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月的天氣還有些燥熱,坐在窗前寫作業的女孩有些心不在焉。</br> 她悄悄將那微微隆起的課本翻開,里面正夾著一封粉色書信。</br> 她又不傻,這么明顯的東西,肯定是情書!</br> 這是別人托她轉交給時奕的情書,令她猶豫不決的是,該不該送出去。</br> 其一,這不是她承諾完成的任務,是別人硬塞給她的。</br> 其二,學校不允許他們這個年齡的學生談戀愛,萬一這封信影響到時奕怎么辦?</br> 可是,這畢竟是人家想要給時奕的。</br> 她自個兒糾結半天,終于在下午出門,去了時家。</br> 周末寧素雅休息,見敲門的是虞稚一,將她喊了進來。</br> “哥哥不在家嗎?”</br> “好像說是跟朋友約出去打籃球了,一會兒就該回來了。”</br> “那我等他。”</br> “正好我要出門買菜,一一你就在家等會兒,桌上有水果和零食,想吃什么自己拿。”寧素雅對她一向照顧,也很放心將她留在家里。</br> 虞稚一連連點頭。</br> 寧素雅出門沒一會兒,門口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鑰匙插進鎖孔。</br> 她跑到貓眼處一看,見外頭那人,忽然起了玩心,躲在門口。</br> 時奕剛從了籃球場回來,出了一身汗。</br> 臂彎夾著籃球,將鑰匙對準鎖孔,插進、擰開。</br> 他徑直踏進大門,余光掃到一抹異色。</br> 回頭一瞧,跟門后站著那個舉著雙手準備嚇唬人的小姑娘面面相覷。</br> 小姑娘眨眼,再眨眼。</br> 他腳步倒退移動,一臉淡定的回到門外,稍等了會兒,再次踏進。</br> “哈——”</br> 就在他即將邁進大門時,旁邊忽然探出一個小腦袋,小姑娘舉著雙手故作兇狠狀。</br> 時奕配合的往后一仰,面色驚恐,連手里的籃球都嚇得掉在地上。</br> 他拍著胸脯,嘴里還念念有詞,“嚇死我了。”</br> 虞稚一連忙跑到門外將他的籃球撿回來,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深,“哥哥,你可以去當演員了。”</br> “小沒良心的,我到底是為了誰?”還玩這么幼稚的游戲!</br> 見他身上有汗,她又勤快的打了盆清水端過來,將毛巾浸濕擰掉大部分水,這才遞給時奕。</br> 時奕抓著毛巾隨意擦了兩下。</br> 此刻,虞稚一坐在旁邊,將書包擱在膝蓋上,慢慢拉開拉鏈。</br> 悄悄地瞥了時奕一眼,最終還是把信封取出來,擰在手里,“有人托我轉交給你一封信。”</br> “什么信?”</br> “這個……”她將半掩在書包里的信封遞向前,“你要看嗎?”</br> 粉色的信封本身就具有深層含義,他只是瞥了一眼便道:“扔了吧。”</br> “啊?”虞稚一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br> “可是你還沒看,萬一別人在里面給你留了很重要的話呢?”</br> “如果這件事情對那人來說真的很重要,對方就不會隨意托人以信的方式轉交給我。反之,沒什么可看的。”別看他年齡不大,在這種事情上卻看得很開。</br> 十二三歲的年齡對愛情懵懵懂懂,但也無可否認有些早熟的人會對異性產生好感。</br> 不予回應,對方自然會打消心思。</br> 就當做沒有這回事,他懶得跟那些無聊的家伙發生更多的牽扯,在他看來,這時候產生的感情都是很幼稚的!</br> 看著前面發呆的小姑娘,恨鐵不成鋼的戳了她額頭,“還有你,有時間幫別人送信,不如多做兩道題!”</br> “我也不想啊,可那人把信塞給我就跑沒影兒了。”</br> “以后這些東西就不要再給我了。”</br> “那好吧,我以后都不幫她們送了。”小姑娘聽話地點頭。</br> 見她一副乖巧好欺負的模樣,他不由得想笑,大爺似的往后一躺,指著那盆水道:“去,把水倒了。”</br> “哦。”小姑娘聽話地站起身,順手將信封放在旁邊,替他把用過的水端去衛生間倒掉。</br> 時奕坐起身,手指夾起那封信,毫不猶豫的扔進了垃圾桶。</br>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倒是第一次從虞稚一手里接過來。</br> 寧素雅買菜回家的時候,虞稚一已經離開。</br> “一一走了啊?怎么不留她吃飯呢。”</br> “她要回去幫外婆做飯。”</br> “一一真是個好孩子。”</br> “……”是好孩子沒錯,但這種貼心懂事是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必須要自己成長罷了。</br> 寧素雅準備折菜,便將客廳的垃圾桶挪了過來,打開一看,面上那封粉色的信極其顯眼。</br> 乍一看,寧素雅見怪不怪。</br> 雖然兒子還小,但這種信她見了沒有十次也有八次。</br> 最先發現她家兒子把人家的情書扔垃圾桶時,她還有心思打趣,問他在學校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歡?</br> 時奕不肯接這個話題。</br> 后來她發現扔進垃圾桶的信還都是未拆封的,她更是詫異,“既然你不看這些信,又干嘛帶回家?”</br> 難道是為了給她們做家長的看看自己在學校多受歡迎嗎……</br> 當時時奕怎么回答的?</br> “扔教室會被別人看見,放學后一一跟我在一起,路上扔不方便。”所以只好帶回家扔了。</br> 寧素雅:“……”</br> 她就沒辦法把兒子當十歲小孩看待!</br> 轉念一想,她出門買菜之前垃圾桶可沒這東西,剛才只有虞稚一來過,“我剛才走的時候沒這東西啊……這信不會是……”</br> 不會是虞稚一送的吧?</br> 她趕緊去敲了時奕的房門,“小奕,我問你個事。”</br> 正抱著游戲機的時奕疑惑抬頭,“怎么?”</br> “垃圾桶那封信是誰送的?”</br> “不知道。”</br> “不是一一嗎?”剛才只有她來過。</br> “媽,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她送的,那家伙笨死了。”她要是知道寫情書,他時奕兩個字倒過來念!</br> 寧素雅點了點頭,“說的也是。”</br> 要真是虞稚一送的東西,就算時奕不喜歡,也不至于未拆扔進垃圾桶。</br> “我知道你聰明,不過媽媽還是想提醒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br> “知道了。”他隨意的抬了抬手,表示對那些事不感興趣。</br> *</br> 虞稚一以為,那封情書只是個意外,沒想到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她又遇到了好幾次。</br> 能拒絕的她都拒了,拒絕不了的,例如直接放她課桌代替轉交的,她還是會在放學時拿給時奕看。</br> 時奕現在都不避諱她,當著她的面扔情書這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br> “虞稚一,你以后要是再給我這些東西……”少年眼中掠過一絲危險警告。</br> 她連連搖頭,“我再也不送了!保證!”</br> 就在她決定以后再也不接觸這事兒時,不知道從哪里傳出虞稚一悄悄把別人的書信扔掉的事。</br> 大家對這種事情本就敏感,有人害怕自己的心意被發現,有人想著看熱鬧,私底下傳出一些不好聽的話。</br> 虞稚一表示很冤枉。</br> 一開始還能忍,直到偶爾一兩個同學從她旁邊路過,特意問起,“哎,聽說隔壁班女生讓你轉交情書,你直接扔了?”</br> “我沒有。”</br> 她解釋過,不是當事人也不太在意,只當是開玩笑。</br> 后來實在是聽不下去,悶悶不悅的捂住耳朵,終于說出心里話,“她們自己非要給我,最后還怪我沒送到,這些人好討厭!”</br> 時奕啞然失笑,“我還以為你不在意。”</br> “哥哥!”她語調極重的喚了聲,圓溜溜的眼睛瞪起來。</br> 他忍不住在她微鼓的臉頰捏了一把,“你就會沖我兇。”</br> “我哪有……”</br> “行了,這件事情交給我解決。”</br> “本來就是……”你自己惹的禍。</br> “嗯?”他眉頭一挑。</br> 打算反駁的小姑娘立刻舉手投降,“相信哥哥一定能夠完美解決。”</br> 時奕行動速度很快,不僅替她解決問題,還給全體同學敲了一記警鐘。</br> 周一的升旗儀式上,年級主任用委婉的言辭表示杜絕早戀行為。</br> 這會議一開,大家都消停了一陣子。</br> ——</br> “班長,昨天老師布置的數學卷子你做了嗎?借來抄一下。”</br> 時奕學霸人設不倒,還給部分人養成了習慣。很多人不愛把作業帶回家,總是等第二天來學校直接抄上答案。</br> 這一次,他依然是大方的把數學卷子遞出去。</br> 坐在前排的虞稚一往后面看了好幾眼,悄悄拽住了喬樂芷的手,“喬喬,一會兒給我看看答案。”</br> “啊?你也要抄?”</br> 這就奇了怪了。</br> 雖然虞稚一學校成績一般,但每次作業都會認真完成,即便遇到不會的題目,時奕也會教她完成。</br> 虞稚一心虛的把卷子抽出來,竟然是一片空白,“我昨天忘了帶回去,沒來得及做。”</br> “好吧……”答案傳過來,不抄白不抄。</br> 數學課代表站起來,提醒大家交作業。</br> 大家陸陸續續把卷子傳過來。</br> 數學課代表忽然捂著肚子,著急的拍了拍時奕的手,“我去上個廁所,班長幫我收著一下。”</br> “嗯。”他們是同桌,這點小忙沒什么可說的。</br> 部分人交來的卷子上,有道填空題是很明顯的錯誤。</br> 視線落在填空題上,時奕唇角微勾。</br> 努力抄完答案的虞稚一跑來后面交卷,他扭頭一看,目光微抬,“站住。”</br> 虞稚一背脊發涼,不會第一次搞小東西就被發現了吧……</br> “卷子是你自己做的?”</br> “是……”</br> “行。”</br> 敢對他撒謊了,好樣的。</br> 數學課代表回到教室,將卷子收齊整理,就在他要把卷子送去辦公室時,時奕將卷子按下,“等會兒,我想起一個題需要修改。”</br> 課代表對班長萬分信任,直接把卷子推過去,“那你自己找找。”</br> “嗯。”</br> 他迅速的翻出某張試卷,涂黑那道填空題,重新寫上的答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