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上學期的冬季就是虞稚一的14歲生日。</br> 她的生日仍然跟往年一樣,外婆會給她做很多好吃的,而時奕會陪她吃蛋糕。</br> 只是……今年沒有收到爸媽寄來的禮物。</br> 外婆按照往年的習慣給她煮了雞蛋,“過了今天的生日,我們一一就是15歲的姑娘了。”</br> 她今天是滿14歲,不過在老人家看來,過了14歲的生日就是15歲的孩子。</br> 她也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br> 外婆提前買好的一些肉食拿回家,做飯的時候,虞稚一就在旁邊幫忙。</br> “外婆,我來做菜,您在外面等等就好。”小姑娘平日都會幫著做家務事,不讓外婆一個人操勞。</br> 外婆本要彎腰去端那水盆,就在蹲下去那刻,腦袋發暈,差點起不了。</br> 虞稚一背對著外婆在洗菜,開著水也沒注意到身后發生的事。</br> 外婆扶著墻壁站起身,只說了句:“我先出去看看別的東西。”</br> “好。”虞稚一繼續忙著廚房的事兒。</br> 外婆借著墻壁才慢悠悠的走到客廳里,一下就癱坐在了沙發上。</br> 她這頭暈的癥狀出現過兩三回了,但持續的時間不久,老人家沒敢告訴外孫女,怕孩子擔心。想著去醫院浪費錢,在家休息一下也就挺過去了。</br> ——</br> 虞稚一下午去了時家,原先時家也讓外婆一起過去吃蛋糕,可外婆覺得人家愿意對孩子好是因為喜歡一一,她再跟過去就不好意思了。</br> 虞稚一待到晚上才回來,“外婆,今天有人給家里打過電話嗎?”</br> 她跟外婆都沒有手機,聯系方式都是家里的座機電話。</br> 她還在隱隱的期待著什么。</br> 外婆看到她那副期盼又不敢開口的模樣,心里滿是憐惜,但也只能搖頭。</br> 虞稚一自己回了房間。</br> 外婆猶豫了一會兒,主動給阮晴打電話,想問問他們這做父母的到底干什么去了,女兒生日連一句祝福都沒有?</br> 她們不曉得,此時的虞凱跟阮晴哪里還顧得上慶生!</br> “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干什么不好,你居然去……去賭!”</br> “阿晴,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會了,咱們以后好好生活行嗎?”</br> 阮晴看著跪在地上求原諒的丈夫,哭紅了眼。</br> 上半年帶著小女兒就是因為跟丈夫吵架。</br> 他們在外面工作這十年攢了一些積蓄,開開心心的計劃在市里買房,想著以后回到家鄉也能有個好的歸宿。</br> 可誰知那時候虞凱聽信別人的話,拿了幾萬塊出去投資,非但沒有賺錢,最后又賠了幾萬進去。</br> 幾萬加幾萬,這對于普通人家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br> 阮晴跟虞凱吵架,一氣之下帶著小女兒回了老家。</br> 在虞稚一看來,媽媽和妹妹不過是回去住了半個月,但其實那時候虞凱白天來找過她,還是求她原諒。</br> 看在孩子的份上,阮晴心軟了,也不敢耽擱太久工作時間,所以只待了半個月。</br> 這大半年來他們的生活看似恢復了平靜,可芥蒂一旦產生,之后就容易形成更大的沖突。</br> 阮晴對虞凱起了防備心,但凡他有點不對勁就會懷疑、質問,免不了爭吵。吵鬧次數多了,心中的不滿與積怨就越來越深。</br> 虞凱到底是個男人,每日回家看到妻子的臉色,終于爆發,出去跟人喝酒,不知道怎么的沾上賭-博。</br> 剛開始他贏了些小錢,位置沾沾自喜,第二天還買了一些好東西回去給妻子和女兒。</br> 后來那哥們再拉他去,他半推半就,發現自己的手氣很好,兩三次下來竟然賺了上萬塊……</br> 他一個月工資還不到一萬,這東西兩三天就能上萬,虞凱欣喜不已,有時間就忍不住去搓兩把。</br> 有些東西像是毒藥,染了就會上癮。</br> 當虞凱沉迷這賺錢快的方式,現實卻給了他致命一擊!</br> 原本想著賭個大的,買房的首付就賺回來了,可偏偏關鍵時刻,他輸得血本無歸!原本計劃好買房的首訂,就這么沒了……</br> 辛辛苦苦攢了多年的錢因為丈夫兩次犯蠢,白白打了水漂,這讓阮晴如何咽得下心里這股怨氣?</br> 若非工作請不到假,阮晴真想離開這里!</br> 每次回到家里都會吵架,被鬧心的虞心妍站在門口,揉著眼睛喊爸爸媽媽。</br> 阮晴連忙去把小女兒牽走,“妍妍,這么晚了趕緊睡覺……”</br> 虞心妍也是八九歲的人了,父母兩人不對勁,她能察覺出來。過了兩天,阮晴直接帶著小女兒去朋友家暫住。</br> 虞凱回家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跌坐在地上,徹底失了神。</br> *</br> 過后不久,虞稚一從舅媽嘴里聽說自家的房子買不成了。</br> 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聽說爸爸媽媽因為房子的事情吵架。</br> 外婆坐在床上看電視的時候,虞稚一進去陪她坐了會兒,“外婆,爸爸媽媽發生什么事情了嗎?”</br> “沒事,別擔心啊,一一好好學習就是了。”和藹可親的外婆依然只報喜不報憂。</br> 虞稚一能詢問的人也就外婆跟舅舅家,大家說一半藏一半,她也不知道這事兒有多嚴重。</br> 可對于暫時不買房子這個結果,她還蠻開心的,因為她可以安心的跟時奕繼續在一起了。</br> 正當虞稚一打算將這個消息告知時奕的時候,卻在時家聽到寧素雅滿心歡喜的對時奕說:“我跟你爸爸前兩天去市區看了一套房子,靠近那邊的學校,風水也不錯,等你考去高中,咱們一家就可以搬過去了。”</br> 當初時奕選擇在鎮上念初中,但高中肯定是要去市區的。況且以他的成績,考進本市最好的學校也沒問題。</br> 這幾年時家夫妻倆工作都很順利,時父兩個月后將要升職調去市里,他們是打算等到時奕畢業就徹底搬家了。</br> “對了還有一一,你們家那房子選定什么地方了嗎?如果隔得近,到時候你跟哥哥還可以每天一起玩呢。”寧素雅是真心的想問這個問題。</br> 之前聽旁人說過幾句,可這都一年了還沒落定,她作為外人不方便查問別人家事,這會兒已經確定買房搬家,倒是順口提起了。</br> 虞稚一暗暗咬牙,搖頭,“我不知道。”</br> 寧素雅沒再追問,可這個消息砸在虞稚一心頭又是一陣難受。</br> 她不搬家了,時奕卻要搬走?</br> 所以他們兩個注定要分別嗎?</br> 時奕了解虞稚一,哪怕她多眨了一下眼睛他都會留意,更何況虞稚一根本藏不住心思。</br> 臥室就剩下他們兩個,時奕才問:“怎么了?不開心?”</br> 她仍然搖頭,“我只是不知道以后會住在哪里。”</br> 時奕的手落在她頭頂,“還早著呢,別想這些有的沒的。”</br> 說到最后又開她玩笑,“本來就很笨了,腦袋瓜還裝那么多東西。”</br> 時奕的作業早就完成,虞稚一得靠自己慢慢計算。</br> 時奕坐在旁邊打游戲,沒有發出聲音,虞稚一偶爾撇頭看他一眼,盡量不用問題去打擾他。</br> 最后把會做的都完成,剩下不會的題留空。</br> 時奕的游戲正到關鍵時候,虞稚一轉了一下椅子,正面對著他,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等他得空。</br> 時奕瞥了她一眼,放下游戲機,半邊身體探過來,“哪個題不會?”</br> 虞稚一翻開練習冊,將留空的地方指出來給他看。</br> 時奕熟練地從筆筒中抽出簽字筆,扯過草稿紙,畫圖輔助講解,“圓心為O,AB、CD是兩條在點O兩側的平行弦……”</br> 講到最后那兩道題,時奕終于忍不住,拿著筆在書面敲了兩下,“虞稚一,這些題型我都講過幾次了?每次都犯同樣的錯誤!”</br> 其實學到后面,練習冊上對應的題型都是差不多的。</br> 自知理虧的小姑娘扯著他的衣角,“哥哥別生氣,一一努力在聽呢。”</br> 小姑娘呢喃軟語,再硬的脾氣也給磨掉了。</br> 時奕做了個深呼吸,自己調節心情。</br> 其實他沒發現,即便是虞稚一每次都重復詢問,他也會一次又一次的詳細講解。</br> 等到最后推算出答案,他還會確認一遍,“聽懂了嗎?”</br> 小姑娘連連點頭,在練習冊上寫下正確答案。</br> 完成作業,她也終于肯袒露心扉,“爸爸媽媽好像吵架了,外婆說我們不搬家了。可我問他們爸爸媽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都瞞著不告訴我。”</br> “其實有次我趁外婆不在的時候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說她在工作,很忙,就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小姑娘耷拉著腦袋,“我要是一直纏著他們問,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br> “我們一一這么可愛,沒人會把你當做麻煩。”</br> 生活環境對一個人成長至關重要,家庭的和諧也會影響孩子的身心健康。他捧在手心這么多年的小姑娘,最終還是因為缺失父母的愛而變得敏感。</br> 虞稚一最近心情低落,把作業裝回書包打算回家的時候,時奕跟著站了起來,“送你回家。”</br> 兩家相隔不遠,兩三分鐘就進了院里。</br> 舅媽站在外面洗衣臺前搓洗衣物,跟隔壁的鄰居扯閑話,“我家那小姑子跟丈夫鬧翻了,聽說是準備離婚了。”</br> 舅媽口中的小姑子自然是是指她的媽媽阮晴。</br> 好巧不巧,大人在小孩面前藏著掖著的秘密就這么被她聽見。</br> 時奕動作迅速的捂住她的雙耳,似乎這樣就能屏蔽掉外界那些難聽的話。</br> 虞稚一難以置信的睜大眼,身體微微顫抖。</br> 對一個渴望家庭溫暖的孩子來說,父母婚姻破滅,那是無法面對的噩夢!</br> 時奕忽然伸手將人拉入懷中,小姑娘的半邊臉頰被按在胸膛。</br> 他微微低頭,下巴貼靠近那粉潤柔軟的耳朵,溫暖的手掌貼著她的頸窩,另一只手繞至后背輕輕拍撫,“一一可千萬別哭,哥哥會受不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