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久直勾勾地瞪著余祭,在他問完問題后,余祭的呼吸、心跳、血壓,甚至皮膚毛孔的一些細微變化都被他絲毫不差得盡收眼底。當余祭一臉茫然疑惑地重復了一句“冰山里有機關?”時,陳久臉上閃過極度失望的神色。</br> “如何?”阮青竹不看余祭,只是看陳久。</br> “很遺憾,他大概是不知道的。”陳久說。</br> “他可是林家的四大家將。”莫林在旁插話道。</br> “對此我也只能深表遺憾。”陳久說。</br> 余祭沉默不語,內心卻并不如他面上這么平靜。作為林家的四大家將,除了身體里并沒有真正林家的血脈,施展不了林家獨有的血繼異能鏡無痕以外,四人都已經感覺不到他們與真的林家人還有什么區別。他們知曉有關林家的一切,甚至在很多事上他們比真正的林家子弟知道得還要多。就比如說這界川之中隱藏的秘密營地,他們就遠比林天表知道得要早。</br> 林家對他們四人是毫無保留信任著的,至少他們是一直這樣以為的,只是現在……</br> 可是界川的冰峰之中藏有定制?</br> 在此間來回過不知道多少次的余祭頭回聽說,看到對方鄭重討論的模樣,這應當不是什么拷問他的技巧,就是真實存在的事。</br> 所以家主對他們的信任,還是存有限度的嗎?</br> 想到這,余祭不由地朝遠處的冰峰看了眼。</br> 林柏英依舊站在這,雖然距離戰場頗遠,但是路平他們這邊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清清楚楚。</br> 阮青竹、陳久,再到霍英這位前首徒、現院士,他雖然沒同這三個人打過直接交道,對他們的了解卻比北斗學院的絕大多數人還要詳盡得多。挑唆三大學院在七星會試那天群攻北斗,本就是他一手策劃的,這個計劃之龐大,絕不只是敲下日子,然后游說一群人干活那么簡單。僅僅是安排陳楚進北斗學院,最后坐到玉衡峰首徒的位置,就不知耗費了多少年多少心血。</br> 在這漫長的過程中,對北斗學院,對其他三大學院,他不斷搜羅著情報,論對四大學院的全面了解,整個大陸會強過他的人都不會很多。</br> 所以當看到阮青竹、陳久、霍英相繼現身時,雖只有三個人,但對于己方的潰敗林柏英已經有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四大學院從來都是修界頂端的象征,若非如此,林柏英又何需挑撥他們互斗?因為能對四大學院產生威脅的,自從暗黑學院被驅逐以后就只有他們自己。雖然近些年三大帝國和血繼家族逐漸勢大,但四大學院上千年的傳承還遠遠沒到可以被忽視的地步。哪怕四院在北斗七星谷一役中都損傷慘重,但當他們聯合在一起,依然是放眼天下無人可以撼動的力量。</br> 北斗學院的三位院士級,已讓他的麾下久負盛名的兩位家將所領的精銳鎩羽而歸。而對方集起的大部隊,也已經出了雁蕩關,這一點林柏英早收到了情報,眼下阮青竹、陳久、霍英三人已經探到了此時,四大學院的大隊人馬想必很快就會殺到。</br> 林柏英很清楚他們將要迎接的是怎樣的對手,可他此時的神色卻絲毫不亂,他的目光更多在留意的依舊是路平。</br> “如何?”一個聲音忽在他身邊響起,風雪交集的冰峰頂上,赫然又多出個身影,就站在林柏英身旁。林柏英注意著路平的目光,阮青竹、陳久、霍英這等強者都能感知得到,他們時不時也會朝峰頂矗立著的林柏英瞧一眼,可這突然出現身影他們卻全然沒有察覺。</br> “不好。”林柏英對這一聲疑問的回答很是簡單。</br> “你早該除掉他。”風雪中的身影說道。</br> “百余年來,這是唯一成功的實驗體。”林柏英說道。</br> “但你失去了對他的控制。”身影說道。</br> “我太低估他了,我沒想到這樣一個白紙一樣的小鬼會自然成長到這樣的地步。”林柏英嘆息。</br> “現在呢?”身影問。</br> “還有一點機會。”林柏英說著,他伸手入懷,半晌后從里取出了個極小的方盒,遞向了身旁。</br> “余祭的?”身影問。</br> “是。”林柏英點頭。</br> 身影抬手,將小方盒接過,雙指微一用力,小方盒上已出現裂紋,一縷魄之力有如煙塵從里鉆出,直朝那身影鉆了去。</br> 身影微微動了下,一道目光有如實質,從他與風雪混合的模糊中射出。</br> “當心!”</br> 數里之外,莫林忽然大叫了一聲。密切觀察著余祭身體變化的陳久尚沒有任何察覺,倒是路平在聽到莫林這一聲喊后,即使身體虛弱不堪,卻還是下意識地施展出了聽魄,馬上就聽到了魄之力的聲響,來自余祭,但又好像……不是余祭。</br> 本已被重創失去戰力的余祭,有如死灰復燃,突然如箭一般朝身前不遠的路平射了去。</br> 即使有莫林事前那一聲提示,可無論阮青竹還是霍英,甚至一直在注意著余祭的陳久,都沒料到危險竟是來自于半死的余祭,甚至是在莫林這一聲提醒后,本關注著余祭的陳久反倒是把注意力投向了別外,以為是有什么外來的攻擊。</br> 直至余祭如箭般竄出,近在咫尺的三位院士竟都阻止不及,路平察覺到了,奈何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余祭雙目赤紅,咧嘴露著森森白牙,仿佛猛獸一般直撲過來。</br> 且隨風行!</br> 好在還有一個莫林,雖是實力最弱,卻是最早察覺到異動的一個。沒有力之魄的他施展著這一異能,將自己直朝撲來的余祭撞去。</br> 砰!</br> 兩個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力量薄弱的莫林頓時被彈出好遠,余祭的沖勢總算緩了一緩,就這么一個瞬息的功夫,三位院士都已經做出反應,余祭沒有機會繼續他的攻勢,眨眼已經倒地,徹底斷了氣。</br> “這是怎么回事?”阮青竹驚詫,陳久已經低身去檢查余祭的身體,霍英卻是看向了被撞飛的莫林,同時看去的還有路平,一聲“莫林”急叫出聲,不過很快就聽到那邊雪坑里傳來一聲“哎呦喂”的叫喚。</br> 路平長松了口氣,霍英卻是神色微動,這邊陳久對余祭的尸體略做檢查后,神色更是大變。</br> “仿生系?”他的口氣充滿了不信,同時飛快地朝四下掃了一圈。那些驚恐不安的少年每一個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但是在當中他并沒有找到他需要的目標。</br> 難不成是那里?</br> 陳久抬頭,望向遠處冰峰之顛,在那里已經站了許久的林柏英,卻在此時離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