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方倚注聽到楚敏說出“有人在追”后,立即明白了自己被單獨留下的原因。</br> 楚敏與其他三人的感情他看在眼里,若是讓那三位知道此時還有追兵在后,恐怕很難會把楚敏單獨留在這里。至于自己嘛……</br> “你的事跡莫林有說過?!背粽f道。</br> “見笑,見笑。”方倚注嘿嘿笑道。莫林對他的描述,自然是賣隊友之類的行徑。</br> “所以現在對你而言沒有什么心理負擔吧?”楚敏又道。</br> “沒有的,放心?!狈揭凶⒄f。</br> ”那就好。”楚敏點頭。</br> “需要我怎么做?”方倚注道。</br> “不難,不要留下任何足跡?!背粽f。</br> “這些之前莫林不都處理過?”方倚注道。</br> “還不夠。對方追蹤的并不是走過留下的痕跡,而是殘留的力之魄?!背粽f。</br> “這都會被發現?”方倚注驚訝。</br> “會。”楚敏當然篤定。</br> “你知道追來的人是誰?”方倚注隨即猜道。修者的魄之力在不知覺間已然滲透到修者的各種動作中,行走這樣的普通行為中會有魄之力跟著流轉倒也不稀奇。但這畢竟不是在施展魄之力,會遺留下的痕跡微乎其微。這都會被發現,對方必然是施展著一種相當高深的異能。楚敏知道有人在追,并且知道追趕的方式,可見她對這敵人是有一定了解的。</br> “是?!背酎c頭。</br> “既然是認識的人,你也不一定會死對不對?”方倚注說。</br> 楚敏沒有回答,方倚注也沒有繼續再追問,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認識的人并不代表就是朋友。敵人往往也是認識的人。</br> “去吧?!背粽f道。她交待的信息已經足夠,有這些信息,如何徹底掩蓋足跡那就是方倚注要去想辦法的事了。</br> 方倚注點了點頭。</br> “我會照顧好他們的。”轉過身去的時候,他忽得丟下一句。</br> 楚敏笑笑,沒有再說什么,看著方倚注走出了房間后,她試了試自己的魄之力,而后努力撐起了身子,直起腰坐在了床上。</br> 村外,龍幍與宋華已然趕到。龍幍的雙眼若有若無地蒙著一層光輝,在他這雙眼之下,一串痕跡向前延伸了數米,像是絲絲蒸氣從地里冒起,淡淡的,行將消失。</br> 沿著這痕跡,兩人繼續前進,直至看到痕跡進了一處被遺棄的院落。</br> 龍幍掃了一眼左右,確認再沒有別的痕跡后,向宋華使了眼色。宋華心領神會,輕巧地繞到宅院背后看了看后,回來向龍幍點了點頭。</br> 沒有別的出口,對方就如他的號令之眼所看到的那樣,進了這院,進了這屋。</br> 回到龍幍身邊的宋華,用目光詢問接下來該如何行事,龍幍卻已經坦然地邁步走進院中。</br> “城主!”宋華不免有些慌亂。對方雖是傷了兩位,可也不能不防啊。路平的戰斗力著實讓宋華震驚了一把。</br> 結果龍幍這時已經走到那房前,推開了房門。</br> 早已無人居住的舊屋中滿是塵土,龍幍一眼看去,就見到楚敏背抵著墻,靠坐在一張草席上,對于他的到來,沒有留露出絲毫驚訝。</br> 護主心切的宋華這時也急急跟進屋中,看到屋里竟只楚敏一人,頓時驚訝不已。</br> “原來你早知道我跟在后面?!饼垘嫡f。</br> “你既然知道是我,就該多留一個心眼?!背粽f。</br> “可你偏偏又讓他們留下了有掩飾,卻又不足以影響到我的痕跡。”龍幍說。</br> “這樣你就以為自己的隱藏得很完美了吧?”楚敏說。</br> “是?!饼垘挡坏貌怀姓J,在看到這樣的痕跡時他一點都沒想到楚敏已經察覺到他。</br> 楚敏笑笑,拿起酒壺喝下一大口。</br> “好久不見?!饼垘悼粗@才開始常規招呼。</br> “是的,很久不見。”楚敏點點頭。</br> 這是要開啟敘舊模式?一旁的宋華目瞪口呆。眼下只一個重傷的楚敏在此,其他四人不知所蹤,似乎不該就此停下吧?而且對方既然在躲,說明路平此時狀況很不好,不然就他那實力,來一個打一個,何須如此?眼下應該是絕佳的時機啊!</br> “城主,要不我先……”宋華有些呆不住了,又不敢打擾龍幍敘舊,只好上前請示看是不是讓自己先去追趕,結果卻被龍幍揚了揚手便打斷了。</br> “還追得上嗎?”龍幍居然問起了楚敏。</br> “你追來的速度和我意想的差不多,或許還有機會?!背粽f。</br> “可接下來的痕跡,你已經提醒他們消除了?!饼垘嫡f道。他來時的號令之眼只見進屋的痕跡,卻沒有看到離開的,眼下已經猜到原因。</br> “說不定他們還會粗心留下什么馬腳呢?”楚敏此時看起來仿佛龍幍的幕僚,正在幫他分析可能性。</br> “這樣肯定是要多花一些時間了?!饼垘嫡f道。</br> “所以有一點我要提醒你一下,路平不是受傷,只是消耗過大?!背粽f。</br> “這和受傷也沒什么區別?!饼垘敌Φ?。</br> “但在這一點上他的恢復速度會給你驚喜的?!背粽f道。</br> “所以你在勸我不要追?”龍幍說。</br> “不想死,就不要追?!背粽f。</br> “城主,讓我去!”宋華再一次忍不住道。在他看來楚敏顯然是在虛張聲勢,越這樣講,越顯得她很心虛。城主如果信她,有一些顧忌,那么讓自己去,讓自己試一試這個險,宋華覺得是個很不錯的辦法。</br> 龍幍卻未置可否,在屋里盤旋了兩步,居然打量起了這屋內的陳設。</br> 廢棄的破屋中,又能還剩些什么?墻角一堆積滿灰塵的雜物,一張抵著墻才勉強穩著的木桌,就連楚敏坐著的這張土床,也差不多算是塌掉的。</br> “何苦呢?”龍幍忽道。落魄的環境,似乎讓他有些觸景傷情,讓他對這昔日友人如此的處境感到痛心。</br> 楚敏卻只是笑笑,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更何況這個問題,其實他們心中早有答案。不同的選擇,讓他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誰對誰錯?那是他們年輕時才會爭辯的問題。而現在,他們眼中已沒那么多對錯,雙方都在做著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沖突,也是因為立場。</br> 彼此看著不再單純的眼神,楚敏舉酒,似是致意。</br> “走吧?!饼垘岛鋈坏馈?lt;/br> “走?”宋華大驚。看城主這意思,路平那一行人還追不追不知道,但楚敏他打算就這樣放過?楚敏可也是榜上有名的通緝者,和路平幾個排名不分先后的重犯啊!</br> “這么沒原則?”楚敏說道。</br> “老朋友就剩這么兩個,有些舍不得?!饼垘嫡f道。</br> “兩個……”楚敏眼中忽得亮起某種光,是回憶,是痛苦,是仇恨。她顯然知道龍幍所說的兩個老朋友,一個是指她,而另一人……</br> “他還活著?”她瞪著龍幍。</br> “活著?!饼垘嫡f。</br> “在哪?”楚敏問。</br> “既然還活著,在哪你應該猜得到。”龍幍說。</br> “你見過他?”楚敏說。</br> 龍幍點頭。</br> “什么時候?”</br> “我任志靈城主后不久?!饼垘嫡f。</br> “好。”楚敏就說了這么一個字,屋里氣氛卻好像已經凝固了。</br> “祝你好運?!饼垘嫡f著,已經轉身,從這凝固中走了出去。</br> 轟隆隆……</br> 天空響過一串悶雷,一直陰沉的天空,似乎又準備落些雨來。</br> “城主……”宋華跟在龍幍身旁,還想請示點什么。城主與楚敏的關系他算是看出來了,一定不是一般朋友那么簡單,所以在楚敏的事上他已經不準備再多說什么,但是路平那幾個真的也要這樣放過嗎?</br> 龍幍的眼中重新光華涌動,是號令之眼。</br> 要繼續追蹤嗎?宋華有些澎湃。</br> “出來!”誰想龍幍卻忽然大聲道。</br> 人就藏在這附近?宋華一驚,連忙全神戒備起來,順著龍幍的目光,望向小院對面的小樹林。</br> 悶雷之后,烏云翻起,天色仿佛傍晚,小樹林看起來更是黝黑一片。在龍幍喝聲過后兩三秒,林里慢慢挪出一個人來。</br> 路平?莫林?都不是,挪出來的這位,宋華看清后著實吃了一驚。</br> “衛城主?”</br> 衛天啟,卻還是個少年,但子襲父位,是不折不扣的峽峰城城主,玄軍帝國十一大轄區的統帥之一。不考慮其他諸多因素,和龍幍在地位上是平起平坐,完全一致的。</br> 所以即使是龍幍,看到是衛天啟后,也不能隨意失了禮數。微一欠身,一聲問候,林邊衛天啟也一樣還禮。</br> “希望衛城主不要誤會,在下不是對衛城主無禮,而是在說還在林子里的那位。”龍幍隨后接著說道,眼中的光華并未就此褪下。</br> 林里還有人?</br> 宋華全神貫注地感知著,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br> 站在林邊的衛天啟看起來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能手足無措地站著。</br> “你們想找的人,這里沒有?!饼垘稻瓦@樣站在楚敏藏身的屋外,大剌剌地說道。</br> 先前還什么都感知不到的宋華,忽然就感知到了林中的動靜,無比清晰地動向,似是在對龍幍做出回應。</br> “告辭。”林外衛天啟,對龍幍又施了一禮后,便也又鉆入林中不見了。</br> 林里的人是誰?宋華很好奇,居然可以讓衛天啟這一城之主站出來頂包。衛天啟本事是不大,但身份不低,更何況現在還是南天學院的門人,絕非等閑。</br> 宋華這心里還在犯嘀咕呢,哪想龍幍竟然一轉身,就又回到那破屋里了。</br> “要下雨了,躲躲再走?!彼麑Τ粽f道。</br> 這算個什么理由?宋華無語了,無論多大的雨,對修者來說那算事嗎?看來這次,是不用再惦記什么功勞了。</br> *****************************</br> 大家早??!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