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竹屋。</br> 對于這位一大早便不請自來的客人,裴先生看起來并不顯得意外和陌生,進了屋后神色如常地脫去外套搭在一旁衣架,看向來人。</br> “你有心事。”來人坐在裴先生的茶桌后,倒是一點不見外,用裴先生平日最鐘愛的那把飛天壺給自己沏上了一壺濃茶,此時一邊往杯中倒著一邊說道。</br> 他用的口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裴先生干脆沒有回答,坐到了他的對面。</br> “來一杯嗎?”來人問道,仿佛他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br> 裴先生搖了搖頭。</br> “那門縫,你居然走到門前才察覺,所以我覺得你心里有事?!眮砣俗约憾似鸨贿呎f道。</br> “你來是什么事?”裴先生依舊不說自己,只問對方來意。</br> “純路過,便來看看你?!眮砣苏f道。</br> “為什么事路過?”裴先生問。</br> 來人笑了。不愧是舊友,終究還是了解他。他到這,不是為了找裴先生,但也終究是為了某些事情才會路過。</br> “路平?!眮砣苏f道。</br> “哦?”裴先生有些意外,然后便等著來人繼續(xù)說下去。</br> “七十一號。”來人說。</br> 裴先生神色馬上就變了,那些還在等確認的消息,剎那間他就已經(jīng)信了。因為七十一號,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br> “他就是七十一號?”裴先生說著。</br> “是。”來人道。</br> “可他不是應該……”裴先生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應該怎樣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真實的情況是怎樣。</br> “你有辦法?”他換了一個問題。</br> “原以為有的?!眮砣丝嘈α艘幌?,“但是沒想到他的提升會這么快。你知道的,他這不屬于一個修煉者的提升?!?lt;/br> “我明白。那現(xiàn)在怎么辦?”裴先生說。</br> “我得先回去一趟?!眮砣苏f道。</br> “那路平這里?”</br> “不需要你做什么,這本也不是需要你負責的事?!眮砣苏f道。</br> “求之不得。”裴先生笑了笑。他們這些人知道路平底細,六魄貫通的實力,等閑誰敢去招惹?</br> “不過他們離開的時候隨便留意一下他們的去向?!眮砣苏f道。</br> “盡量吧?!迸嵯壬?。</br> “好,那我去了。”</br> “保重?!?lt;/br> “保重?!?lt;/br> 兩人相互道別,裴先生來將來人送出門外。那人四下看了眼后,點了點頭,身形一閃,便已經(jīng)沒入一旁林中。裴先生沒在門口逗留,轉身就又回到了屋內(nèi)。</br> 林里,來人幾步便到了一棵樹旁。樹旁站著個少年,一動不動,宛如一個雕塑,直至裴先生到他身旁時,他的眼珠才勉強轉了轉,看起來卻是極艱難。</br> “很好。”來人點了點頭,露出極為贊許的神情,“這才不過幾天,你現(xiàn)在便已經(jīng)能保持睜眼的狀態(tài),視線也可以有一點移動,而且還能聽到我說話??墒侵T多眼線,卻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lt;/br> 雕塑一般的少年這時突然像是解除了冰凍一般,他轉過頭,看向來人道:“既然都感知不到我的魄之力,那么當日你到底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只是裝死的?”</br> 少年赫然是峽峰城的少城主衛(wèi)天啟,而這來人正是將他從那里帶離的呂征。面對此時衛(wèi)天啟的質疑,他笑了笑道:“我當然不是看穿了你這異能,我只是發(fā)現(xiàn)當時魄之力爆散將你掃開時,更多的力道其實是來自于你自己,所以我猜你是在演戲裝死。至于后來,你這異能顯然不能太久,我多等了會,你就露出痕跡了?!?lt;/br> 衛(wèi)天啟沉默。呂征說得不錯,當時自己耍過什么心機,他自己當然再清楚不過。</br> “那你現(xiàn)在教我做這樣的練習是想做什么?想利用我來暗殺路平嗎?”衛(wèi)天啟道。</br> “暗殺路平?或許你自己會想這么做,我也不會攔著。但于我而言,重要的是你這血繼異能。你說它叫假寐,可僅這幾天的練習來看,你還認為這只是一個用來裝死的異能這么簡單嗎?”</br> “可我還是想不出這樣練習之后能有什么用?!毙l(wèi)天啟說。</br> “這需要我們一起去慢慢探究?!眳握髡f。</br> “然后呢?”</br> “然后?”</br> “然后需要我做什么事。難不成你要讓我相信,你僅僅是為了幫助我進一步開發(fā)我們家族的血繼異能嗎?”衛(wèi)天啟說。</br> “說實話,在不確定你的假寐會發(fā)展變化到什么程度的情況下,我也無法確認需要你做什么?!眳握髡f。</br> “但你總有個預想的方向吧?”衛(wèi)天啟道。</br> “那么你認為我會在還不能確保你可以提供幫助的情況下,就把很重要很機密的事情告訴你嗎?”如果是那樣,一旦最后發(fā)現(xiàn)并不需要你,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是什么?”呂征說。</br> “所以我一直和你說,先不要問太多?!眳握骺粗溃艾F(xiàn)在就知道太多,對你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我會保證幫助你提升力量,但到底能提升多少,還是要看你個人?!?lt;/br> “與假寐有關嗎?”衛(wèi)天啟說。</br> “當然。我以為你早就清楚這一點,否則你覺得你還有什么與眾不同之處嗎?”呂征說道。</br> 這話里有幾分譏誚,可衛(wèi)天啟并沒有因此生氣,反倒覺得踏實。假寐是他們家族的血繼異能,那么目前全天下便只有他一人掌握,對方既是對他這異能有所寄托,那就不得不仰仗他這個人,全天下僅有的一個人。這一點與眾不同便已經(jīng)足夠了。</br> “希望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有關這件事的談話。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你如果跟上來,就請下好決心。而你現(xiàn)在猶猶豫豫的態(tài)度我很不欣賞?!眳握髡f道。</br> “明白了。”衛(wèi)天啟點點頭。</br> “我們走。”呂征轉身,朝著林子的北邊走去。衛(wèi)天啟一個字都沒有問,便跟在了他身后。等他們離開許久,鐵頭從竹屋旁另一端的林里走出,看了對面樹林一眼,這才走上竹屋。</br> 他輕叩了三下房門,得到里面裴先生的回應后,這才走了進去。</br> “裴先生有什么吩咐?”他進屋后問道。</br> “讓大家都回來吧,先前那個消息,不必去確認了?!迸嵯壬?。</br> “哦?那這消息……”鐵頭愣。</br> “不要理會了,有關路平的事,都不要理會。”裴先生道。</br> “那那些神兵……”</br> “昨天寶之林的那位說了,他們昨天去寶之林,是去賣神兵的,金姐可能就是他們最終的買家。等神兵過手了,我們再做處理?!迸嵯壬f。</br> “明白了?!辫F頭點頭。</br> 若在往常,裴先生不再有什么吩咐的時候他會很默契地退下,無需再多做吩咐??墒墙裉?,裴先生沉默以后,他卻還站在屋內(nèi),似有一些猶豫。</br> 裴先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兩人的默契本就是相互的,他馬上看出鐵頭的心事,他很信任自己這位部下,可是有些事他終究還是沒辦法拿出來與鐵頭分享。</br> “你去吧。記得我的話。”裴先生說道。</br> “是。”鐵頭點頭,神色有一絲黯然。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得到裴先生百分百信任的,可現(xiàn)在看來,并不完全是。</br> “很多事,知道比不知道要好?!蓖麥蕚潆x開的背影,裴先生突然說了一句。</br> 鐵頭回頭,在裴先生的臉上他看到的是一絲痛苦。而他的話也正是在告訴鐵頭——承擔秘密并不是件幸福的事。</br> “我明白了?!辫F頭說道。他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不是因為裴先生對他不夠信任,而是出于裴先生對他的愛護和保護。</br> “我會盡力做事。”鐵頭說道,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好回饋。</br> “謝謝?!迸嵯壬f,為鐵頭的理解,更為他的恪盡職守。</br> 鐵頭離開了,屋中又只剩下裴先生一人,望著呂征沏下的那一壺濃茶。</br> 路平就是編號七十一?</br> 這個消息其實并沒有對裴先生帶來多大的震撼。他本就知道編號七十一的存在,也因為玄軍帝國的舉國通緝聽聞過路平這個名字,現(xiàn)在無非就是將兩個他所知道的存在重疊在了一起,這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無論路平還是編號七十一,本都與他無關。因為那些神兵雙方險些有點交集,好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所以他與路平,與編號七十一的關聯(lián)就到此為止,以后他只是知道這兩個存在是同一人罷了。</br>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莫林。</br> 即使他也一度被玄軍帝國舉國通緝時裴先生都沒有這樣擔憂過??涩F(xiàn)在,他竟然和編號七十一攪合在了一起。</br> 這可有些麻煩,非常麻煩。</br> 裴先生不知道該怎么做,他的心比剛看到莫林回來時還要亂,亂多了。</br> ********************************</br> 最近又是狂翻前文,所以寫得很慢很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