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宇文明極仿佛對陸煦之的表情非常滿意, 他負(fù)手而立, 言之鑿鑿道:“這世間, 沒有人對這大位不感興趣。人心不足蛇吞象,身為皇子, 他怎么可能不為自己籌謀?”
陸煦之坐在那里未動,只是說道:“王爺說什么, 臣不懂。”
宇文明極轉(zhuǎn)過身,對陸煦之和煦一笑, 說道:“陸二公子不懂?那不如讓小王來給公子解釋一下?”
“我那大侄兒,天性純良,從未有任何奪嫡之心, 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是都知道的。但是……老四就不一樣了,你可曾想過他為何要從武?又為何又單單選擇北疆作為行武之處?是, 陸二公子可能會說, 安親王天生習(xí)武奇才, 不從軍著實可惜了。那又是為什么,他會在第一時間便知道了楚王入獄?要知道,這件事事發(fā)的時候,安親王還在北疆。消息傳過去,至少月余。他卻毫無征兆的,第一時間便回來劫獄, 試問他怎么會知道的那么快?”
陸煦之心道,是我那不爭氣的傻弟弟告訴他的。
口中卻道:“閔親王懷疑,是……安親王主使的這件事?”
宇文明極拍了拍手, 以示鼓勵。
陸煦之:……你怎么跟我那不爭氣的傻弟弟一個傻習(xí)慣?
宇文明極接著說道:“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不到別的。還有,上次欽天監(jiān)忽然夜觀星象,便說大皇子有礙國祚。為什么是大皇子?為什么不是四皇子?這就很巧妙,大皇子若是永久的失去繼承大統(tǒng)的機(jī)會,率先受益的人是誰?除了四皇子,我想不到別人。想戎氏百萬雄獅,最終會落入誰的手中?”
陸煦之:……好你個宇文明極,真是牙尖嘴利,要不是我知道真相還真就被你說服了。
宇文明極見他一臉不明覺厲的表情,終于放出了大招:“欽天監(jiān)的吳監(jiān)副,曾親眼見到宇文琝秘密去見呈監(jiān)正。這便足以說明,呈監(jiān)正夜觀星象,或許是受宇文琝指使。”
陸煦之恰到好處的皺起了眉,心里卻道:你錯了,他是受我指使的。
見陸煦之開始起疑,宇文明極繼續(xù)道:“陸二公子想想,前一日呈監(jiān)正夜觀星象,后一日楚王的手里便有了圣藥。這圣藥何其珍貴,又是誰為他準(zhǔn)備的?據(jù)說,宮里的林院判,與四皇子向來交好。如此想來,去皇上面前當(dāng)著圣上的面吞食圣藥,大概也是我們這位四皇子所出的主意吧?”
陸煦之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
宇文明極所編的這個劇情,用他那不爭氣的弟弟的話來說就是……太狗血了!
雖狗血,卻條條道道都能說得通?
他在心里把這劇情順了一下,宇文琝為了防止大哥和他搶皇位,也為了將戎氏兵權(quán)握在手中,而展開了一系列的圖謀。
第一步,救大哥,只有舍命相救,才能獲得他的真心感激。
第二步,害大哥,只有讓他終身失去奪嫡的資格,才能安枕無憂。
第三步,捧大哥,哄好了大皇子把戎家的兵權(quán)握在手里才是正經(jīng)。
……
陸煦之深吸一口氣,心道宇文明極可真是個人才!
難怪他能有那么多城府,搞出那么多事情。
陸煦之聽完宇文明極的話以后起身,朝宇文明極拱了拱手,說道:“閔親王所說的事太過駭人聽聞,臣……實在不知該如何消化?!?br/>
他現(xiàn)在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外臣,是楚王的附馬。
在面對皇室的拉攏時,不惶恐一下,總是說不過去。
宇文明極也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緊,便道:“陸二公子可能一時間接受不了,平日里對大哥敬重有加的四皇子,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包藏禍心的人。也罷,不如陸二公子自己去查證一下?你大可去問問吳監(jiān)副,或者直接去問呈監(jiān)正。問問他,那日欽天監(jiān)夜觀天象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陸煦之咳了咳,義正言辭的站了起來,說道:“臣,自會去欽天監(jiān)處查驗真象!謝王爺告知!”
如此不卑不亢,卻又透著憤怒的態(tài)度,反倒是讓宇文明極放下了心。
陸煦之起身后直接離開了浮萍幽潭,摔門而去。
待到陸煦之摔門而去后,宇文璟也從屏風(fēng)后面出來了。
宇文璟穿著一身黑紅相間的錦袍,頭發(fā)結(jié)成一個個小辮。
因為他的母親良妃是番邦公主,所以他的打扮總有些異域味道。
宇文璟有異族血統(tǒng),所以皇位之爭,他是最不受擁戴的。
但是他又是蹦跶的最歡的。
也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皇帝才不會把他的蹦跶放到眼里。
宇文璟把胡刀抱在懷里,說道:“屁股都沒坐熱就走了?”
宇文明極道:“時間雖短,想要的效果卻已經(jīng)達(dá)到了?!?br/>
宇文璟看著宇文明極,說道:“你也就能搞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br/>
宇文明極看了這莽夫一眼,有些看不上。
雖然看不上,但既然已經(jīng)結(jié)盟,對方又承諾他皇位給他當(dāng),自己只當(dāng)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鐵帽子王,并助他斬除草原后患,這才達(dá)成一致的。
宇文明極道:“如果我沒猜錯,他出門后便會去欽天監(jiān)找吳監(jiān)副。呈監(jiān)正近日不在京中,一切均由吳監(jiān)副代理。吳監(jiān)副是我的人,自會知道怎么跟陸二公子說。”
宇文璟粗聲粗氣的哼了一聲,說道:“你費那么大勁拉攏宇文玨干什么?”
宇文明極差點脫口而出:“你懂個……”最后還是忍住了。
到底是盟友,宇文明極解釋道:“戎家擁有百萬雄獅,這百萬雄獅不論在誰的手里都是利刃。宇文玨不反,戎家軍就是皇上的。宇文玨反了,戎家軍就是宇文玨的。如今宇文玨再無機(jī)會,最有機(jī)會拿到這把利刃的便是宇文琝。不想辦法讓他們反目,如何把這把利刃從宇文琝的手里奪過來?”
現(xiàn)在宇文明極有點后悔和宇文璟結(jié)盟了,有這樣的豬隊友在,他總覺得會拖自己后腿。
果然,下一秒,對方的言論沒有讓他失望。
宇文璟一臉張狂的道:“殺了他便是,殺了他,不是再無后顧之憂了?!?br/>
宇文明極皺眉道:“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別忘了上次你是怎么被關(guān)進(jìn)大昭獄的。如果不是我想方設(shè)法幫你疏通,你現(xiàn)在還被關(guān)在草原的暗室里!你舅舅已經(jīng)死了,你若是想奪回草原狼主之位,就最好聽我的。”
宇文璟雖然心里不服,但他也的確受制于人。
如宇文明極所說,他舅舅拓拔宏救他回草原之后卻遭遇了政變,被自己的親娘舅反了。
表兄親自砍下了他的人頭,奪下了狼主之位。
這件事被壓了下來,只對外宣稱舊主重病,新主即位。
宇文璟想為他舅舅報仇,手上也有他舅舅的十幾萬兵馬。
但是如今那個表舅把持著狼主之位,他根本沒有勝算。
沒辦法,他只能迂回救國。
這時宇文明極朝他伸出了橄欖枝,開出的條件是他要用那十幾萬兵馬助他奪權(quán),奪權(quán)后他自會幫他舅舅報仇。
宇文璟是再無奪嫡的可能性的,不如好好利用這次機(jī)會,爭取利益最大化。
而且他的母親良妃如果回到宮中,就算受到其他宮妃的奚落,至少能保全后半生。
不知為何,這次父皇對他卻格外寬容。
既沒有實質(zhì)性的懲罰他,就連本應(yīng)打入冷宮的良妃,也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他向來覺得父皇不喜自己,如今想來,大概是自己想岔了。
草原上的事,他不可能沒得到消息。
自己說什么也是他的親生兒子,總該護(hù)一護(hù)的。
他與宇文明極結(jié)盟,只想斗倒那幾個兄弟,卻不想對皇帝出手。
但看宇文明極這個樣子,大概是想用非常規(guī)手段了。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要斗倒他那幾個兄弟,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一開始他十分瞧不上的宇文琝,一次次給了他那么多驚喜。
要知道,當(dāng)初正是他,把自己送進(jìn)了大昭獄。
這次劫殺,正是宇文璟的手筆。
他知道不會成功,也只是想給宇文琝一個教訓(xùn)。
誰知道他卻以一己之力,殺他十幾個好手,不可謂不駭人。
而且現(xiàn)在,他也開始有些不信任宇文明極。
這樣有城府的人,如何說服他,當(dāng)初他沒害過自己?
宇文璟現(xiàn)在有些疲憊,就連當(dāng)初他最最喜歡的婉丫頭都嫁給了太子。
有生之年,只要婉丫頭幸福,他大概也別無所求了吧?
宇文璟看似粗獷的外表下,也開始隱隱變得細(xì)膩。
而離開浮萍幽潭的陸煦之果然去了趟欽天監(jiān),結(jié)果也如他所料,吳監(jiān)副把當(dāng)天檢測的事告訴了他。
只說是宇文琝親自找了呈監(jiān)正,當(dāng)天晚上便勘測了天象。
但當(dāng)時的天象,并非呈監(jiān)正所說,而是另有隱情。
吳監(jiān)副話里話外,都將源頭往宇文琝身上引。
陸煦之的臉越來越陰沉,直到離開了欽天監(jiān),他的唇角才忍不住抽了抽。
面癱不是人人都能維持的住的,他一個溫柔慣了的老好人,突然演黑化人設(shè),還真有點招架不住。
只不過他卻并沒能及時回楚親王府,武狀元當(dāng)晚受賜會武宴。
會武宴與瓊林宴齊名,都是當(dāng)科狀元受皇帝封賞的氣派大宴。
楚王當(dāng)然也在受邀之列,但在這公共場合,又不好當(dāng)眾問陸煦之究竟在浮萍幽潭經(jīng)歷了什么。
只好在飲酒的空當(dāng)?shù)驼Z幾句:“宇文明極可否拉攏你了?”
陸煦之輕聲應(yīng):“拉攏了,且開出的條件極其誘人。若是……王爺今晚不給我解饞,我可要投入閔親王門下了。”
說完陸煦之朝楚王挑了挑眉,竟還透了幾分輕佻,弄得楚王倏的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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