物。林總,要給女朋友也挑份禮物么?”
    林莫臣沒答。
    他低頭掃一眼柜臺里的貨品,很快,目光停在一枚戒指上。很細的質(zhì)樸的鉑金,小小的一顆鉆。最簡約的款式,莫名卻令他想起她。
    “拿出來我看看。”他說。
    營業(yè)員將戒指取出遞給他,他把它放在掌心里,無聲端詳。
    孫志見狀湊過來:“戒指啊,林總你不會是打算求婚了吧?”
    “求婚還早。”林莫臣答,眼中透出一點笑,“不過戒指合適,可以先買了。”
    孫志忽然覺得還挺感動的。
    最后,孫志買了條項鏈,林莫臣買下這枚戒指,只用個簡單的黑絲絨盒裝著,放進大衣口袋里。
    ——
    暮色低垂,木寒夏沿著酒店樓下的小河堤,漫無目的地走著。天是灰的,景色是熟悉的。她的心中,卻總有空曠的感覺。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風(fēng)臣樓下。她抬起頭,看著熟悉的建筑。林莫臣大概還在忙碌,她有點發(fā)怔。
    這些天,她的簽證一直在辦理。
    他們住在一起。
    內(nèi)心涌起某種柔軟而微痛的情緒,她靜靜地壓抑下去。
    “寒夏?”有人叫她。她轉(zhuǎn)身,看到相熟的一個同事。她笑了笑:“下班了?”同事頗為好奇地打量著她:“林總說你要休息一段時間,大家都以為你要當(dāng)全職闊太太了呢。怎么,來等林總下班?太恩愛了啦!”
    木寒夏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林莫臣已經(jīng)將他們的關(guān)系公之于眾。
    她并不希望他這樣。
    “哦……呵,我只是走一走。”她答。
    同事說:“啊,對哦,林總現(xiàn)在也不在公司。他去參加市里的一個商會晚宴了,很重要的一個宴會,政府機關(guān)、榕悅啊、鼎盛啊、薛氏集團這些大西南區(qū)排名靠前的都會去。老板娘,你還是回去等吧。估計老板今天得應(yīng)酬到很晚。”
    木寒夏微笑“嗯”了一聲,又跟同事閑聊了幾句,然后告別。
    天黑了。
    木寒夏坐在廣場邊的臺階上。今晚這里沒什么人,那些滑板青年她也沒再遇見過。冷冷清清,一片寂靜。
    她的腦海中突然就冒出個念頭:
    今晚的宴會,風(fēng)臣和薛氏都會去。
    林莫臣會見到薛檸嗎?
    他們會交談嗎?
    他們兩人之間相處,會是怎樣的氣氛?
    ……
    木寒夏忽然心煩意亂。看似平靜了許多天的心湖,原來一直隱藏著激流暗涌,風(fēng)一吹過,就會顯露。
    她沉默了坐了很久,突然起身,快步跑到馬路邊,打了輛車。
    “師傅,去xx大酒店。”她報了今天從同事那里聽到的宴會地址。
    “好吶!”出租司機一腳油門,開始帶著她,穿行在城市五光十色的夜景中。
    沒過多久,就要到了。遠遠的,已看見那頂級豪華酒店的屋尖。
    后座的她,忽然開口:“師傅,掉頭回去吧。”
    “啊?不去了啊?”
    車里安靜了好幾秒鐘,才聽到她說:“不去了。”
    木寒夏在住的酒店樓下下車,沒有馬上上樓,而是在清冷的夜風(fēng)中站了一會兒,給老方打電話。
    “喂,老方。在忙嗎?嗯,沒什么別的事,就是跟你告?zhèn)€別。我過幾天就走……好,回頭一起再吃個飯,我請你……不,一定要我請你。”她抬起頭,看著頭頂深深的無窮夜空,“嗯,我想清楚了。我已經(jīng)看清楚了,心里的那條路。不會后悔,也不會再回頭。”
    “伯特病情有好轉(zhuǎn),可能會醒?太好了。好的,我到美國之后,會去探望他。”
    不知電話那頭,老方又說了什么。她靜了一會兒,輕聲答:“我會快刀斬亂麻。”
    掛了電話,她站在原地,發(fā)了很久的呆。
    美國、紐約大學(xué)、伯特……這些都好像很遙遠的事。
    她想起那些纏綿的夜晚,他清晨出門上班時印在她額頭的吻,他每一次從背后無聲的擁抱……都刻在她心里,都是她貪婪得到的。她站在分岔路口,明知走也好,留也好,只有滯留原地才是錯。可她就是不肯邁步。
    然而人生的許多領(lǐng)悟,都是在一剎那降臨。就如同她剛才徹底失去理性,坐在開往他和薛檸在的酒店的出租車上,突然就明白過來。他是否還會跟薛檸靠近,是否還會跟她說話,今后是否還會跟別的女人逢場作戲,抑或是會有意亂情迷的時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因為嫉恨與失望的種子,已經(jīng)埋在她心里。
    ……
    她問過自己不止一次,還這樣短,卻這樣顛沛的人生,到底應(yīng)該去向何方?
    現(xiàn)在她知道了。
    多年前的高考,她是命運的棄子。她最優(yōu)秀,卻跌到最低的人生路上。
    在江城時,她是孟剛的棄子。
    后來,在愛情里,有一天,她成了林莫臣的棄子。
    ……
    她不能停下。
    她必須要走。
    去向生命中更開闊也更孤獨的遠方。
    因為這一生,她再也不想當(dāng)別人的棄子了。
    ——
    這晚林莫臣回來時,已是深夜。
    他在一室幽暗中望去,就見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他在玄關(guān)聲響很輕地換了鞋,又開了盞很暗的壁燈。然后脫掉大衣,目光掠過口袋,掛衣服的動作就變得很細致。
    他去洗了澡,上床。被窩里的女人安詳?shù)钠教芍帜_還伸得很開。林莫臣笑了。這些天,她的睡眠習(xí)慣他已很清楚。若是熟睡,她必然不由自主變成平躺姿勢。
    若是裝睡,總是側(cè)臥著,拿后背對著夜歸的他。
    是抗拒,還是自我保護?
    林莫臣側(cè)臥著,手臂越過她的腰,握住她另一側(cè)的手。下巴輕貼著她的長發(fā),閉上眼。
    木寒夏在某個瞬間,忽然就醒了。像是被什么驚醒的,可周圍安靜一片。她的夢里也未曾出現(xiàn)任何東西。
    房間里依然很暗,他清晰的呼吸聲,就纏繞在耳邊。還有他溫暖的身體。木寒夏緩緩側(cè)過頭,看著他。
    看不清眉目,只有模糊的臉頰輪廓。
    木寒夏的心底忽然一股孤冷之氣上涌,她拿開他放在腰上的手,起床,幾乎是只有一點窸窣的聲響,換好衣服。然后開始收拾行李。
    也許是夜色太深,人的心仿佛也是混沌不清的。她腦子里有些茫然,可似乎又無比清醒。她的行李箱本來幾乎就是整理好的,只需要把一些日常用品放進去就可以了。她站在離床比較遠的玄關(guān),在微弱的燈光下,把自己的毛巾和睡衣往里塞。她想,就不該留下任何她生活過的痕跡……
    手突然被背后伸過來的一只手,牢牢抓住。她全身冷汗都出來了,看著那只修長有力的男人的手。他的身軀,就在她背后。然后燈被打開。
    滿屋所有的燈,開關(guān)“啪啪啪”的響,一室通亮。木寒夏有點適應(yīng)不了這突然的光亮,伸手擋住眼睛。結(jié)果另一只手也被他用力抓住。然后他把她扳轉(zhuǎn)過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
    木寒夏抬頭的一剎那,眼中就有了淚,靜默地望著他。
    他也凝望著她。眼眸很深,很靜。
    片刻的寧靜后,他忽的笑了,開口:“半夜三更,干什么?找東西明天再說,回床上。”
    木寒夏不吭聲,也不動。
    他神色如常,抬手攬住她的肩。木寒夏想掙脫,誰知他像是有所預(yù)料,手臂猛的收緊,竟依然將她牢牢抱在懷里。
    木寒夏的眼淚一下子掉落,緩緩地說:“林莫臣,我不是在找東西。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的側(cè)臉沒有任何表情。
    木寒夏慢慢地吐了口氣,感覺鈍痛就在喉中,就在胸口。
    “現(xiàn)在是半夜三點。”他的眼睛看著窗外,“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我明天休假,本來打算帶你去市郊走走。我們到那里再說。”
    木寒夏忽然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她聽到自己微啞的聲音說:“好,就這樣。”
    他抬手關(guān)掉所有的燈,室內(nèi)突然漆黑一片。他只緊握住她的手,走回床邊。木寒夏全身都是冷的,指節(jié)僵硬。她躺回了床上,他也躺下。兩個人都沒動。
    過了一會兒,她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他。他卻幾乎同時伸手,有點發(fā)狠似的將她拽進懷里。一只手臂強行從她脖子下方穿過,另一只手緊扣腰身。木寒夏一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他以這樣完全禁錮的姿態(tài),沉默地抱住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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