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裴執喝醉了酒,今早醒來的時候頭還悶悶的,身體異樣的沉重,他張開眼,撐著腦袋坐起身子。</br> 身側的人輕輕‘嗚’了一聲,傅嬌嬌也醒了過來,含糊著說:“阿執你壓著我頭發了。”</br> 裴執輕輕挪開手臂,道一聲:“抱歉。”</br> 裴執不喜歡喝酒,他很難喝醉,喝的越多,思維就越是清晰,但是身體卻會越來越失控,大腦無法掌控身體,這對他來說并不好。</br> “你昨天喝醉了,還記得自己做了什么了嗎?”傅嬌嬌攏了攏頭發,扭頭一雙小鹿眸軟糯糯的盯著他。</br> 他記得一清二楚,小姑娘以為他醉了比往日大膽了不少,纏著他讓想聽他講故事,裴執不會,只好把曾經辦案時遇到的事講一講,他說的平鋪直敘,一點也沒有意思,小姑娘不滿意,繼續折騰他。</br> 烏發散在肩后,隨著她的動作都纏繞到了他的膝蓋上,周身都溢著甜軟嬌糯的香味,明明是他喝了酒,懷里的人白皙的臉頰卻泛著誘人的粉,紅唇張張合合,男人闔上眼,干脆利落的把人壓在身下,狠狠的欺負了一下。</br> 酒不醉人人自醉。</br> “不記得,我做什么了?”裴執微歪了下頭,露出修長的脖頸,這樣略顯萌感的動作在他做來也瀟灑俊逸的很。</br> 他若是還記得,小嬌妻就該害羞了。</br> “你自言自語了一會就睡著啦。”傅嬌嬌暗自慶幸,胡扯了一句。</br> 裴執眼尾溢出笑意,穿好衣裳,叫了丫鬟進來。</br> 裴執要去上朝,傅嬌嬌又瞇了一會才起身,用過早膳,她坐到院里的小亭子里乘涼。</br> 她捏著團扇,慢慢回想上輩子看過的那本古言小甜文的劇情,她看小說都是一目十行,很多劇情已經記不清了,所以遇到樂善郡主的時候才沒第一時間想起來。</br> 傅嬌嬌抿了口茶,把腦海里的信息整合了一下。</br> 書中以女主為視角展開,陸凝玉的家世才情都極好,因為是書香門第,家中對子女的約束很嚴格,她又是一個愛熱鬧有膽識的人,喜歡偷偷扮做男裝出來玩,然后就遇到了有些落魄的新晉探花郎。</br> 陸凝玉欣賞他的才華,不僅與他稱兄道弟,還拜了他為師,男主在她暗中幫助下步步高升,陸凝玉也暗生情愫,在惡毒女配許以彤的算計下,女主掉馬,倆人真情實意的互訴衷腸后成功在一起。</br> 劇情到這里自然要再升華一下,男主還沒有功成名就怎么能算結束。</br> 之后不久,民間就出現了一群叛軍,反派虐殺了無數皇室中人,男主用計毀掉了叛軍的糧草,在反派刺殺皇帝的時候救了皇帝一命,皇帝感念其恩,提拔他為內閣首輔,而陸凝玉也成了大晏的第一夫人。</br> 暖風徐徐吹過,傅嬌嬌捏著團扇磕了磕鼻梁,面色有些苦惱,男主叫什么來著?</br> 唔.....想不起來了。</br> 算了,不重要。</br> 重要的是,男主成了內閣首輔,那她的裴執怎么辦?</br> 書中對前任首輔的著墨很少,傅嬌嬌只記得似乎是名聲不好,正式的劇情也只有在書的后期,裴執卡過男主一次升遷,內閣成員有能者才能成為首輔,在眾人的推舉以及皇帝的偏愛下,男主成功登上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br> 而前任首輔就此卸任,退隱消失。</br> 傅嬌嬌太難過了,她比誰都要清楚裴執的辛苦,天未亮他就要上朝,下了朝還要改半天的公文,每日都矜矜業業,就算這樣還要被人唾罵,還不得皇帝喜歡。</br> 這樣好的裴執卻只是一個炮灰,而前任首輔的妻子更是書上提都沒有提過的背景板。</br> 傅嬌嬌真情實意的酸了,她討厭男女主,等裴執回來了,一定要告訴他離男女主遠一點。</br> 她正想的出神,聽到了門口響起一道高聲的呼喊,少女聲音清脆如黃鸝。</br> “傅姐姐,我來找你玩了!”</br> 話音落下,一身粉嫩衣裙的小姑娘提著裙擺,快速奔跑過來,身后還有幾個丫鬟喘著氣跟著。</br> 人一多,亭子里就熱鬧了起來,周玲還念著昨日未吃到的蓮藕,眼巴巴的看著她,想要傅嬌嬌陪她一起摘蓮藕,并承諾說:“我家廚子手藝可好啦,等做好了菜我就給姐姐送一份過來。”</br> 傅嬌嬌拿團扇拍拍她的頭,眼里含笑,“去倒是可以,不過我的身子可下不了水。”</br> “沒事沒事,姐姐在一旁看著就行!”周玲拍拍胸脯,保證道:“我可擅長采蓮藕啦!”</br> 傅姐姐看著就是病弱西施,就算她腿完好無損,周玲也不敢讓她下水。</br> 荷花池很大,她們尋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采蓮藕,傅嬌嬌坐在岸上,周玲光著腳丫子,彎腰在泥里摸了半天才挖出來一只蓮藕,小姑娘傻乎乎的朝她笑,白皙的臉蛋上擦上了一些泥巴。</br> 活潑又陽光。</br> 傅嬌嬌看著清澈見底的湖水,也有些心癢難耐了,她好久沒下地走路了,都忘了腳踏實地是種什么感覺。</br> 周玲忙活了半天,沒一會傅嬌嬌的腳邊就堆滿了大小不一的蓮藕,還有一些鮮嫩的蓮蓬,傅嬌嬌抱著一顆,閑暇無事掰著吃。</br> 新鮮的蓮子又嫩又甜,傅嬌嬌喝貫了苦藥,對蓮子的那點甘苦完全感覺不到。</br> 一個不注意,一整顆蓮蓬就吃完了。</br> 夏蟬小聲說:“夫人蓮子寒涼,吃多了對腸胃不好。”</br> 傅嬌嬌及時收了手,轉而拿起一朵大荷葉撐著擋住陽光,給了身邊的人一人一個,日頭逐漸移到正中,越來越曬了,傅嬌嬌怕把池塘里白生生的小姑娘曬成小黑妞,就將人喊了過來,“周玲快回來,已經夠了,別摘了!”</br> 本來就胖乎乎的,千萬別黑了。</br> 周玲懷里抱著一大摞,淌著水慢慢的往回走。</br> 上了岸才發覺采的蓮藕太多了,她們根本抱不過來,只好派個下人去推個小木車過來,她們先躲在陰涼地等著。</br> 傅嬌嬌沾了點清涼的湖水給她擦了擦臉頰,周玲個子不低,她蹲下身子乖巧的揚起臉,“姐姐對我真好,如果你是我親姐姐就好了,我家中就我一個人,阿娘也不說再給我生一個弟弟妹妹。”</br> 小姑娘眼睛清澈明亮,稚嫩的聲音里盡是惋惜。</br> 傅嬌嬌也在想,若是她有個姐妹照應著就好了,周玲是勇毅將軍的獨女,家人里都把她當成寶貝疼,為了給她選個處處都好的如意夫君就挑上了男主,兩家有了個口頭上的婚約。</br> 書上曾描寫過,男主的外貌很招女孩喜歡,連心高氣傲的樂善郡主見了也一眼心動,樂善郡主喜歡他自然要鏟除周玲,她把周玲當個樂子,一邊給她說探花郎有多好,喜歡粘人活潑的姑娘,一邊又利用周玲給陸凝玉下絆子。</br> 男主對周玲煩不勝煩,周玲傻乎乎的聽許以彤的話在皇宮宴會上給男主下了藥,無意中成全了男女主,而周玲卻被許以彤算計的失去了清白,最后事發后削發為尼,一輩子躲在尼姑庵里。</br> 可眼前的小姑娘還是一個懵懂的孩子,她才十五歲,花一樣嬌嫩的年紀,傅嬌嬌怎么忍心叫她落到那樣的下場。</br> 她那么愛吃,在尼姑庵里可能吃好喝好?</br> 傅嬌嬌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把她凌亂的發絲整理了一下,“我也很喜歡你這個妹妹。”</br> 她笑的很暖,烏黑清澈的眼睛里有著柔光,斑駁的陽光從樹葉中間穿透出來,鋪天蓋地的灑在她的臉上,眉眼精致如畫,神態寧靜又柔媚。</br> 霍深走到湖邊,隔著盛開的滿池荷花,久久挪不開眼。</br> 他不敢驚擾了她們,唯恐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影,人不在身邊的時候,他還能勉強壓制住思念,可真見著了,心頭的那點念想就如泉水噴涌而出。</br> 他沒敢動,有人卻先一步接近了坐在輪椅上的女子。</br> 一身湖綠色直綴的儒雅公子兀自出現,朝傅嬌嬌問了好,“沒想到再見你已經嫁給他人,近來可好?”</br> 這個人好像跟原身認識,傅嬌嬌一下子就懵了,她不知道該作何態度。</br> 秀珠移步上前,鎮靜的行了個禮道:“見過唐世子。”</br> “唐明意你來做什么?”周玲認識的世家子弟不少,她見來者不善,插著腰問。</br> 唐明意?</br> 這不是女主青梅竹馬的忠犬男二,他怎么跟原身扯上關系了?</br> 傅嬌嬌抿了抿嘴,卷翹的睫毛煽動倆下,沒有冒然出聲。</br> 做什么?</br> 唐明意沒什么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人,余光瞥到不遠處朝他做手勢的陸凝玉,滿心無奈,霍深就在對面,陸凝玉不想讓他們這對舊情人聯系上,央求他來攔住人。</br> 只是一個小忙,幫一幫又無妨。</br> 唐明意垂眸,聲音溫潤如玉,“只是來看看老朋友,我們也算相識一場,還未恭喜你已經成為了裴夫人。”</br> 早知凝玉會喜歡上霍深,當時他就不會攔著霍深娶撫櫻了,他們三人之間的關系便也不會鬧的這么僵硬。</br> 夏蟬一臉慌張,想推著傅嬌嬌離開,聲音害怕的輕顫,“夫人,咱們回去吧?”</br> 她知道唐世子是霍深的好友,害怕她家姑娘看見他們想起以前的記憶,在教坊司里的回憶并不好,這些日子,她看著姑娘開心了不少,私心里也不想讓她回想起來。</br> 傅嬌嬌聽的云里霧里,手緊緊的扣著輪椅扶手,她誤會了唐明意的話,還以為原身與男二有過一段感情。</br> 不可能啊,書里根本沒有這一段,忠犬男二又怎么可能喜歡上別人!</br> 霍深卻是再也等不了了,直奔過來,“傅茵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br> “傅yin?”是在叫我?</br> 女子抬眸看他,目光十分陌生,男人相貌出色,身形高大,看著她的目光小心翼翼的,似乎怕驚擾了她一樣,傅嬌嬌很確定,這個人叫的是她。</br> 可是,他是誰?</br> 周玲一臉狐疑的看又出現的人,她沒在世家子弟中見過他,扯了扯傅嬌嬌的袖子,小聲問:“傅姐姐,他是誰啊?”</br> 傅嬌嬌六神無主地搖了搖頭。</br> 夏蟬和秀珠對視了一眼,看的出自家夫人并沒有受到刺激突然恢復記憶,暗自上前,擋住他們的目光。</br> “霍深,你答應過我,不再喜歡她,會忘了她的!”眼看事情的發展超出她的預料,陸凝玉急切的跑出來,拉住霍深的衣袖,眼底盛著悲傷。</br> 滿臉問號的傅嬌嬌突然怔楞住。</br> 霍深......!</br> !!!</br> 她想起來了,霍深是男主啊!他怎么也喜歡原身?!!</br> 傅嬌嬌目瞪口呆,驚的手里的荷葉都掉了,她萬萬沒想到原身竟是一個腳踏好幾條船的渣女!</br> 裴執下了朝卻沒見到人回來,問了下人才知道,是周家的姑娘把傅嬌嬌喊出去玩了,他眉心折了折,覺著這幾日他對傅嬌嬌還是太縱容了,腿都沒好利索就這么能跑。</br> 心都跑野了。</br> 裴執摸了摸佛珠子,回來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人,心頭不太高興,他淡聲道:“帶我去找夫人。”</br> 隨從小心應是。</br> 他們到時,陸凝玉還在一臉警惕的看著傅嬌嬌,“裴夫人,你要是還有點廉恥心,就不要糾纏別人的未婚夫,我勸你做人要善良!”</br> 無意中走到這里的魏盛邱聽到這話,心底涌出淡淡不喜。</br> 接教坊司的撫櫻出來是經的他的手,魏盛邱不明白好友為何會那么喜歡一個□□,自然好好查了一下,這才知道原來好友這些年竟是一直靠著女人的錢才考上的功名。</br> 那時魏盛邱就對霍深頗有微詞,只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也不好說什么,他幫了他們一把,本希望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他卻是低估了霍深的野心。</br>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陸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還是不要妄自定義的好。”魏盛邱朝傅嬌嬌拱了拱手,和善道:“傅姑娘,好久不見。”</br> 傅嬌嬌:“......”這是誰?怎么又來一個??</br> 裴執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后,他用力的握著佛珠,眼里的溫度一下子降到冰點,寒聲呢喃:“嬌嬌.....”</br> 傅嬌嬌僵硬的扭頭。</br> .....啊啊啊救命,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還能活下去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