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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吉爾伽美什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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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摘到了一朵很美的花。
    當我歷經(jīng)艱險,踏躍了未經(jīng)想象的千山后,終于來到了死亡之海的邊緣,望見了那朵生長在巖縫間的姝麗花朵。
    其實我一直輕蔑那種顏色美麗而一無用處的軟物,所以在屬于我的寢室內(nèi)幾乎見不到這些看似嬌軟的死物。
    但是在遠離烏魯克的歲月里,在他第一次見到黃沙漫土中唯一的一抹艷色后,他感受到了堅硬的內(nèi)心流淌著淡淡的溫柔。
    那純粹無暇的美麗,柔軟卻堅不可摧的生長在懸崖邊的姝麗,像極了那個人。
    奧爾罕,王的騎士,也是可笑的為了守護他而拋卻女子身份的蠢貨。
    他其實很久前就遇見了她。
    那是在他還未長成,脾氣尚顯溫和的孩童時代。他的父親盧伽爾班達還健在,或許正是記憶太過于久遠,以致不小心遺失在了歲月不小心的浪花中。
    窗外已露亮色,男人漫不經(jīng)心的把一邊簾布拉開,傾斜的柔軟日光猝不及防的躍上了他的眼角,明媚而舒適。
    或許是久違的熟覺,盡管他的眼瞼下略顯暗色,但昨日還暗淡蒼白的臉色已經(jīng)好了不少。稍長的金發(fā)微微的翹著,如紅玉般深沉的眸子定定的望著遠方,他的衣襟隨意的散開著,胸前精致的鎖骨暴露在稍顯冰冷的空氣中。
    他疲憊的閉了閉眼,自然的張開了雙臂,聲音沙啞。
    “奧爾罕,給我寬衣......”
    沒有人回應(yīng)他,寬廣的臥室內(nèi)只有他一個人。
    是啊,奧爾罕......
    已經(jīng)死了......
    臥室還是那個熟悉的臥室,只是窗前再沒有那個人擺上來的新鮮盆栽。
    他透過窗外,看見了欣欣向榮的景象,平靜而祥和。是啊,距離戰(zhàn)亂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距離那個人的死也過去了很長的日子。人們大多都忘記了那段苦難,轉(zhuǎn)而珍惜現(xiàn)在的和平。
    男人仰起了頭,眼睛半瞇,眼底似乎波光粼粼。他的金發(fā)籠在亮的有些耀眼的光下,顯得頗為迷離。
    [她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一種習慣,習慣的讓人難以戒掉。]
    所謂的愛究竟是什么呢?
    他不明白,一開始完全也不必明白。對于天生半神的他來說,只需要享樂就可以了。
    可是那個全身雪白的孩子闖入了他過分耀眼的世界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遺憾。
    明明是純粹的黑發(fā)和眸子,卻帶著凜冽到想讓人徹底摧毀的干凈。
    就像他那一日射出的金箭般猛地占據(jù)了可能的所有空間。他那時已經(jīng)忘記了最初的記憶,對于她印象最深的記憶僅僅留在了那條河流邊的初見。
    破舊腐臭的屋子,過分清澈明凈的小河,蒼白沉默的面孔,以及那雙深沉的有些過分的黑色瞳孔,仿佛構(gòu)成了他眼底所有的世界。
    周圍的布景陰沉的過分,除卻了她和那條宛若她本人的河流。
    他不懼怕黑色,亦不喜。可是在遇見了她后,他開始期待黑夜,仿佛透過那暗的驚人的庭院,他能觸摸到她溫熱的臉。
    他開始懂的心尖點滴的疼痛,酸澀的,高興的,種種矛盾的熱烈的情感。
    “你只要沐浴在我的光輝下就可以了,把這件骯臟的衣服像過去的自己一樣舍棄吧,沙曼。”
    他望著那個擁有著凜冽美貌的下仆,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箭沖她前方的大地狠狠射去,強烈的罡風卷起了她蒼白的兩頰邊細碎的發(fā),“可愛的人偶”卻平靜的仿佛沒有意識。
    她沖著那把深深刺入大地的箭跪了下去,盡管是臣服的姿態(tài),可是眼底卻沒有一絲服氣,那張漂亮到想讓他隨意褻玩的臉上滿是傲慢。
    或許正是因為血緣的關(guān)系,他不由得對她一開始就不一般。
    沒有任何心意的收攬以及放任式的觀察。他起初也只是看中那張皮相和可笑的傲慢天真。
    他從來不是個會一見鐘情的人,相比較感情,更相信殘酷的人性。
    擁有天生的慧眼,顯貴的身世,強大的武力,他從不需要遷就自己,他是天生的強者,無論是*上還是精神上。
    他很厭惡,很矛盾的同時也是贊賞的望著那個匍匐在泥地上的幼獅。破爛到看不出顏色的下等服飾,纖細羸弱的手無力的垂在寬大的袖口。她的個頭很小,臉色慘白到像是隨時會死去,毫無血色的手指狠狠的攥著那把金箭,眼底有厲色閃過。
    她很熟悉,他的第一反應(yīng)。
    他當時還是個少年,卻已閱歷甚多,望著她還未張開的面孔,他能預(yù)料以后驚才艷絕的模樣。
    骨骼纖細,五官精致氣質(zhì),凜冽純粹,她是天生的美人。
    而他從不拒絕美人。
    可是對上她那雙剔透的有些過分的眼,他第一次生出了怏怏的情緒。和不同的女人度過無數(shù)個夜晚,卻在第二天把她們舍棄。有時望著她失望酸澀的眼神會奇妙的生出一點一點的愉悅感。
    [這個偽裝成寵物的獅子在為我而嫉妒著。]
    一想到這點,他幾乎扼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簡直要仰頭大笑起來。
    他見證了她的很多時光,幼年的忍耐沉默,少年時代的驚艷強大,以及最終和基什王決戰(zhàn)慘死在戰(zhàn)場之丘的凄慘模樣。
    那一天的天空格外的紅,連綿的雨經(jīng)久不息。血色隨著雨水染透了遼闊的戰(zhàn)場,兵甲戰(zhàn)戟淹沒在沙塵中,那個姝麗的騎士就像是沉默的雕塑一般屹立在高丘之上。面上血色黃沙斑駁,身上萬箭穿心,眼底倉皇。
    她很怕疼。
    當時她會有多疼呢?
    男人輕輕抿了一口酒杯中的美酒,喉間卻感受到了更多的干澀。
    [很苦......無論是感官上的,還是心底的。]
    突然想起了伊什塔爾那個賤人留下的詛咒:吉爾伽美什,我詛咒你,你只有在她死去那刻才會明白愛的真正意義!
    “王......沙曼是你忠誠的仆人,但是名為奧爾罕的勇士將成為這個王國真正的劍!”
    [只要你步伐所到之處,他會為你斬除一切污穢與不祥。即使違背了神的意志,他也將勝利帶給王。]
    [雖死而未悔......]
    比任何事物都要美麗的笑容,像是曇花悄然流逝的驚艷。
    她愛著王,為了王,無論怎樣的艱辛都能笑著接受。
    天空已經(jīng)完全明亮,男人倚靠著窗,陰沉的目光遠遠地望著山的那邊涌上的如同潮水般的日光。明亮的,璀璨的,就像那個女人很久前沖他無辜笑著的愚蠢面容。
    閉了閉眼,他淺淺的笑出了聲,目光繾綣而溫柔,隨后久久的停留在了那處曾被她用劍劃破的床簾上。
    “你一定要這么做嗎?王......一定要這么踐踏著我的忠心嗎?”
    黑發(fā)的少年跪在暗光下,琉璃玉般晶瑩剔透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細膩的血絲順著他白皙的額角緩緩滴落在眼瞼,他平靜的仿佛絲毫不懼他的怒氣。
    凜冽的劍風直直的將金帳切成了生硬的兩半,他金色的一縷發(fā)也在少年毫不留情的目光中斬斷。
    陪伴的女人聞聲而逃,他用冷酷的眼神對上王陰晴不明的臉,嘴唇緊閉,面色蒼白涼薄。
    男人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熱烈的情感和顏色,心中激蕩不能自已。
    他是我的。
    腦海中只有這一個印象。
    這個總是逞強的小姑娘實在是太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她比任何人都要顯得傲慢,即使與他相提并論,這份傲氣也未損未分。
    他想要她,不僅是身體,更是內(nèi)心。
    送給她很多動物的皮毛和珍寶,可是總被轉(zhuǎn)送或丟棄。她雖然是戰(zhàn)場良將,可是卻天真纖細的不愿殺害那些蠢笨的牲畜。
    但是令人感到矛盾的是,她對那個原本是奴隸的雜種竟然百般照拂。并賜給她過去的姓名——沙曼爾。
    他以為她對待戰(zhàn)俘是殘忍的,可是她卻竭盡一切能力來對待那個雜種好一些。
    “王,請把那個孩子賜給我,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那么就讓她承擔原本屬于你的命運吧,那是她唯一的用處。]
    奧爾罕,你愛著我嗎?
    恩,我愛著王,作為烏魯克努力著的王。
    他只問過一次,她也只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次,讓他心中的妒火愈加旺盛。
    男人將手中的酒杯放下,解開了身上的衣衫,那白皙如大理石般的肌膚上是各種傷疤,那是來自死亡之海的饋贈。
    可是這些微不足道的疼痛,卻沒有親眼看到她墓碑的那刻來的震撼。
    他有過很多仆人,有過很多女人,卻沒有任何一人如她般奇怪。
    她不會做出女子的羞惱姿態(tài),也不會因為王的寵愛而恃寵而驕,更多的時候她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握著劍站在殿外。
    “奧爾罕,你不離開。”
    “王,你該休息了。等你睡了,我就離開。”
    她總是一個人呆到很晚,無論雨夜還是雪天。她對他的細心,甚至讓他在跋涉的途中感受到淡淡的心疼和留戀。
    恩奇都曾和他說過,奧爾罕是世上除了他唯一了解他的人。
    可是他卻想說,她只是了解烏魯克的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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