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和范伸——
第二十三章
姜姝一動起手來, 招招緊逼。
一鞭子抽過去,適才薛姑娘坐下的那椅子,瞬間粉碎。
薛姑娘嚇得連連后退, 恐慌地瞧著姜姝, 不是說世子夫人病入膏肓,快死了嗎,這生龍活虎的模樣, 哪里像個將死之人。
“小姐,咱還是回去吧,這長安城的人太兇, 咱怕是應(yīng)付不來。”那丫鬟一面護著薛姑娘, 一面看著姜姝道, “你瞧瞧那位世子夫人,豈是個省油的燈,適才瞧著還和和氣氣,說翻臉就翻臉, 小姐生性單純,怎是她的對手,倘若小姐嫁進去,豈能還有活路......”
薛姑娘看著姜姝的鞭子追著范伸, 落在了他腳跟處, 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既然公子心里根本沒有我, 我還呆在這里做什么呢。”薛姑娘連眼淚都不敢抹了,轉(zhuǎn)頭便拉著那丫鬟道, “你說的對, 這長安城里的人太復(fù)雜, 咱還是回洛陽吧。”
薛姑娘轉(zhuǎn)過身后, 又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上躥下跳的范伸,默默地從人群中離去。
郎無情妾有意又有何用。
她只顧惦記著人家,卻不知,公子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
倒是那位世子夫人,才是公子的摯愛,她還從未見過一個男子,為此維護和縱容過一個女人。
薛姑娘心里發(fā)酸,可到底還是掐斷了心里的念頭。
長安城里看熱鬧的人,這會子也沒有人去注意什么洛陽城里來的姑娘,早就炸開了鍋。
誰不知道姜家姑娘是將死之人,誰不知道范世子是個花花公子。
今日真是開了眼。
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卻身手敏捷,還會武功,而一個讓長安城多少姑娘曾為他哭過的浪蕩子,今兒竟是當(dāng)街被自己的夫人追打。
可不稀奇了嗎。
周圍的熱鬧聲越來越大,范伸終是一把抓住了那鞭子尾巴,生生地一拽,姜姝給拽的一個趔趄,人朝著范伸撲過去還未站穩(wěn),范伸已經(jīng)上前緊緊地?fù)ё×怂募绨颍莶坏盟龗暝胺蛉耍巳硕颊f家丑不外揚,今兒這么多人在場,又沒給咱看戲的錢,咱總不能免費給他們看是不是......”
姜姝沉著臉,“放開。”
范伸沒放,“夫人放心,為夫今日讓夫人受了委屈,回去后,夫人要殺要剮,為夫任憑夫人吩咐。”
姜姝側(cè)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當(dāng)初你就是用這張嘴,哄騙人家姑娘的吧?”姜姝說完回頭掃了一圈,卻沒見著薛姑娘。
“別看了,人走了。”范伸拉著她的手,走到了馬車前,將她扶進了馬車,跟著一躍,也鉆了進來,坐穩(wěn)了范伸才轉(zhuǎn)頭看著姜姝冷冰冰的臉,輕輕地靠了過去,“夫人還在生氣?”
姜姝偏過頭去。
半晌才紅了眼圈,平靜地同他道,“范伸,咱們還是和離了吧。”
范伸看著她。
姜姝的神色卻是極為認(rèn)真地道,“今兒早上我同你說,無論你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只要不舞到我面前來,咱們便可以將就著過,可如今我才發(fā)現(xiàn),我怕是做不到,你我二人當(dāng)初為何而成親,彼此心里都明白,你圖我短命,想讓我替你攔了外面惹來的爛桃花,而我也一樣,同意嫁給你,也是懷了目的,我圖的是你能讓我有一寸清凈之地,如今既然都已經(jīng)相互戳破了,既然都不是自己所想要的結(jié)果,便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
姜姝說完才抬起頭來,看向范伸,咽了咽喉嚨道,“無論如何,我為我對這樁婚姻的草率,向你致歉。”
范伸緩緩地直起了身子,臉上也再無半點玩笑。
安靜了一陣,范伸才又看著她道,“倘若我說,一開始我是對你另有所圖,而新婚夜那日開始,我是當(dāng)真對你動了心,你相信嗎?”
姜姝笑了笑,“大人怕是還不知,新婚夜我們之所以能彼此生出愛慕之情,是因為我們喝的那酒壺里,參了合|歡|散,林寒給咱們的無憂散,被大人的隨從和我的丫鬟,各自參了半包進去,若世子爺不信,大可以去問問嚴(yán)二。”
姜姝說完,馬車內(nèi)又是一陣安靜。
良久范伸才問,“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姜姝答,“兩日前。”
范伸抿了抿唇,又看著她問,“你的意思是,前幾日你對我的感情,是因為合歡散?”
姜姝眸子動了動,點頭,“嗯。”
范伸眼皮子一陣閃,也偏過了頭去,抿了抿唇,道,“我先陪你回門,回侯府后咱們再談。”
馬車往前,兩人再無言。
到了姜家門前的那條岔路口,匯合上了范伸讓其原地待命的車隊,馬車剛停穩(wěn),隨從便上前來領(lǐng)命,“世子爺,東西可以運進姜家了嗎。”
范伸應(yīng)了一聲,“嗯。”
姜姝不明情況,輕輕撥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便見那岔路口上停了三輛馬車,均是侯府的掛牌。
姜姝回頭詫異地朝范伸看去,范伸這回卻沒看她,閉上眼睛假裝沒瞧見。
姜姝放下簾子,輕輕捏了捏手指,莫名多了幾絲心虛。
卻又未去在意,那心虛由何而來。
馬車再次出發(fā),轉(zhuǎn)了個彎,便駛進了姜家。
今兒長安城發(fā)生的事情,早在兩人前一步就傳進了姜家,姜姝和范伸一進門,姜夫人便細(xì)細(xì)看了兩人的臉色,等姜大人招呼范伸去了前院喝茶,姜夫人才一把拉過姜姝,譏笑道,“世子夫人今兒好生威風(fēng),這身病還真是出了娘家,就痊愈了,竟是搖身一變成了女俠。”
姜姝懶得理她。
姜夫人卻沒放過她,“你好歹也讀過幾天書,知道什么是女學(xué),你今日這番追著人世子打,你的嫻熟呢,你的教養(yǎng)呢?你是成心想敗壞我姜家的名聲是不是?都說這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也不指望哪一天你能孝敬我,只求你不給我姜家臉上抹黑,我就感謝你了。”
姜姝這回卻沒同姜夫人大動肝火,“什么潑出去的水,多難聽,我這不還姓姜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
神色突地一緊,忙地走到姜姝跟前,上下仔細(xì)瞧了一遍,姜姝心虛地偏開目光,“怎么,瞧了十幾年沒瞧夠,舍不得了?母親要是舍不得,我可以回來陪你啊。”
“你給我打住!”姜夫人不敢置信地盯著她,“我就知道會出事,哪個男人不要面子,更何況他還是侯府世子,大理寺卿,今兒你一頓鞭子抽的痛快,他是君子,不能當(dāng)場還手,奈何不了你,可你就沒想過,往后你的日子會如何?從你倆今兒一進門,我就瞧出了臉色不對,你趁早,給我好好地去給人家賠罪,最好斷了你那妄想的念頭,我姜家從不養(yǎng)閑人,更不會養(yǎng)退貨回來的閑人。”
姜姝起身走人。
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夫人氣地跺腳,“這孽畜,這輩子她就是來向我討債的......”
姜夫人在自己的女兒身上想不出法子,便讓人去給姜大人遞了信,“今兒無論如何也要將世子爺留下來,否則今日只要一出這個門,兩人必定會鬧出什么大事來。”
長安城里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動手打人的是姜姝。
姜大人自知理虧。
午后什么事兒都沒干,就陪著范伸,更是讓下人拿出了珍藏已久的美酒,“世子爺今兒來了,就陪我嘗嘗?”
范伸點頭,“多謝岳父大人款待。”
一頓飯下來,范伸徹底地醉了,姜大人忙地將嚴(yán)二喚來,“你回去侯府給侯爺和侯夫人打聲招呼,就說世子爺和世子夫人今日不回了,明日再歸。”
嚴(yán)二看了一眼范伸。
那胳膊極力撐著頭,一副酒力不支的模樣,倒真像是醉了。
也只有嚴(yán)二知道,世子爺?shù)哪蔷屏浚退闶墙笕藢⑺洳氐木迫慷及徇M來,也不見得能放倒他。
嚴(yán)二忙地點頭,“姜大人放心,奴才這就回去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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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姝在樓里呆了一日,沒歇息,也沒干其他事,就一個人坐在那,癡癡地發(fā)著呆。
姜家的小弟興沖沖地跑到跟前來,拿著手里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口一個姐夫地喚著,“姐姐你瞧瞧,這些都是姐夫送給我的,不只是我,還有父親和母親,姐夫給咱們姜家每個人都備了禮......”
“姐姐頭疼,你一邊玩去。”姜姝聽的心煩意亂。
姜小公子走后,姜姝心頭便開始急躁,幾回那目光朝著云素瞟去,待云素望過來時,又見她偏過了頭。
傍晚時,姜家小公子又來了,“姐姐,姐夫今兒醉了酒,晚上也歇在我們家,你們就多住幾日吧,我可喜歡姐夫了......”
姜姝心口似乎安穩(wěn)了些,卻又似是被什么東西攪合了一下,愈發(fā)地坐立不安。
天色一黑,姜姝剛沐浴完坐在火盆前,便聽得外面幾聲敲門聲。
姜姝心口一跳,云素去開的門。
姜姝目光一直看著云素離去的方向,半晌聽她喚了一聲,“世子爺。”
姜姝那顆心瞬間跳到了嗓門眼上。
范伸進來,腳步很輕。
眸色雖有些帶紅,身上也沾著酒味兒,行為舉止卻是清醒得很,并沒有醉酒后的半分逾越。
姜姝起身立在那。
范伸往她跟前走了兩步,便道,“姜夫人讓我來,我,不知該如何推托,若是你當(dāng)真不愿見到我,我去廊下將就一夜也行......”
姜姝腳尖動了動,側(cè)過了身子,“世子爺,坐吧。”
范伸這才緩緩地走了過去,坐下后,抬頭看了看屋子,“這就是你的閨房?”
姜姝頂著盆里紅彤彤的炭火,“又不是第一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