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出家門,傅嬌嬌看周圍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回去的路上她撩起簾子望著窗外,被一座座古香古韻的建筑吸引,街道兩邊有不少酒樓茶肆,還有賣小食的攤販。</br> 砂糖冰雪冷丸子、荔枝膏、香糖果子、旋炙豬皮肉、生淹水木瓜、雞皮包子、香煎夾子、炸魚塊.....</br> 傅嬌嬌一瞬不瞬的盯著,看的眼花繚亂直吞口水,裴執見她大眼冒著光直愣愣的滿臉的渴望,便忍不住心軟,叫車夫停下來買一些。</br> 瓜果肉脯,煎餅燒肉一樣都不少,傅嬌嬌捧著熱乎乎的吃食,樂的眉開眼笑,十分滿足。</br> 裴執摸了摸她鼓鼓的小肚子,“不能再吃了,小心撐壞肚子。”</br> “可是還有很多,不吃就浪費了。”夏天食物不能放,古代還沒有冰箱儲存,傅嬌嬌大眼睛眨了眨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古代的美食完全沒有她想象中的貧瘠。</br> 太太太好吃了!</br> 她還可以干三碗飯!</br> 裴執把她手里啃了一半的燒鴨拿走重新包好,不茍言笑道:“聽話。”</br> 然后遞給她一個竹筒,里面是涼絲絲的糖水。</br> 傅嬌嬌癟了癟嘴,咕咚咕咚一大口灌完,舒了口氣的同時小聲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啊。”</br> 說完她愣了一下神,突然腦海里閃過一道熟悉的畫面,她咦了一下,裴執眼眸微閃,問:“怎么了?”</br> 傅嬌嬌抱著竹筒搖了搖頭,“沒什么,就是覺得剛剛那一幕很熟悉,似乎發生過。”</br> 裴執淡淡笑了下,岔開了話題,“要出去轉轉嗎?”</br> “可以嗎?”傅嬌嬌興奮起來。</br> 裴執頷首,將她抱到輪椅上,周圍人群看到那輛華貴的馬車下來的貴人卻是不良于行的夫人,一時好奇,打量的目光有很多。</br> 同情的不屑的都有,傅嬌嬌還是頭次感受到身為殘疾人被別人隱晦的用目光指指點點的滋味,她指尖蜷縮了下,微微勾住裴執的衣袖。</br> 男人一下就感受到了,他側身擋住那些人的窺探,給傅嬌嬌帶上了帷帽,白色的紗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傅嬌嬌還能看見,只是周圍的一切都變的朦朧模糊了,她抿了抿唇,雀躍的心思淡了很多。</br> 裴執站在她身后慢慢推著輪椅,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撫她:“我在。”</br> 他們又逛了銀樓,玉器古玩店,傅嬌嬌偶爾看見喜歡的就撩起白紗看看,她多看兩眼男人就要買下,傅嬌嬌只好匆匆瞥一眼,到了水粉鋪子的時候,正好瞧見一對有情人在挑胭脂。</br> 男人玄色衣擺微晃,他推輪椅的動作頓了頓,裴執的聲音微冷,“嬌嬌我們換家店吧?”</br> 傅嬌嬌不解,她問:“你是不是累啦?那我們回去吧。”</br> 裴執看了一眼脂粉鋪子里正在給太傅女兒買胭脂的霍深,冷然收回視線,淡聲道:“也好。”</br> 陸凝玉面色羞紅的捏著手中的胭脂,低聲問眼前的玉面郎君,“霍郎覺得這個好看?”</br> “嗯,很適合你。”少女羞澀不敢抬頭,沒看見霍深眼神中的不耐,只聽他低磁嗓子說著溫柔的話就覺得心動的不行。</br> “霍郎,我父親說宮中準備選秀女,你若喜歡我,須得早日來提親了。”</br> 陸凝玉第一次見霍深時,俊美的郎君站在玉蘭樹下,渾身攏上輕愁,一瞬間就擊中了她的少女心,她喜歡才華橫溢的公子,在知道霍深還是探花郎后徹底傾心,她是太傅的嫡女,身份尊貴,喜歡什么人就大膽的去追求。</br> 她聽霍深的母親說他有一位喜歡的姑娘,只是那個姑娘愛慕虛榮拋棄了他,原來他眉間的愁緒皆是為情所困,她心疼他的遭遇,陸凝玉故意偶遇了幾次霍深,兩人都被對方吸引。</br> 她以為他們情投意合,便大膽的提了出來。</br> 霍深面色一僵,下意識就想拒絕,他接觸陸凝玉也只是看中她的家世,自他進入戶部,他的兩個好友唐明意和魏盛邱都開始與他疏離,尤其是魏盛邱更是因為降職與他處處爭鋒相對,他在朝堂步步艱難,比剛考中探花時所受的排擠還要嚴重。</br> 在裴執的有意打壓下,霍深不得不令尋出路,恰好此時陸太傅的女兒鐘情于他,霍深心底多番較量了下選擇了接觸她。</br> 可他心中還是不能忘記傅茵,那個舍命救他的女子,他欠她的太多了。</br> 男人沉默的時間太長,陸凝玉狐疑的抬頭,霍深僵硬的勾起一抹笑,“好,你在家中等我。”</br> 他剛說完,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女子清甜的音色。</br> 霍深猛然轉身,陸凝玉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先見人慌張的離開了,她趕忙問:“霍公子,你怎么了?”</br> “我還有事,先行一步!”霍深看到裴執在推著一個輪椅,那上面坐著一道嬌小的身影,微風拂過,帷帽的白紗掀起,一張潔白嬌嫩的小臉露了出來。</br> 她醒過來了?</br> 她的腿斷了?還能治好嗎?</br> 霍深心臟緊張的驟停,他快步追上去,可傅嬌嬌已經先一步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抱上了馬車,嬌小的女子嵌在男人懷里,他們看起來那么契合般配。</br> 不該是這樣的,她是他的妻,她本該是他的人!</br> 霍深追著喊:“傅茵!”</br> 他想再見見她,只是見她一面。</br> 傅嬌嬌靠在裴執懷里,抬了抬頭,“好像有人在追著我們,還一直叫一個人的名字。”</br> 男人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淡色的瞳孔溫度一點點褪去凝結成冰,“一只亂吠的狗,不必理會。”</br> 聲音也像是含了冰碴子似的,傅嬌嬌直覺自己不該好奇,就乖乖的沒有吭聲。</br> 霍深沒追兩步,裴府跟隨的侍衛就將他壓制在了地上,他看著逐漸沒了影子的馬車,拳頭握緊,用力到發白。</br> 眼底慢慢染上陰翳。</br> 陸凝玉見一向穩重自持的男人轉眼間變的崩潰,她快速趕來,對挾持住霍深的侍衛怒目而視,“讓開,霍深是我的人,誰準你們動他!”</br> 宋青認得女子是陸太傅的嫡女,他命人收手,抱拳行禮,“得罪了。”</br> “霍大人,不該惦記的人,趁早忘了好。”宋青冷聲警告了一句。</br> 霍深抿緊唇,被陸凝玉扶了起來,面色發狠的看著他們的背影。</br> 他生來順遂,自幼他想得到的就沒失手過,逐漸就養成了涼薄的性子,不將任何東西放在眼中,霍深以為傅茵也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得到了就可以丟到一邊,隨他處置。</br> 可他錯了,人不是東西,傅茵那日舍身救他,給了他當頭一棒,他終于意識到原來離開還有另一種方式,只要一想到女子再也不會睜開眼,不會看見他就笑著奔過來,不會向他撒嬌為他做新衣。</br> 霍深就心痛的無法呼吸。</br> 男人后知后覺的明白他真的愛上了傅茵,也真的后悔了。</br> “霍郎,你還是忘不了她嗎?”陸凝玉顰眉,為霍深感到不值,若是別的男人陸凝玉早就將人罵醒了,可這是她心悅的人,她也想為自己留點臉面,便好聲好氣的安慰他,</br> “那樣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子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你這般苦悶只會更令她看不起你,你要做的更好,只有得了皇上的賞識,封官加爵,她才會為今日的選擇后悔。”</br> 陸凝玉生而聰慧,爹爹未成為太傅之時就掌管著國子監,陸凝玉說是在男人堆里長大也不差,自然將男人的心思摸的一干二凈,霍深現在的痛苦也只是因為不甘罷了。</br> 若他身處高位,怎么還會瞧的上當初拋棄他的女子,只怕是恨不得遠離才對,只有她才是能一輩子陪著他的人。</br> 霍深回了神,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啞的笑了一聲,“你說的對。”</br> 只要他攀到比裴執還要高的位置,傅茵就能再次回到他的身邊,他還有機會,還能好好補償她。</br> *</br> 傅嬌嬌一路上過于安靜,裴執摩挲了下她嫩滑的臉蛋,烏黑的眼睫垂下,作出無辜的姿態,“抱歉,我剛才嚇到你了?”</br> 傅嬌嬌抿著唇搖了搖頭,她不是白癡,從男人陰沉臉色猜得到一直追趕馬車的那人或許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若她真的失憶了早就詢問他們有什么過往。</br> 可她不是,她是穿越者,她只能遠離與原身熟悉的人。</br> 裴執將她抱下馬車,放到輪椅上,“不要多想,我在朝中樹敵頗多,剛才的人就是其一。”</br> 他給了理由,傅嬌嬌也樂得揣著明白裝糊涂,乖順的點頭,想了想從衣兜里掏出一朵粉色的合歡花,毛茸茸軟乎乎的,精致又可愛,這是她在路上就撿到的。</br> “阿執辛苦啦,這個送給你,不要不開心。”傅嬌嬌笑的溫柔又治愈,“你再皺著眉就成老爺爺啦。”</br> 不可否認成人的世界沒有輕松,這個人身上好像永遠都背著重重的擔子,人在看到美好的事物也能得到片刻的輕松與歡愉,傅嬌嬌撿到這朵花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幸運,現在她把花送給裴執,希望他也能有那一瞬的快樂。</br> 合歡花在大晏寓意著夫妻恩愛,裴執知道傅嬌嬌忘記了一切,不知道男女之間贈送合歡花代表著什么,可他還是忍不住歡喜。</br> 男人動作小心的將合歡花收入掌心,語氣溫柔的不可思議,“很好看。”</br> 氣氛正好,裴執心中騷動,剛想把人抱懷里親昵一番,還沒行動便被一道聲音打斷了。</br> “是合歡花?恭喜恭喜,師兄終于成功抱得美人歸了?”</br> 一道爽朗的笑聲傳來,傅嬌嬌疑惑的抬頭,卻見正堂內走出來一位身穿紅色圓領長袍,腰間系著宮絳,頭戴玉冠的少年郎,少年郎看起來十分慵懶,手握著一把折扇,自以為風流倜儻但在傅嬌嬌眼中像極了她做家教時遇到的那些叛逆孩子。</br> 這誰家的孩子?</br> 怎么這么沒禮貌,主人家還沒回來,他就先進家門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