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佔的話像環繞音一樣在楚虞腦海里響著。
此起彼伏,卻又殘忍至極。
緊緊攥著男人衣袖的手,猛然落下。
楚虞只覺得腦子里的血管被統統堵住,逼得她窒息。
以前經常因為陸佔哭的楚虞,這一次,卻是流不出一滴眼淚。
她怔怔地望著男人走向江唯晨的背影,還是那般貴氣冷然。
他是江城權勢滔天的掌權者,他想保護的人向來都會死死護著。
可這次的樂樂不是,五年后的她也不是。
楚虞想到此,便感覺心里一陣陣絞痛。眼前霧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就像是什么死掉一樣。
左右心房在不停拉扯,竟生生逼她吐出一口血。
“你這是怎么了?”王茂被揍得鼻青臉腫地走上前。
楚虞看不清人影,卻分辨出聲音。
她原本以為,王茂不是什么好人。
可在她最難的時候,卻是王茂幫了她。
“救樂樂,救樂樂!”楚虞的手緊抓著王茂的胳膊,低聲碎念。
陸佔將江唯晨抱走時,樂樂正被人往機器里推。
孩子的哭聲在這個空曠的地方顯得越發悲慘,楚虞像瘋了一樣大喊:“慕垣!你不是想報仇嗎?你不是想重現十年前的場景嗎?放了樂樂,殺了我!”
楚虞這一聲,徹底阻住了陸佔往外走的腳步。
可也沒有過多停留,他只是咬了咬牙齒,便繼續邁著大步離開。
慕垣抬起手阻擋手下對樂樂的舉動,他似笑非笑地走近楚虞,將楚虞踩在腳底。
硬質皮鞋底按在楚虞臉上,使她口中的血再次噴薄而出。
滑落在眼前,一片血紅。
“放了樂樂,殺了我。”
慕垣似乎被楚虞說動了,他現在覺得局勢越發好玩。
讓樂樂親眼看著楚虞死去,讓樂樂從此記恨陸佔。
父子相悖相爭的戲碼,慕垣感興趣了。
“好啊,那我們就這樣玩!”
手下聽從慕垣的吩咐,忙過來換人。
他們將樂樂扔給了王茂,將楚虞綁在了桌子上。
在楚虞的位置,能清晰看著陸佔抱著江唯晨離開的背影。
已經是第二次了。
陸佔選擇江唯晨生,送她去死。
她想,應該是那個試驗藥起作用了,要不然現在她怎么會心如刀割。
阿佔,你看我們的八年,是你我的漸行漸遠。
你奔著幸福的方向,欣喜雀躍。
我順著苦難的盡頭,舉步維艱。
此刻的楚虞不再想她要怎樣洗清江唯晨污蔑給她的那些冤屈。
她只想知道,她惦念了八年的人,是否還惦念她半分。
越發心痛時,人便越是執著。
時光催著她成長,卻沒能替她守住那人的情深。
陸佔的腳步沒有一瞬停留,就好像,他不認識楚虞一般。
就好像,楚虞生死于他,并無過多牽絆。
樂樂剛被推到王茂懷里,便抵死掙扎,孩子哭著讓她回來。
哭著求楚虞不要丟下他。
“媽媽,你不要拋下樂樂,讓樂樂和你一起去死吧,好不好?”
“媽媽,我們陽間做母子,到了下面,樂樂依然給你當兒子!”
“到時候,樂樂保護媽媽,好不好?”
孩子年僅五歲,說出的字眼卻令大人動容。
王茂使勁拽著樂樂,時而回頭擦干眼淚。樂文小說網
慕垣看著這一出生死相惜的戲碼,卻是笑開了花。
旁邊的一眾保鏢對此似乎司空見慣,他們依舊冷漠,無動于衷。
慕垣再次抽了根煙,他并沒有直接下令讓保鏢將楚虞推進攪拌機,他似乎更享受此時這個煎熬的過程。
他在樂樂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當年的自己,依舊這般弱小,無助。
卻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殺了另一個親人。
只為了,一個中途出來的小三。
多么諷刺啊,所以他太想了解當時母親死亡的景象了。
那時的母親,應該也如楚虞這般,癡癡望著自己最愛男人抱著別的女人離開的場景吧。
那該是多么的心痛啊。
陸佔果然是父親的親生兒子。
他們也果然是兄弟。
一個繼承了父親的心狠手辣,一個繼承了父親的偏愛薄情。
提步走到楚虞面前,他伸手拂開了楚虞臉上的血污,用干凈的手指擦干楚虞臟污的臉頰。
柔聲細語道:“你后悔嗎?后悔愛上那么一個薄情寡性的男人?”
楚虞知道慕垣想聽什么樣的答案,可她卻是搖了搖頭。
“怎么會呢,我如同你母親那般,至死也會愛著他!”
一句話,徹底激怒慕垣。
他伸手狠狠掐著楚虞的脖子,用力將她往里面推。
輥刀似乎卷上了她的頭發,將她一點點往里面拖拽。
這一次與黃毛那次不一樣,這一次再沒人能救她。
瀕臨死亡的感覺太痛苦了,楚虞耳邊再次響起慕垣的那番話。
“我剛見我母親尸體的時候,是在炎熱的夏天。冰冷的水泥地上一片血漬,布滿了橫飛的殘骸。機器里也早已充滿血腥,那是我母親血與肉的交融,我甚至分不清哪塊尸骨是她的胳膊,哪塊是她的腿,因為她早已成了一團血漿。”
此時楚虞雙耳格外敏感,似乎能聽見一切聲音。
她聽見樂樂歇斯底里的吶喊狂叫。
她還聽見王茂的哭聲。
以及慕垣的大笑。
卻唯獨失了一人,那個立在楚虞心尖上護了八年的人。
她想著,就連死,都沒能見上一面。
長發逐漸被切成短發,她開始渾身發顫,就連喊出的聲音也顫抖不已。
“王茂,帶樂樂出去,快出去!”
她絕對不要讓樂樂看到她慘死的模樣。
她不想樂樂變成以后的慕垣。
樂樂,一定要健康快樂的活著。
“媽媽,不要死,不要丟下樂樂啊!”
“媽媽,我該怎么救你?”
“樂樂沒用,樂樂是個沒用的孩子!”
王茂聽此連忙伸手捂緊了樂樂的雙眼,將孩子拖了出去。
聽著漸漸消失的喊聲,楚虞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她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死去的樣子。
分不清哪里是臉,哪里是胳膊。
尸骨被攪成一團,化成了濃濃鮮血。
埋葬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等待著太陽自然的蒸發。
“怕什么,我讓你死了嗎?”
如同天神的聲音傳來,使楚虞鎮定了心神。
她聽見了打斗聲,便想睜開眼睛看,可眼前卻被蒙上了外套。
她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