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都姓林。
    同王釗查來的消息, 倒是對上了，并無可疑之處。
    周恒從長春殿出來，捏了捏眉心。
    人剛回乾武殿, 怡安殿的王公公便過來了，“太上皇讓陛下過去一趟。”
    周恒到了怡安殿, 里頭剛做完法事。
    門外擺了兩個(gè)香爐子，正插著香，周恒走進(jìn)去，又見里屋門框上貼了兩道黃符。
    秦家的事情, 太上皇到底是驚嚇過度，心有余悸, 今日一早就讓寺里的僧人來了一趟皇宮, 驅(qū)魔除邪, 灑了一屋子的水，這會(huì)子終于消停了下來。
    太上皇躺在床上, 還不能下床。
    周恒走到跟前，喚了聲，“父皇。”也沒坐。
    立在床前, 等太上皇開口。
    太上皇先是嘆了一口氣, 才道，“南郊那陵墓炸了半邊山，你派些人手, 勢必要將墓門挖出來，你母后如今一個(gè)人還躺在里頭。”
    就算他入不了墓。
    也得將他的嬌嬌帶出來。
    他答應(yīng)過她。
    死后會(huì)去陪她。
    他不能將她一人丟在里面。
    這事, 太上皇沒有人可以托付, 只能找周恒。
    “好。”
    太上皇見周恒應(yīng)了下來, 這才松了一口氣, 又道，“文王那里，你好生勸勸，不過一個(gè)江南，哪里比得上這長安，往后將他放在你眼皮子底下看著，我也能安心。”
    文王昨晚出去后，也不知在哪過了一夜，早上才回來。
    回來后，倒似是認(rèn)了命。
    心頭的氣卻是沒消，沒找太上皇，也沒去找周恒。
    寫了封信給江南太守，之后半句話也沒交代，直接回了他的王府，當(dāng)起了閑散王爺。
    朱瑞今日已經(jīng)出發(fā)去了江南，接任太守一職。
    朱家人再也沒有誰吱聲。
    一個(gè)江南，足以見得皇上和太上皇對朱家的誠意，對朱藻之死的彌補(bǔ)。
    這一來，朱家和太上皇的關(guān)系似乎又恢復(fù)到了之前。
    “文王到底還是年紀(jì)輕，那江南放在他手里，同放在朱家手里又有何區(qū)別，到頭來，這天下還不是我周家的，不過是讓他表哥幫著打理，等日后朱瑞成才了，將來便調(diào)回長安，幫襯你一二。”
    周恒聽著。
    一一應(yīng)是。
    周恒剛出怡安殿，韓焦已經(jīng)候了多時(shí)。
    “何事？”
    韓焦看了一眼周恒，吸了一口氣才道，“秦家的那院子里，鬧起了鬼。”
    周恒眉頭一擰。
    韓焦便說了個(gè)詳細(xì)，“昨兒夜里秦府有鬼哭聲傳來，百姓瘆得慌，一早就去府衙報(bào)案，姜京兆帶著人去查，一推開門，一股子陰氣不說，院子里的那口井還冒出了血水。”
    周恒聽完沉默了一陣。
    “查了嗎？”
    韓焦點(diǎn)頭，“查了，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周恒沒再說話，同韓焦回了乾武殿。
    韓焦走了一段突地問周恒，“當(dāng)年，秦家是不是還有人活著。”
    周恒頭也沒回，“誰？”
    韓焦道，“這件事情很蹊蹺，臣自來不信鬼怪一說，秦家人都死了八年了，如今突然鬧出了事，臣懷疑，怕是當(dāng)年秦家有人逃了出來，如今要回來伸冤......”
    **
    秦府鬧鬼的事，很快就傳了出來。
    太上皇如今最聽不得，什么秦家，什么鬼魂。
    到了下午，太上皇察覺出王公公面色有異，一番敲問下，事情終究還是進(jìn)了耳。
    太上皇好不容易穩(wěn)住的情緒，又起伏不定。
    當(dāng)日夜里怡安殿內(nèi)燈火通明，好在一夜過去，并沒發(fā)生什么事。
    第二夜，怡安殿的人繼續(xù)守著。
    自昨夜起，太上皇便抱著僧人給的黃符入眠。
    屋里更是一夜燈火不滅。
    王公公徹夜守在他跟前，見昨夜一夜過去也沒什么事，便勸說道，“那秦家生前是臣，死后又何以為懼，就算是鬼魂，又豈能走到這皇宮里來。”
    太上皇側(cè)目瞧了一眼。
    床前燈火明亮。
    王公公就立在那。
    這才放心地磕上了眼睛。
    門前幾盞明燈，有專人守著燈盞。
    上半夜過去了，平安無事。
    到了下半夜，那門外守著燈盞的太監(jiān)，不錯(cuò)眼的看著跟前的燈，誰知那燈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滅了。
    之后就是一盞接著一盞。
    怡安殿外，不過一瞬，便成了黑燈瞎火。
    屋里的王公公聽到動(dòng)靜，看了一眼床上的太上皇，見其已經(jīng)入眠，忙地出去查看出了何事。
    打開門，還沒從太監(jiān)的嘴里聽出個(gè)所以然來，屋里突地一聲驚呼。
    王公公心頭一跳，趕緊進(jìn)去。
    到了里屋，太上皇已經(jīng)從那床上滾了下來。
    王公公嚇得不輕，趕緊上前去扶。
    太上皇卻是直鼓起一雙眼睛，手指頭，指著里屋的那門框，老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王公公回頭一看，一顆心也差點(diǎn)跳沒了。
    那門框上的黃符底下，竟是流出了兩道血，似是血淚。
    這一鬧，大半夜的，沒人睡得著。
    高沾到長春殿找人時(shí)，姜漓還躺在周恒懷里。
    等周恒起來出去了一趟再進(jìn)來，姜漓已經(jīng)起身，立在床前，睡眼蓬松地問周恒，“怎么了？”
    周恒看了她一眼。
    轉(zhuǎn)身取了架上的大氅，“朕出去一趟，你接著睡。”
    待周恒趕到怡安殿，太上皇后早到了。
    太上皇這一趟皇陵回來，太上皇后甚是舒心。
    在路上就同王嬤嬤說了一聲，“報(bào)應(yīng)來了。”
    皇陵發(fā)生的事，還有秦家那鬧鬼的事，太上皇后都聽說了，疑歸疑，心頭卻是痛快得很。
    見到周恒，太上皇后便道，“太醫(yī)來過了，施了針，剛睡過去，皇上明兒個(gè)還得早朝，回去歇著，有什么事，我再派人去尋皇上。”
    “好。”周恒腳步一轉(zhuǎn)，沒再進(jìn)去。
    從怡安殿出來，周恒便去了乾武殿等王釗。
    王釗進(jìn)來，臉色不太好，到了周恒跟前，垂目抱拳道，“屬下失職，請陛下責(zé)罰。”
    周恒問，“沒追上？”
    王釗再一次垂頭，“屬下無能。”
    周恒沒再問他，天色快亮?xí)r，又去了長春殿。
    昨夜周恒走后，姜漓便沒再睡，掌燈起來，屋里幾個(gè)宮女都睡不著，便坐在一塊兒說起了話。
    碧素去叫了小啞巴。
    頭一回叫屋里沒人應(yīng)。
    碧素見她睡得沉，等煮好了茶出來，再敲了一回門。
    小啞巴才出來。
    幾人坐到天亮，小啞巴不會(huì)說話，只顧著聽，聽到最后便靠在那桌邊打起了瞌睡。
    周恒過來時(shí)，幾人剛散開。
    小啞巴不太會(huì)伺候人，便被碧素支去了廚房，讓她傳膳。
    周恒過來時(shí)，碧素正在同她梳頭。
    聽到動(dòng)靜碧素回頭，見是周恒，忙地?cái)R下手里的梳篦，蹲身行禮。
    “退下。”
    碧素出去拉上了門。
    周恒走到了姜漓身后，那滿頭的青絲如瀑布傾斜而下，還未來得及挽起。
    姜漓剛立起來，又被周恒按住了肩膀重新跌坐在了朱漆木凳上，周恒將她的身子掰正，竟是拿了那桌上的梳篦，從她的發(fā)絲上輕輕地刮過。
    “陛下......”
    姜漓再驕縱，也不敢讓他梳頭。
    周恒道，“無礙。”
    姜漓只能僵硬地坐著。
    周恒一手握著梳篦，一手握住了她的發(fā)絲，待那一頭青絲，徹底地順滑后，周恒便擱了梳篦，輕輕握住了她的肩頭，看著那鏡中之人，低聲問她，“風(fēng)箏有趣嗎？”
    昨日周恒政務(wù)纏身，沒空陪姜漓放風(fēng)箏。
    只派了高沾領(lǐng)她到御花園。
    姜漓也從鏡中瞧著他，唇角微彎，“嗯，可惜斷了一回線。”
    昨日姜漓放風(fēng)箏，嫻貴妃也來了，兩人的風(fēng)箏在那天上飄起來，眼瞧著姜漓就要贏了，風(fēng)箏線卻斷了。
    那風(fēng)箏搖搖晃晃墜落下來，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個(gè)宮殿。
    后來小啞巴和云霜去撿了回來。
    小啞巴還迷了路。
    周恒收回目光，起身松開了她，“下回線綁牢固些，朕帶你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