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刻骨
寒冬之下,十二月的巴黎稀薄的冷氣四溢。
陳旖旎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絲綢睡裙, 雙腿赤著, 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的。沈京墨將西裝紐扣解開了,包裹住她的肩, “先進去。”
她生得纖細, 被他輕輕一帶就進了門。
啪嗒——
一聲輕響。扇形光路在身后閉合, 門一關, 黑寂一片的房間, 只有彼此存在。
黑暗里, 她偎在他懷中如一塊兒涼玉,說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只不住喃喃著:“不夠,都不夠……”
“那怎么才夠, 嗯?”
沈京墨好笑地問了句,不由地抱她更緊了一些。以前她跟他甚少這么撒過嬌,總帶著些鋒芒。
她輕輕抬起了頭, 雖然看不清她的臉, 總覺得她此時一定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樣,有意問:“你說呢?”
“我說什么。”他也如此笑著低喃了句, 捧住她的臉, 一低頭,就迎上了她唇。
然后抱起她,一路就入了她的臥室。
房內亮著一盞昏昧的燈
一個轉身,他倏然看清了, 她吻他時,滿眼,滿眼,都是他。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他。
濃烈的癡迷,濃烈的憎恨。
最極致的溫柔,也是最刻骨的凜冽。
他配合著她,邊回吻著她,單手解領帶。
他垂眼之時,神情依然那般斯文矜冷,只是眼額散落下一縷碎發,將他眼底神色遮得幽昧。讓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的他,偏生染上了這么一股離經叛道的味道。
他吻她吻得耐心又溫柔,突然問了她一句:“胃還疼嗎?”
“……”她被他吻得幾乎昏了頭,正是意亂之時聽他這么一句,仿佛大夢初醒。她抬頭,滿眼氤氳,“嗯?”
他手掌托住她一側臉,柔聲問:“還疼嗎。”
“……”
她下意識擰了眉心,胃倒是沒什么感覺了,反而現在有一股暗火喑啞地在內心深處明滅。見他滿臉認真,她隨之便是一笑,嬌俏地歪了歪頭,用指尖兒勾他下巴:“你真掃興。”
“我掃興?不然你以為我來是做什么的?”他笑了一聲,低緩著聲線,又耐心地問她一遍:“胃還疼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不領情也不說話,紅指甲剮蹭他皮膚,有意招惹。這么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倏然又被他捏起下頜。
迫使她直視他沉沉的黑眸。
“旎旎,”他語氣溫柔,又帶著強勢,“說話。”
她半仰起眼,與他無聲地對視。
不僅是現在,從他出現在門外開始,他眼底這種溺憐的擔憂,一分也沒有減少過。
她垂下眼,嘀咕著回應了句:“不疼了。”
“真的?”
“嗯。”她兩手扶了下他肩,分跪在他兩側。他也順勢扶住了她的腰。
他眼鏡早被她調皮地勾掉,扔到了一邊,如此她便能毫不遮擋地對上他的視線。
仿佛破除了橫在彼此之間十三年之久的一堵透明的心墻。
沒有暗藏洶涌,終于坦誠以待。
他撥開她臉前的發,細細端詳她,“剛才在電話里,不是還很難受嗎。”
“我吃過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說著,指尖撫摩他眉骨,倏爾又在他鼻梁附近停頓一下,問,“你從倫敦飛過來,明天不出差了?”
他淡淡一笑,沒說話。
“還要出差?”她思量著問。
“嗯,”他輕頷首,“就是很擔心你,所以來了。”
“……”她動了下唇。
他深邃雙眸漆如子夜,將她形容都顛倒,他捧住她的臉,在她唇角吻了一下。不似淺嘗輒止,反而蓄意深刻。
“就是想知道,你還疼不疼了。”他說,“吃了藥舒服點了嗎?”
她老實地點頭:“嗯……不疼了。”怕他不信似的,立刻又補充:“真的,我可沒騙你。”
他撫了一下她眼角,笑道:“沒說你騙我。”
領口凌亂不堪的,他正了正身,整理了一下衣領和紐扣。半側臉浸在光線里,棱角分明的線條都被柔化。
她見他都要把那襯衫的紐扣扣到最上面了,突然出聲問:“你要走了嗎?”
他動作停下來,眉眼一揚:“你想嗎?”
她一開始沒說話,環住他肩頸,偎到他身上,唇碰了碰他的耳垂。如此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地說:“當然不了。”
“不想我走?”
“不想,”她意味深長地瞇起雙水眸,拽他敞開的襯衫和還沒整理好的的領帶,氣息輕柔又迷離,“我比較想跟你上床。”
他迎上她坦蕩灼熱的視線,不禁笑了:“比較?”
她不說話,而是用吻回應了他。
一開始只是碰了碰他唇,接著就被他占了先機,重重地吻住了。她坐到他懷里,邊又迫切去解他領帶,紐扣又一次被她一顆顆咬開。
那領帶卻沒解開,被她糾結地捏在手里,拽得他脖子都疼了。他卻不惱,睨了眼,笑著問她:“你這是,比較?”
她仰起臉,一臉驕縱的理所應當。
下巴點了點他那都快被她弄得打了死結的領帶,命令道:“幫我。”
他指尖兒勾了勾她鼻尖,接了手,輕揚起下頜,解自己領帶。
她手臂搭在他肩上,側著腦袋,盯著他不疾不徐,慢條斯理的動作。目光掠過他骨節分明的手腕兒,還有漂亮修長的手指。
他的眉眼,他的下頜線,他的唇。
不知不覺,就有點出神。
“看什么?”他睨了她一眼。
她幫他最后解開了那領帶,指尖滑過他喉結,說:“什么也沒看。”
他將領帶扔到了一旁,攬住她纖腰,又輕柔地吻住她唇,“撒謊。”
清冽男香拂過鼻尖兒,他身上還沾惹著一股屬于異地的稀薄潮氣,她不喜歡這種陌生的氣息。
濃稠的夜晚,對門是星熠的房間,不敢發出聲音,所以像是一種瀕死的體驗,雙雙半人在極樂天堂,半人在無邊地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力圖直達靈魂深處,每一處聲色都是這人間最難得的綿長快意。
浪潮將息后,他倦怠地靠到了床頭。
交換著一起抽完了一支煙,她將煙氣渡到他唇畔,吻了吻他,然后疲憊地趴在他胸前。
雙雙望了望飄窗外,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
又下雪了。
牽來一條薄被蓋住他們,他望著她眼睫,突然說:“上次問你,我出差去倫敦要不要去送我。”
“嗯。”
“其實,是想走之前見見你。”他淡淡一笑,“就一面也好。
“……”
她訝異地一抬眼,他眼中雖都是柔和笑意,卻看到了明顯的失落。
多年來,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失落。
他指腹摩.挲她飽滿的唇瓣,低垂著眼說:“不過沒關系,你不來見我,那我今天就來見你了。”
她有些歉疚,“最近太忙了……”
“忙到飯都忘了吃, ”他心疼她更多一些,垂著眼,指腹掠過她唇,徐徐低緩地說著,“這幾天我不在,一日三餐都要向我匯報。”
“……”
“知道了嗎?”
她卻不說話,也沒再說他啰嗦,趴了回去,沉默著。
“知道嗎?”他又強硬地問。
她指尖兒在他胸前畫著圈兒,卻答非所問:“下次。”
“——嗯?”
她抬頭,一雙瀲滟的眼凝視住他,鄭重地說:“下次,一定跟你好好告別。”
“……”
她曾也不告而別。
察覺到他半天沒回應,她視線灼灼的,“——我說真的。”
他笑了一聲,回擁住她,“好,我知道了。”
緊緊地回擁住了她,拍了拍她單薄的肩,低頭吻她額頭,輕聲:“乖,睡會兒吧。”
她溫順地磨蹭他肩窩,點頭:“好。”
可沒多久,她又驚醒一般,從他懷中掙扎了起來,問:“——對了,你今天幾點的飛機?”
“……”
他也才闔眼,剛有了困意,又被這么一聲擾醒了。
一睜眼,滿眼卻都是快要溢出的笑意:“怎么了?”
“幾點走?”她殷殷地問,邊拿過自己手機,想定個鬧鐘,“趕在我上班之前——”
他按下她的手。
她一抬頭,對上他溫柔的眼,“睡覺吧,乖。睡不了多久的,你還要上班。”
“——不行,”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不依不饒的,“幾點?我要去送你。”
她一副倔強模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他凝視了她一會兒,終是輕輕地笑開了:“九點半。”
又揉了揉她的發,“乖,先睡覺。”
她鄭重地上了個鬧鐘,又縮回了他懷中。
如此相擁在一起,總覺得,過去的十三年,好像都是虛度。原來他要的再簡單不過。
她要的,也十分明確且單純。
“如果結婚,”如此,卻又是他開了口,也不知她沒有沒有睡著,他輕撫著她的發,若有所思地提議,“你想不想在倫敦辦婚禮?我記得,以前跟你去過一次倫敦,是春天,氣候風景都很好,你說你很喜歡那里——”
“如果想去澳洲也可以,我都可以安排。”
“巴黎的話,好像也不錯,畢竟你一直在這里。”
她沒睡著,將他一字一句都聽到了心里去,閉著眼,突然說了句:“沈京墨,我想回國。”
他愣了一下。
“想回去了,”她繼續說,撒嬌地偎緊了他,“想在港城,跟你結婚。”
她在他面前總像個孩子,向來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她先前不想回國,那就不回;她不想結婚,他就等她;她現在想回去了,也終于能對他說出一句,想結婚了,他現今也能毫無顧忌地答應她。
“好,那就在港城結婚。”
只是在港城結婚,可她還沒想好最終在哪里定居。遲疑了一下,她對他說:“但是我可能,要忙到圣誕節之后,或者明年一月了……我也沒想好,要不要回國工作,我還沒想好。”
“沒關系,”他將她一縷發繞到耳后,淡聲道,“婚禮的事我來安排。圣誕節過后我回國一趟,等你忙完來接你。”
她又是若有所思的,“你這么跑,從倫敦到巴黎,再巴黎到倫敦……又要回國,還來接我,不累嗎?”
“當然不累,”他說著,擁緊了她,自己也有些困了,“乖,睡吧。不然明天你該累了。”
于是她又依偎住他,“好。”
相擁在一起,沒睡多久,沈京墨先醒了。
他輕手輕腳地放開了她,起來穿衣服。剛系好了襯衫的紐扣,聽門外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
星熠起來得早,主動過來敲門喊媽媽起床,奶聲奶氣地叫喚:
“媽媽,起床了——媽媽——”
陳旖旎還睡得熟,被吵得翻了個身,睡到另一邊。
她房間是單人床,昨晚一夜都暢快淋漓得盡興。仿佛這世間促狹逼仄到,再也不需要他給翻遍了,才能找到她。
觸之就可即。
給她掩了掩被子,蓋好她的腿腳和肩膀,沈京墨去開門。
星熠見到沈京墨,先是嚇了一跳,喊了句:“爸爸——怎么是你。”
沈京墨整理袖扣的手停下來,帶上門,將孩子抱起,悄聲說:“讓媽媽多睡一會兒。”
星熠捂住嘴,點頭:“……嗯嗯。”
“幫爸爸做個早飯,好不好。”
“沒問題——”
“對了星熠,爸爸一會兒要去機場,記得提醒媽媽要按時吃飯,一日三餐都要跟我匯報,”沈京墨囑咐著,“還有,媽媽如果忍著胃疼不說,星熠要告訴爸爸。我隨時飛回來。”
小孩兒眨眨眼:“——可、可我覺得,媽媽不會忍著不說的。”
“為什么?”沈京墨好笑地問。
小朋友一臉理所應當:“因為爸爸很愛媽媽呀!所以媽媽不會不說的——”
他還掰著小指頭數,“爸爸愛媽媽,媽媽愛爸爸——爸爸媽媽都、都很愛我!是不是?”
“當然,”沈京墨笑意溫柔的,鼻尖兒抵了抵星熠的臉頰,“星熠也要乖,圣誕過后爸爸帶你去國內玩兒一圈,想不想?”
“——嗯,想!”
venus的圣誕年會過去,滿公司上下還忙得不可開交。陳旖旎也成天扎在設計室出不來。
許多設計稿還有待修改和確認。
忙了一上午,一抬頭都下午三點半。陳旖旎準備喘口氣,去吃個飯。
圣誕雖然已過,公司大廳中央的那棵圣誕樹上的許愿卡和五顏六色的小禮物,卻還掛得滿滿當當。忙得都忘了撤掉。
路上,她邊用手機給沈京墨發消息,說她要去吃飯,讓他也照顧好星熠。
婚禮籌備提上日程,沈京墨要親自回去確認一趟,順便處理國內的事。
陳旖旎還有兩周才能徹底忙完,就休年假了。最近她也照顧不上星熠,星熠便跟沈京墨回國待一段時間,她忙完了也回去。
一周前的那個晚上,沈京墨從倫敦乘私人飛機過來。
第二天又飛回了倫敦。
說是九點半的飛機,她定了鬧鐘起來,星熠說他已經走了。而她也是后來才知道,他九點就落地倫敦了。只是想讓她睡個好覺。
星熠生在羅馬長在巴黎,從沒回去過,一直想回國看看。這回雀躍不已的,興奮了好幾天,這陣子一直問她,他是不是能在國內讀小學了。
陳旖旎卻不知如何回答。
她至今都拿不定主意。venus的開春大秀近在眼前,在國內分公司穩定下來之前,她還是只能待在venus在巴黎的總部。她心底知道,沈京墨還是希望她能夠回國的。
陳旖旎吃過午飯,往外走,路過公司長廊,手機一震,沈京墨發來一條消息。一張圖片,拍的卻是他。
照片里,他半蹲下來,在整理星熠房間里扔了一地的玩具。
難得他這么有耐心,眉眼低垂著,神情也是認真——他開會端坐在上席時,也是這副嚴謹到一絲不茍的模樣。
他將零零星星的玩具一件件地歸置入了玩具箱。滿地一片狼藉,平時陳旖旎都得在心底腹誹無數句,忍著脾氣不去罵淘皮搗蛋的星熠才去收拾。
消息內容是——
“媽媽看,爸爸!”
一看就是星熠用他手機發的。
陳旖旎牽了牽唇,不自覺地漾起了笑容,一個電話打過去,果然是星熠接起:“媽媽!”
“寶貝,媽媽跟你說了多少遍,玩具玩兒完了要自己收拾掉,怎么這么大了還讓爸爸媽媽給你收拾?”陳旖旎故作嚴厲地說。
“爸、爸爸也跟我一起玩了——”星熠據理力爭,“爸爸,媽媽說我……”
沈京墨笑了笑,溫聲道:“星熠,爸爸來接。”
星熠被陳旖旎訓得訕訕的,乖巧地將手機交給了沈京墨。
“喂。”
那邊響起一道熟悉的低沉男聲。
陳旖旎剛故作嚴厲的表情也一瞬收了,散漫地“喂”了聲:“你們收拾得怎么樣了?”
說著,她又有點冒火:“星熠玩玩具每次都扔一地——”
“沒事,他喜歡玩。”
陳旖旎沒好氣哼一聲,“你就慣他吧,還陪他一起鬧,多大人了。”
“沒有,”他低笑著,聽著那邊還在收拾孩子的玩具,“我小時候不允許玩這種東西。”
“嗯?”
“爺爺奶奶都很嚴厲,爸媽也是。”
他甚少聊起他兒時的事——她印象中,他自小就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在國內讀完小學,初中就去了澳洲一直讀到大學畢業。回來直接繼承家業。
他似乎不愿說太多,一沉吟,又問:“你呢,吃飯了嗎?
“吃過了,”她立刻答,“你們呢?”
“我們也是,馬上出發去機場。”
“啊——”她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道歉,“……對不起,今天可能,又不能去送你們了。我們今天定設計稿的終方案,”說著又疲憊地嘆氣,“就快忙完了……”
“沒關系。”他笑了笑,并不掛心,“出發和落地我都會給你發消息。”
“嗯好。”
“還有,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
他頓了頓,溫聲道:“以后,我不想聽到你說對不起。”
沒等她接話,他揚聲:“記住了?”
進了咖啡廳,一晃眼,賀寒聲和一個陌生模樣,一身墨綠色職業裝的年輕女人經過公司正廳。說說笑笑的。
陳旖旎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個女人。
不過只是一眼,他們就消失在扶梯之上。她沒看清人。
“記住了,”陳旖旎懶懶一笑,在前臺點了單,朝一邊的卡座走,邊問他:“五點半的飛機?”
“嗯。”
“這次我可調查清楚航班了,別想騙我,”她哼笑一聲,“上次就被你騙了。”
沈京墨漫不經心地笑道:“何必騙你。要不是你忙,不然任何一個時間點,我都能把你綁走。讓你必須來送我和星熠一程。”
“——爸爸,為什么要綁媽媽呀。”
星熠聽到了,在那邊天真地問了這么一句,手里拿著個小恐龍玩具,拽來拽去。
陳旖旎跟著豎起了耳朵。
玩具箱歸置好了,沈京墨起身,摸了下星熠的小腦袋,正兒八經地解釋:“媽媽以前睡覺喜歡被綁著,不然她會夢游。”
星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呀。”
“先自己玩會兒,”沈京墨說完,就從房間出去了,避開了孩子,聽她那邊也沒了音兒,有意問了句:“現在還喜歡嗎?”
她的臉就有點兒紅了,“說什么……”
這確實是以前,她和他之間的一種私人小愛好罷了。
“等你回國我們可以——”
“——不!”她立刻打斷他。
他明顯是刻意地一頓,隨即便笑開了,換了副正兒八經的語氣,淡淡道:“我是說,回國我們可以住新家了。”
“……”
“這次回去,我去看一下房子里的玫瑰園怎么樣了,你不是很喜歡么?”他笑著說,坐在沙發上,順手點了支煙,雙腿微微交疊,“算一算,荒了有,嗯,六七年了吧。”
“六七年?”她深感吃驚。
“嗯,我一直有派人照料,不過你不在,就荒了——我一直在想,該怎么把那棟房子,作為一個家,送給你。”
他吐了個煙圈兒,瞧著那縹緲散開的青白色煙霧。
不遠處,掛著一件旗袍。暗紅如血,色澤詭異得如刻入骨血的情蠱。是六年前她離開時穿的那件。
他一時沉思。
“陳旖旎,你不知道,”他嗓音泛著啞,“從很久以前,我就想給你一個家。”
“我從車里把你救出來的那天……對不起,”他剛提了句,立刻小心翼翼地道了歉,生怕揭她傷疤,“那天開始,我就不想報復你了。”
那天她失去了她的弟弟,失去了最后的親人。
“我想給你一個家,”他低聲說,“但以前,我不敢……真對不起,旎旎。”
“……”
他看著那件旗袍,想到了她離開的那天,緊緊一闔眸。
聲線也沉沉的:
“我是真的愛你。這么晚才說,真對不起。”
“——ashley,下午好。”
身后,一個同事突然拍了陳旖旎一下,打斷了她欲言又止,即將說出口的話,“馬上開會了。”
陳旖旎一抬頭,眼眶發紅。
那個同事才發現她是在打電話,并不知她為什么紅了眼,低聲道了歉就走開了。
“好了,你去忙吧,”沈京墨聽到了,在那邊笑起來,“還有很多話,以后我們可以慢慢說。”
她遲疑著:“嗯……好。”
他正要掛,她突然低喊一聲:“沈京墨——”
“嗯?”
她是個很不擅表達的人,微微別開了頭,看著窗,飄忽了一下思緒,
“我也愛你。”
他愣住了。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聽她說愛他。一時都忘了如何反應。等煙要燒到手指,才趕緊捻滅了。
他居然也這么緊張。像個被喜歡的女孩子先告了白的青春期少年。
莽撞。
當然她是看不到他這般無措模樣的,“到機場跟我說,一路平安。”
“嗯,好,”他還在回味她剛才的話,掛電話前,不忘囑咐她一句,“按時吃飯,不要這么晚了。我不在,你要乖一點。”
“嗯。”
周圍三兩個同事買了咖啡過來,見她終于掛了電話,面面相覷。
陳旖旎拿起咖啡,再一抬頭,已是一副笑意瀲滟的模樣,才想起同事剛才催她去開會。
她記得會議在五點,可現在才剛過四點。
“現在去開會嗎?”她問。
“四點十五開會,臨時改的時間。就快開始了。”一個同事說。
一行人向外走。
陳旖旎邊走,邊翻了下手機。發現賀寒聲臨時改了會議時間。
她剛才打電話都沒有注意到。
“不好意思,我去取一趟設計稿,”陳旖旎微笑著跟同事告了別,“你們先上去吧。”
“ashley,你必須快點了。”
“好。”
陳旖旎取了東西,便直達頂樓會議室。
一進門,她注意到,坐在賀寒聲左手一側的女人,就是她半小時之前在公司前廳看到的,與他說說笑笑的那位。
那女人一身墨綠色職業裝,黑色卷發,棕色皮膚,典型的猶太人長相,邊對她打了招呼:“ashley,好久不見。”
陳旖旎認出了她。
emily是大概三四年前起家,近年在業界都風頭極盛的設計師。
她們曾有過一面之緣,還在秀展過打過平手。
據說賀寒聲曾經想挖她沒挖到。那時的venus不具資本,對方并看不上他們這家名不經傳的小眾品牌。
“好久不見。”陳旖旎優雅地點點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會議開始,賀寒聲先為大家介紹了新來的設計師emily。陳旖旎跟著大家一起鼓了會兒掌。
她興致懨懨的,心思還在設計稿上。
有幾個地方還沒改好,本想吃完飯買杯咖啡去設計室慢慢改,誰知提前了會議時間。措手不及的。
賀寒聲夸了一番新來的設計師emily,據說她還在一年內連斬過法國內外的數項設計大獎。
會議氛圍鼓噪,一眾的嘖嘖贊嘆。
騷動最后平息在賀寒聲響亮的一聲中:“現在我向大家宣布——”
賀寒聲用一種極其欽慕的目光看著emily,喜露于色,對大家道:“明年春季大秀的服裝設計稿全由emily負責了——”
陳旖旎一震。
“有emily坐鎮主設席位,是對我們品牌風格的一次創新和突破,明年主攻的中國市場乃至亞洲市場,又是一次突破。”
鴉雀無聲。
“……”
一干人都沒鼓掌,面面相覷著。
大家先是看一看項目本來的負責人陳旖旎,再看一看他們的boss賀寒聲。
氣氛有點尷尬。
最終,賀寒聲視線落在陳旖旎身上,眉眼含著笑:“ashley就根據emily的主設計稿做細節修改吧,你這段時間也辛苦了。”
“這什么意思,讓ashley退居二線嗎?”有人不滿了,“那ashley的設計稿……”
“——我說的很清楚了,”賀寒聲有些不耐,像是有些怕擾了名氣更盛的設計師emily惱火似的,“以emily的標準為主,ashley的風格并未革新,她的設計稿以后的秀我們還有機會再——”
陳旖旎從座位上站起。
金屬凳腿摩擦地面的動靜不大,卻總有點突兀,打斷了賀寒聲的話。
她臉色冷到極點,眉眼之間也盡是清透的冰冷。
看著不遠的賀寒聲,而一屋子人都在看著她。
這里的人,都是她曾經并肩數個日日夜夜,看著venus從低谷走到現在的同事們。
還有眼前這個,她曾視為知心好友的男人。
眾目睽睽之下,低氣壓也稠悶燥人。
“ashley,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
沒等賀寒聲說完,陳旖旎就輕輕揚了揚紅唇,表情帶著薄諷。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指尖捻過了文件夾,旗袍后擺一揚。
轉身出了會議室。
一室寂靜。
“賀總,你這……這不太好吧。”
“賀總,ashley為大秀做了很多努力,你現在不要她的設計稿……”
“這樣不好吧,賀總,ashley……”
“好了,我給大家我的理由,”賀寒聲頭痛地安撫著眾人,“你們都知道我們的風格與lamour很像——我肯定不能讓ashley把venus變成第二個lamour。進軍中國市場了,一山肯定不容二虎,風格相似的兩家怎么在業界……”
走遠了,陳旖旎已經聽不見會議室的聲音了。
她冷靜地乘電梯下樓,碰見了眼熟她的同事,還跟她微笑著打招呼,說一聲:“ashley,下午好。”
她也微笑著回應,一臉風平浪靜。
手中的設計稿還有幾處需要修改。
快步回到設計室,趕緊拿出筆修改,還在旁邊認真詳細地做好了批注——這是她一貫的習慣,力圖讓經手她設計稿的人也能看懂。
樓上會議室在說什么,已經與她無關了。
巴黎時間下午四點五十。
夜色將沉,終于改好了。一張張檢查過去,順帶著將一封辭呈夾在文件夾里。
她放在桌面上,關了身后的燈。
滿室一黑,天色也跟著謝了幕。
她關上門離開。
沈京墨本打算帶星熠坐私人飛機回國。
但小家伙說他還沒去過機場,一直跟他說想坐那種能裝很多人的飛機。于是他們便選擇了乘航班回國。
安靜的休息室中,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鋪滿了幾個婚禮策劃發來的場景預設圖。
婚禮選址定在港城南海岸,是港城風景最優美的一隅。計劃是白天婚禮,晚上在一艘大型游艇上舉行晚宴。
方案很詳盡,密密麻麻的大幾頁。
看了快一個小時,沈京墨舒緩著神緒,剛準備收電腦,右下角彈出一封新郵件。
jessie說venus臨時篡改了合約內容。
明年開春大秀——也是s&r扶持venus進軍中國市場的第一場大秀,御用設計師從ashley chan,改為了emily。
jessie問他算不算違約,巴黎分公司那邊對venus頗有微詞。
jessie還小小八卦了一句,聽說陳旖旎的設計稿全被壓了,venus準備讓新設計師重新制定了。
venus怕與lamour撞元素,從陳旖旎加入至今沿用的風格也準備大改。
她的稿子已成了一筐廢稿。
沈京墨一手支額,指尖兒點了點桌面,瀏覽下來,容色也冷了幾分。
然后打了電話給賀寒聲。
不多時就通了,賀寒聲“喂”了一聲。似乎是也意識到了沈京墨親自打給他是出于何故。
不過他有自己的理由,正準備解釋,沈京墨卻比他先開門見山:
“賀寒聲,我不認為,出爾反爾是任何一個行業從業者的基本素養。”
賀寒聲一愣,“……沈總。”
“你應該知道,我是因為陳旖旎才跟venus合作,你也知道如果沒有她,我根本不會選擇你們。”
沈京墨看了眼一邊讀著故事書,絲毫不懂大人世界有多么波云詭譎的星熠。
他站起身,走到吸煙室前。
打火機火星一晃,點了一支煙,漫不經心地輕笑:“所以,沒必要了,對嗎?”
“沈總,事情是這樣的,”賀寒聲據理力爭,“換設計師是在我們考慮范圍……”
“謝謝你這些年對她和星熠的照顧,”沈京墨淡淡打斷,語氣平靜又疏漠,“我們結婚會發請柬給你的。”
“……”
說完便掛了電話。
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沈京墨抽了半支煙就捻滅了,回來摸了摸星熠的小腦袋,“星熠,要出發了。”
“喔,”星熠答應著,卻沒抬頭,還埋在故事書里,“爸爸,我把這段看完。”
沈京墨直接抱起了他,另一手拎起了電腦。
“爸爸抱著你看。”
星熠在他懷中聚精會神地翻動著故事書,嘴里念念有詞的,邊還問沈京墨這個字還怎么讀。
沈京墨邊走,邊耐心地回答他,卻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機場就給陳旖旎發了信息,她到現在都沒回復他。
小孩兒沒一會兒就看完了故事書,吵吵著要沈京墨放他下來。
沈京墨將故事書放進星熠的小黃鴨書包里,拉上了拉鏈兒,改為拉著孩子的手走。
小孩兒用小碎步攆著他,“爸爸。”
“嗯?”
星熠有點失落地問:“媽媽還、還沒打電話嗎?”
“媽媽今天很忙。”沈京墨溫和地笑了笑。
“哦——”星熠點點頭,又抬頭,“那爸、爸爸就不會難過嗎?”
“難過什么?”
“媽、媽媽沒來,爸爸不會難過嗎?”
沈京墨低眸,“不會。”
“為什么?”
“爸爸如果那么脆弱,怎么保護你和媽媽。”沈京墨然后遙望了一眼登機口,不由地,也走得慢了一些。
“爸爸——我要走那個!”星熠指著一條長長的,大概有100多米的傳送帶雀躍不已。
剛沒接到媽媽電話的失落霎時沒了影兒。孩子就是孩子。
沈京墨被星熠感染了,心情也不由地明快了些,他牽著他小手過去,上去前,按住蹦蹦跳跳的小孩兒,叮嚀道:“慢點走,害怕的話,就讓爸爸抱你。”
“我才不怕!”星熠雄赳赳氣昂昂的,挺著小身板兒,“我、我也沒那么脆弱——我想保護爸爸媽媽!”
沈京墨和星熠一前一后上了傳送帶。小孩兒在前,他在后,被小家伙拉著不由地低了低身。
這條傳送帶過于冗長,對于大人來說,速度很慢。
但對于孩子,就很快很快了。
他覺得冗長無比的那六年,他和她的孩子一眨眼,卻已這么大了。
星熠沒一會兒就瑟瑟發抖了,小手捏住沈京墨的掌心,掐得死死的。
沈京墨見他一臉倔強還硬撐,不由分說地就將他抱起來,“來,爸爸抱你。”
“我、我才不怕呢——”星熠據理力爭,“我、我還要走——”
小臉都白了,怎么還說不怕。
沈京墨無聲笑了笑,托穩了星熠,即將走完傳送帶的一半,“不許,爸爸想抱著你。”
“爸爸。”
過了會兒,星熠突然不安分地掙扎一下。
“怕的話抓緊爸爸,”沈京墨說,“馬上走完了。”
“爸爸——”
星熠又拽了拽他領口。
“星熠,別亂動。”
“爸、爸爸——”小孩兒激動到都有些結巴,終于發出破云雷似的一聲,喊:“——是媽媽!”
“……”
沈京墨一愣。
下意識以為是陳旖旎打了電話給星熠,正準備找手機,卻被星熠拽著衣領,回頭看。
距傳送帶起點二三十米左右,陳旖旎正往這邊趕來。
她一身紺青色旗袍過于惹眼,大衣衣擺松散開,左右翻飛。她穿高跟鞋不敢跑太快,只得飛速邁開步伐,盡全力向這邊奔來。
“是媽媽!”
“媽媽——媽媽——”
孩子在懷中歡呼雀躍,沈京墨抱緊了他,回頭,緊盯著那個方向。
真的是她。
陳旖旎也看到了他們,揮手。
她顯然是臨時改變主意趕來,估計就買了一張機票,什么也沒帶——
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也沒有了。
上了傳送帶,向他的方向,走過去。
一步一步,都走得堅定沉穩,果敢無比。
“媽媽——媽媽!”星熠還在呼喊。
登機口即將關閉。
機場廣播里清甜的女聲用幾種語言輪番播報著。
可數種聲音,都不及他與她內心喧囂。
他看著她越來越近,眸光動了動。
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嗓音艱澀,一時說不出話。
到了傳送帶末端,沈京墨站定了,一手抱穩了星熠,一條手臂向快步奔來的陳旖旎展開。
她離他越來越近。
將這六年的距離,十三年的光陰,一點點地縮到寸厘。
她柔軟的衣角撫過他掌心,她也穩穩地落入他臂彎中。緊緊抱住了他。輕輕喘著氣。
“……來了。”
沈京墨低垂著眼,看清了,的確是她在他身前。緊緊抱著他。
不似他六年前在機場里四處奔走,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
陳旖旎抬頭,迎上他溫柔的視線。
她唇繃了繃,貼在他胸前。
一個眼神交匯,就足以勝過千言萬語。
相擁片刻,直到她周身的寒意都被他懷抱的溫度烘散,他揉了揉她的發,好像她還是當年那個十七歲的少女。
帶著點兒隱忍的鼻音,他低聲道:“走吧。”
在他牽住她手的一瞬間,她掌心主動反扣住他手。被他寬大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好像同時能熨熱兩顆冰冷彷徨的心。
刻骨的,也終將最深情。
十幾個小時的漫長飛行,已晝夜不分的混沌,被一場夢擾醒。
陳旖旎一驚醒,耳膜脹痛不已,星熠還在她懷中睡得安穩,小孩兒縮成小小的一團,偎在媽媽身前,呼吸清淺。
一夢驚醒,這感覺很不真切。
沈京墨一直沒睡著,察覺她醒來,他也睜開了眼。
她一雙清澈的眼中滿是茫然,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他主動地將她懷里的小孩兒抱過去,
“換我抱一會兒。”
陳旖旎的視線從他臉上渙散開,盯著震顫的空氣出了一會兒神。
兩行淚,不知不覺地從臉頰滑下。
“怎么了,”沈京墨一驚,趕緊抬手去拭她臉頰的淚。
可她滾熱的淚卻源源不斷,一遍又一遍的浸過他指腹,他聲音也不由地顫了顫,問:“怎么哭了?”
她搖搖頭,將臉枕在他掌心,閉了閉眼。
整理了一番情緒,她稍微鎮定了一些,才又抬起雙朦朧淚眼,直直看著他:“我剛才……做了個夢。”
“夢?”
“不是剛才……”她濡濕的眼睫顫了顫,“很久了。”
他眉心輕擰著,靜候下文。
她視線灼灼地望住他,仿佛要從他幽深的眸底直望入他內心深處,洞悉那個夢的結局。
“我夢見,你結婚……夢見過很多次。夢見你穿一身白色的西裝,是新郎常穿的款式,很好看。”
他眸光微動。
動了動唇,還沒說話,她眼淚就落入他手心,將他的皮膚都要灼傷。
“你的新娘挽著你,她也很好看,”她由衷地贊嘆,苦笑起來,“她真的好美……婚紗也很漂亮。”
“可是你離我好遠,你們都好遠……我看不清她是誰,我最多,只能看到你的臉。”
“就算我看不清她是誰,我也好嫉妒她,”她哽咽著,凝視他的眼底都泛了紅,“我好嫉妒她……也好羨慕。”
“乖,不哭了。”
他給她一點點地將眼淚擦凈。心也仿佛被她的眼淚,一層層地泡到柔軟。
給她擦凈了淚,擁她到自己懷中,她時不時地啜泣輕顫,低吟陣陣。
“你們看起來很幸福……你一定特別愛她。”她幾近無語倫次,“我看不到新娘的臉……最好別看到吧,不然我會嫉妒到瘋掉……”
她闔了闔眸,似夢非夢地喃喃著:“我真的會瘋掉。”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撫著她,“不哭了,旎旎。”
過了會兒,她就不哭了。似乎只是被個噩夢驚醒過一遭,如此再閉上了眼,緊緊抓住他手,像是又要睡過去。
他抱她緊了些,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著,低聲,
“再睡一會兒吧,乖。”
她還心有余悸,“我夢見……”
“你應該多睡一會兒的,”他捏過她纖細的手,輕柔地吻她的無名指,“說不定能夢到最后,你會看到無論夢里夢外,跟我結婚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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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旖旎》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寫到這個點……劇情太多了超出預期沒塞下,拖了三天,實在不好意思。
——正文完結!求一波【收藏作者】~謝謝大家陪伴!
很感謝大家陪我走這段路,你們所有的留言我都有看。
因為我個人問題,在寫這本的期間情緒波動很大,所以更新時間很不定,我也經常食言給大家造成了不便,實在抱歉。
之前也說了75-89會大改重寫,這周末結束之前應該可以全部替換完畢。我是準備一次替換的,不然前章不搭后文。
全本完結后也會從頭修一修,改改句式結構什么的…我跟旎旎有點像,對于這方面比較偏執想盡善盡美一些。
不管怎么樣,收獲很豐富,謝謝大家來看我的文。
后續還有番外,我會休息幾天更,具體見wb通知。
番外內容有兩部分,回國后的婚禮以及婚后生活,以及旎旎從前在巴黎上學的那四年與沈狗的點點滴滴。
偏日常向,輕松無虐。
還有讀者問到的之前的沈何晏、陸眠、秦一諾等角色,這些人物的結局,我都會在番外交代的。
謝謝大家,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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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表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成年人需要誘惑。誘惑的第一步就是舍棄人類的形態,變成貓,變成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
——《四重奏》
年少時,懷兮喜歡程宴北轟轟烈烈,不可自拔。
后來分手,任憑她當著他的面換了多少個男朋友,如何逼他吃醋后悔,最終他也沒吃她這棵回頭草。
多年后再見程宴北。
男人指間煙氣繚繞,手臂搭在車門邊,于墨鏡下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懷兮眉眼一挑,揚起倨傲的下巴。
俯身趴過去,慢條斯理地,對著他墨鏡補了個口紅。
笑得挑釁又囂張:“不好意思程先生,我還要等我未婚夫來接我。”
程宴北神情散漫勾著唇,好整以暇地欣賞她。
等她手一停,立馬將人按入了車里。
死死箍她在胸前,掐住她下頜,把她唇色吻得愈發紅艷欲滴,將她心潮撥得起起落落,惴惴難平。
待她滿目瀲滟,趴在他身上喘不過氣,他才得逞地笑:
“老實了?”
“還敢跟別人好么,未婚妻?”
若我多年后參加你的婚宴
我要一杯祝你愛而不得
另一杯祝你得而不愛
最后一杯祝我自己
慶幸你既不是我的,也不是別人的
又欲又a職業賽車手x驕縱美艷女model
久別重逢/破鏡重圓/狗男人追妻翻車日記
“兇手和戀人都喜歡事后重返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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