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嬌嬌嚇的一動也不敢動,糾結半響,小心翼翼道:“那.....那我去一旁打地鋪?”</br> 從小到大她連男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就直接過渡到同床共枕,這太刺激了。</br> 男人嗤笑一下,沉沉盯著她,過了一會才似妥協,收了一身的冷氣,他手探到傅嬌嬌的腦后輕按一下頭皮,檢查了下傷勢。</br> 她后腦撞擊沒有傷及腦骨,只有頭皮的擦傷,現在傷口已經結痂,水腫處有些硬結,內里應該還有淤血。</br> 裴執問:“還疼嗎?”</br> “有一點。”她的頭也沒有破大口子,也就是剛醒來的時候才覺得疼的受不了,現在她已經適應了,就是偶爾有些反應遲鈍。</br> “嗯。”男人又捏了捏她的腿,她兩只腿的小腿都斷了,只是右腿更嚴重些,皮膚已經變的烏黑發青,看起來極為駭人,裴執覺得很是刺眼。</br> 這次傅嬌嬌疼的直冒淚花。</br> “忍著些。”裴執給她換了藥,又重新綁上夾板,弄好一切,他才輕聲解釋,“你雙腿不便,夜里總要有人照顧著,我不放心侍女,本想著親自守著你,既然你不習慣那我們就先分開睡。”</br> 他招呼人收拾一下正屋旁的耳房,“你睡這,我去旁邊睡,若有事侍女沒及時趕來就敲一下墻,我聽的見。”</br> 他突然變的這么好說話,傅嬌嬌喜不自勝,連忙點頭,裴執淡淡一笑,臨走時把屋內的燈都滅了。</br> 房門咯吱一聲關上。</br> 傅嬌嬌茫然了一瞬,她的世界好像突然變黑了,是那種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黑。</br> 我瞎了?</br> 不、不對,她的眼睛白天還好好的,所以原身有夜盲癥?</br> 傅嬌嬌嘆了口氣,越來越覺的這具身體像個易碎品,精致卻十分脆弱,果然孩子還是要糙著養啊,她現代雖然每天過的苦哈哈的,但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也從不去醫院。</br> 其實也是去不起,一切小病小痛傅嬌嬌都是捱過去的。</br> 習慣了反而覺得自己十分強壯。</br> 傅嬌嬌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躺了一會,心中驀然升起一股煩躁,她焦躁不安的想要翻下身子,卻又想起自己的腿不能動,她安慰自己睡著了就好了,可是這種近乎虛無的黑夜逐漸帶給她極大的恐懼。</br> 她身體漸漸抖了起來,傅嬌嬌抱著被子顫著聲分別叫了夏蟬和秀珠,又等了一會也沒見她們過來,可能是她的聲音太小了,她們聽不見,傅嬌嬌終于忍不住扒著墻,急促的敲了幾聲,“裴執、裴執,你在嗎?”</br> “你聽的見嗎?”</br> 她問了好久,一直沒人回她,她好像被拋棄進了一個虛無的空間里,四周還藏著可怕的深淵巨獸。</br> 門外,裴執靜靜聽著她驚恐的聲音,眉頭緊緊皺著,幾乎要忍不住推門進去了,夏蟬看著這個不為所動的男人急的眼淚快掉下來了,秀珠看著她朝她做了個禁聲的動作。</br> 夏蟬捂著嘴落淚,首輔太殘忍了,為何要這樣對她的姑娘。</br> 直到里頭傳來一聲哭啞的“夫君....”</br> 裴執才松開攥緊的拳頭,迅速推開門,月色隨著他的動作撒了進來,傅嬌嬌淚眼朦朧的抬眸,看到男人站在門口,大步朝她走來,他背著光,整個世界都因為他的到來而明亮了。</br> 照進深淵的那道裂痕是光。</br> 傅嬌嬌喉嚨哽住,腦子陷入漿糊,直到被男人抱入懷中她才意識恢復過來,開始小聲的抽噎,她哭的很小心,像是有意在控制自己,低低糯糯,一聲又一聲卻似重錘一樣敲在裴執的心上,像是一道道無聲的質問,他怎么能這么狠心。</br> 裴執心中悶疼,輕嘆一聲,冰涼的吻落在她的發絲上,“嬌嬌乖,是我來晚了,別忍著哭大一點,有什么委屈不要憋著,罵我一頓就好了。”</br> 傅嬌嬌搖頭,她的身體還在下意識的顫抖著,帶著哭腔道:“我....我不怕黑,我就是看不見,心里慌,不怪你,是我的問題。”</br> 她現在幾乎縮成了一團,明明怕的不行卻強撐著解釋,這樣善解人意卻更惹的男人心疼。</br> “是我不好,罰我以后晚上都陪著你可行?”裴執用下巴蹭蹭她,低聲誘哄。</br> “嗯。”傅嬌嬌悶悶的點頭。</br> 她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么,只是靠著這個人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青竹香,她就覺得很安心,裴執又哄了一會,她才平息下來,閉眼睡去。</br> 小姑娘眼睫上還有細碎的淚珠,臉頰兩側濕濕的,又乖巧又可憐,男人帶薄繭的手輕輕擦掉淚痕,又分別吻了下她的眼皮。</br> 開心嗎?</br> 裴執這樣問自己。</br> 看著小姑娘睡著了手也牢牢的攥著他的衣袖,不舍得松開,他又滿足卻又矛盾。</br> 他現在所得到的都是他算計來的,他手段殘忍,卑鄙又無恥,誰會愛上這樣一個人,他明知道傅嬌嬌怕黑,卻還是逼著她求他,讓她主動的依賴他。</br> 若她想起一切,會不會更厭惡他。</br> 裴執心頭突然堵的慌,傅嬌嬌忘了一切依然本能的懼怕黑暗,那她忘了霍深,是不是也還在愛著他。</br> “嬌嬌,多愛我一點吧,喜歡我就不用像以前一樣辛苦了。”</br> 朝堂之上權利傾軋,他機關算盡,從未有過失手,他手中的那把刀越來越鋒利,沒有人能夠約束住他。</br> 也只有這一次男人才知道感情的刀是雙向的,他扎了她一刀,自己心口也像破了個窟窿,裴執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了,從此傅嬌嬌就是他的刀鞘。</br> 翌日。</br> 傅嬌嬌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她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失落,萬萬沒想到,她穿越來第一個晚上就跟一個陌生男人同床共枕了,雖然這人是她現在的合法丈夫。</br> 但她是占的別人的身子,現在又搶人家丈夫,傅嬌嬌暗地里唾棄自己太不是人了。</br> 她抱著枕頭,腦門狠狠的撞了幾下,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糾結。</br> 這才只是一個晚上他們就睡到了一張床上,真要是等她雙腿痊愈了,不得直接滾床單啊!</br> 沒了首輔的阻攔,夏蟬聽到里頭的動靜,就立刻輕聲快步走進來,“夫人醒了?”</br> 她在外頭守了一夜,這會見姑娘精神不錯,才安了心。</br> 傅嬌嬌動作一頓,自然的放下枕頭,點頭微笑,然后在小丫鬟的幫助下換了身衣裳,小圓領白色上衣,外頭穿了件輕薄的淡藍色長衫,下裙是清雅的月華裙,腰間綴了一件金玉墜子。</br> “穿的這么多,等響午了就熱了。”傅嬌嬌擺弄了下衣裙,眼里還有新奇。</br> 其實不多,這在古代算是平常衣裳,只是少女習慣了現代露胳膊露腿的裙子,在盛夏里穿著這個只露脖子的衣裳下意識就覺得悶。</br> 束腰的裙子襯的女子的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面上是溫柔和煦的笑,夏蟬覺得她家姑娘開朗了許多,也比以往更好看了,她靦腆一笑,“等午時了屋里就會放上冰盆,不會熱著夫人的。”</br> “咦,有冰?那昨日為何沒有?”</br> 大戶人家啊,傅嬌嬌突然想起,裴執似乎還是個了不起的高官?</br> 秀珠補充說:“前幾日夫人病著,不適宜用冰,今日也只能放上兩盆,等再過些時日,夫人腿恢復的差不多了就能多放幾盆了。”</br> 傅嬌嬌點頭,“裴...咳,夫君是去上朝了嗎?”</br> 倆人回是。</br> 傅嬌嬌突然有些愧疚,她昨日似乎將人折騰的不輕,聽說原身摔下山后,裴執就一直守著她,他這些日子應該都沒有休息好,而他還要早起上朝,在古代皇權至上,越是高位者越受皇帝的忌憚,他每日要處理公務還要應對皇帝,還不敢有任何怨言。</br> 他一定很辛苦吧。</br> 傅嬌嬌不喜歡欠別人,就這樣白白被養著,還一直給別人添麻煩,她就忍不住愧疚,傅嬌嬌偷偷發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報答裴執的恩情。</br> 裴執才沒有傅嬌嬌腦補的那么可憐,事實上,他剛下了朝就把皇帝訓斥了一頓,小皇帝唯唯諾諾小聲陪不是,直到男人冷漠地甩給他一摞奏折他才一臉心酸的摸把臉。</br> “愛卿,朕真的應付不來,朕要是沒有你掌眼,沒幾天這朝堂就會變的烏煙瘴氣了,你看奏折咱們要不三七分?”</br> 啟辰帝手指伸出比了個數,小心翼翼瞅著負手立在那的穿著赤紅朝服的男人,裴執抬眸冷眼瞥了過去,他咳了咳,還是厚著臉皮說:“朕三,你七?”</br> 皇帝已經十八,再過兩年就該親自掌權,裴執當初挑了八皇子推上皇位就是看他蠢笨乖順,這些年小皇帝也確實從沒鬧騰過,卻變的懶懶散散愈發不成氣候。</br> 男人想起這些年□□小皇帝的日子就忍不住頭疼,他名仕大家請了無數,然而小皇帝依舊文不成武不就。</br> 裴執自問不是好人,卻也沒興趣做改朝換代的事,朝堂一直因為他多年來把持朝政,控制著皇帝的行為,背地里有不少詬病,正好裴執自娶妻后也沒了心思應付陪他們算計,便逐步遞交了些權利。</br> 哪知小皇帝根本扶不起來!</br> 裴執查戶部賬冊時,發現國庫已經虧空一半,當即劈頭蓋臉的就將小皇帝罵了一頓,照他那般霍霍下去,沒多久,國庫連邊關的軍餉也支應不上了。</br> “柳州、渝州并沒有水患,陛下為何想要修建水庫?”</br> 男人面色冷的四周的小太監都忍不住腿打顫,啟辰帝小聲辯解,“朕想著,北地多干旱,可以將南方的水儲蓄起來,等北地需要用水時再調往那邊,這樣就可以防范于未然。”</br> “調,怎么調?”裴執涼涼的看他,啟辰帝覺得自己在他眼中像是一個傻子,若不是他是皇帝,這位內閣首輔說不定就想上去揍他一頓了。</br> “修運河。”小皇帝生無可戀的爬在龍案上。</br> “朕也沒想到只是修了兩個水庫就花費了那么多銀子。”</br> 他悔啊,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水庫一開始修下頭就一直催銀子不夠,他都把自己的私庫添上了,怎么得也要建好吧,現在卻是賠的底褲都沒了,別說開運河,若再修下去百姓都沒飯吃了,就連他自己都開始縮衣節食了。</br> “還有燕京街道整頓,修建鼓樓,購買大量香料.......陛下寫個自討書給太傅看看吧。”</br> 嗚嗚嗚,當皇帝難,當個好皇帝更難。</br> 首輔又開始面無表情的轉佛珠了,啟辰帝頂住冷氣,將三七改成了四六,最后咬了咬牙說:“五五分!不能再多了,再多朕還沒廢,朝堂就廢了。”</br> 裴執頓了頓,漠然應可,然后卻問,“陛下年歲不小,可以娶妻了,不日就選些秀女入宮吧。”</br> “朕還小!”啟辰帝震驚。</br> “不小,先帝像您這般大時已經有了三子,陛下也應該盡早為皇室開枝散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