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陸續(xù)離開，傭人們開始沉默并迅速地打掃客廳，但都小心地避開了中央的沙發(fā)。
    顧家人正沉默著圍坐在黑色的玻璃桌旁，透明的玻璃桌上映出了每個人的面孔，但無一不是深沉肅穆。
    顧懷珠擔(dān)憂地望著顧家的臉色，心中卻有預(yù)感，這件事和自己哥哥脫不了關(guān)系，她擔(dān)心的是，這件事會不會徹底惹惱顧靖衡。
    蘇郁送走了莊重才返回客廳，他順帶也帶走了那個糾纏林薇的混混，于是明山別墅的客廳里，除了顧家的人，就剩下一個傭人小張。
    她到顧靖衡身邊坐下，捧起晾好的溫水喝了一口。
    這樣沉重壓抑的氣氛讓人透不過氣來，小張雙腿打顫立在旁邊，早就紅了眼眶。顧懷燦忐忑不安地坐著，畫是他去賣的，現(xiàn)在只有希望收畫的那個男人沒有被找到……但是事與愿違，客廳的電話在一片沉寂中響了起來，王伯走過去接起，然后回過頭來道：“老太太，是斯密史先生的來電，他聯(lián)絡(luò)上了賣畫的人。”
    老太太淡淡頷首，王伯按下了免提，斯密史的聲音迅速擴散，“各位，晚上好。雖然已經(jīng)找到賣畫的人，但是對方卻不肯透露資料，只是說是一名顧姓男子，但我相信，有這點就足夠讓真相大白。”
    “謝謝斯密史先生，麻煩你了。”顧靖衡道。
    “不客氣，再見。”
    電話掛斷很久，顧靖衡才回過頭來，冷冷地瞥了眼強自鎮(zhèn)靜的顧懷燦一眼，重復(fù)道：“顧姓男子……”
    顧懷燦頭皮發(fā)麻，現(xiàn)在所有的矛頭都對準(zhǔn)了他，他悄悄看了眼沈書蓉，見她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頓時惱怒不已，這件事是她授意的，現(xiàn)在事情暴露了，她就要往外撇？
    “奶奶，堂哥，你們看著我干嘛，誰都可以說自己姓顧，難道就一定是我嗎？”
    “誰也沒說是你，慌什么？”顧靖衡轉(zhuǎn)頭對王伯道：“把明山別墅周圍的監(jiān)控錄像調(diào)出來看看。”
    他說著又轉(zhuǎn)過頭來，唇角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除非他能從地下走出明山別墅，否則就一定會出現(xiàn)在監(jiān)視器里。”
    顧懷燦大驚，見王伯朝一樓走廊后的那個小門走去，伴隨著鑰匙嘩啦碰撞的聲音，門應(yīng)聲而開：明山別墅真的安裝了監(jiān)控！
    沈書蓉也沒料到，她事前還仔細(xì)觀察過，監(jiān)控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不過幸好，由始至終，她都沒有露過面，所以也牽扯不到她身上！
    小張心虛地望著那扇小門，再也受不了這種煎熬，腿一軟跌在了地上，道：“這真的不是我的錯，都是懷燦少爺讓我做的，還有那張支票也是他給我的！”
    “你胡說什么？！”顧懷燦猛地站起來踢了小張一腳，“狗急亂咬人是不是？！”
    小張捂著肩膀哭泣，道：“懷燦少爺給了一萬塊錢，讓我拿著支票，只要說是給少奶奶的朋友林小姐就行了，等到事情結(jié)束后再給我兩萬塊！”
    “那一萬塊我動也沒動，我一分不少地交出來，大少爺，求您別送我去警察局，我家里還有生病的老人要我養(yǎng)！”
    如果不是家里有事，她也不會鋌而走險！
    “簡直……簡直信口雌黃！”顧懷燦臉漲得通紅，望一眼面色難看的老太太和顧世安，又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沈書蓉。
    沈書蓉剛才被顧靖衡呵斥，現(xiàn)在才不會出面幫顧懷燦說話，只要沒有證據(jù)，顧懷燦就是空口無憑，何況他本來就劣跡斑斑，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
    蘇郁不由好奇地望了望那扇小門，那里真的是控制室？
    王伯很快出來了，并將剪切出來的視頻傳到了手機里，通過手機，客廳里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是顧懷燦連同小張一起將畫搬到了離后門不遠(yuǎn)的柵欄出，然后將畫遞了出去……
    顧懷燦自知百口莫辯，雙眼一瞪，指著沈書蓉道：“是沈書蓉讓我做的，是她讓我陷害蘇郁！”怎么能只有他一個人死，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沈書蓉雙拳微微收緊，卻盡量不動聲色，抬頭迎上他的目光，道：“顧懷燦，你不要血口噴人，陷害表嫂不成，又想拖我下水嗎？”
    顧懷燦腦子還是清楚的，沈書蓉擺明了讓他背黑鍋，那他也會這么蠢！
    “要真是我，我直接賣了畫拿走支票就行了，為什么還要多此一舉？”
    “那是你記恨上次的事，因為表嫂差點讓你被趕出顧家！”沈書蓉聲色俱厲地道：“顧懷燦，你說這么多不就是為了推卸責(zé)任嗎？小心責(zé)任推卸不了，反而讓自己更加難堪！”
    顧懷燦一怔，沈書蓉是話中有話。
    “別吵了，事情究竟是怎么樣，大家心里都有評判！”姜儀意有所指地看著沈書蓉道：“狡辯也沒用。”
    “奶奶，”沈書蓉冷靜了一下才回過頭去對老太太道：“我的傷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好像這個家的每個人都懷疑我別有用心，既然這樣，那我明天就搬回去住，免得再因為我鬧出麻煩。”
    蘇郁心中暗笑，她這招借坡下驢還用得不錯，自己走總比讓人趕走好看得多。
    不過現(xiàn)在就要看老太太的態(tài)度了。
    出乎意料的，老太太并沒有阻攔，而是點頭道：“你出來這么久，你媽也該想你了，她身體不好，你多回去陪陪她。”
    沈書蓉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然后坐下來。
    顧懷燦瞪大眼睛：這算什么，三言兩語就把沈書蓉的責(zé)任揭過去了？
    “媽，懷燦的事怎么處理？”姜儀問道，老太太既然對沈書蓉起了疑心，那對顧懷燦就更加不會姑息了。
    “家丑不可外揚，把他關(guān)在家里，別讓他再出去丟人現(xiàn)眼了。”老太太面無表情地道：“他要絕食也好，要上吊也好，都別攔著，除了一日三餐，不準(zhǔn)再給他另外準(zhǔn)備食物。”
    顧懷燦低著頭沒有說話，顧懷珠著急起來，她不敢為兄長說話，但這算是最輕的懲罰了。
    見老太太要走，她連忙去扶她，老太太只是淡淡推開她的手。顧懷珠滿臉受傷，老太太于心不忍，終于還是把手?jǐn)R在了她手臂上。
    今晚是要在明山別墅過夜了，王伯很快就安排好了房間，珍媽來給蘇郁送宵夜時，笑容里多了一絲諂媚，蘇郁接過湯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么。
    夜深人靜之后，老太太才讓珍媽把沈書蓉叫到了自己房間，避開家里的傭人，只有她們倆，面對面地說話。
    老太太指了指旁邊的沙發(fā)，道：“書蓉，你坐下來。”
    沈書蓉依言坐下，然后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目不斜視地迎上她的目光。
    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道：“書蓉，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你就聽話，善良又孝順，現(xiàn)在的孩子懂得孝順長輩的越來越少，我私心里很喜歡你，你陪著我的時間，比顧箏還多，我是把你當(dāng)成親孫女一樣疼，可你……”
    沈書蓉雙手不由握起，紅著眼圈哽咽道：“奶奶是懷疑我故意污蔑表嫂嗎？奶奶相信顧懷燦的話？”
    “那你告訴我，要是真和你沒關(guān)系，他為什么要說是你？”老太太直接把話挑明了，“你跟蘇郁是面和心不合，上次靖衡去比利時，你是不是也悄悄跟去了，還騙我說跟同學(xué)一起出去！”
    “奶奶……”沈書蓉嗚咽出聲，似乎有說不出的委屈，她低著頭，“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這么巧選在了一起……”
    老太太擺擺手，已經(jīng)沒有精力再去追究其中詳細(xì)，只是道：“明山別墅是我名下的房產(chǎn)，我這身體拖不了多久了，以后這棟別墅就是你的。”
    “奶奶……”沈書蓉落淚搖頭，“我不要什么別墅，只要奶奶健健康康地活著！”
    老太太嘆息一笑，“人老了都有這一天。”
    “好了，你先去睡吧，明天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沈書蓉點點頭，期期艾艾地走了出去，才合上門，她臉上所有的偽裝立時消失殆盡。
    面無表情地回到自己房間，她沒有開燈，將自己和黑暗融合在一起，看到桌上的擺件，她猛地抓起來揚手就想砸，然而下一秒，她意識到，溫柔善良的沈書蓉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順了口氣，她又將擺件放好，甚至還細(xì)心地扶正了位置。
    黑暗中，她扭曲的神態(tài)仿佛無底的黑洞，來到窗前，她望著樓下的泳池，陰郁地道：“一棟能看不能賣的別墅？”
    從小到大地討好她，結(jié)果只換來了一棟別墅？她沈書蓉就那么配不上顧靖衡嗎？死老太婆，表面上對她好，不過是做戲給外人看而已，蘇郁不過就是懷了個孩子而已，她就寶貝地跟什么一樣！
    一棟別墅，一棟別墅就能打發(fā)她嗎？太小看她沈書蓉了，她要的顧氏總裁夫人的位置！
    狂怒過后，她又很快恢復(fù)鎮(zhèn)靜，一言不發(fā)地坐到沙發(fā)上，任由黑暗淹沒自己，窗外淡淡的燈光透進來，她唇邊陰沉的笑容清晰可見。（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