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深進門的一瞬間,屋內三人都自動噤了聲。</br> 葉蕁蕁溫雨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交換眼神之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座椅上起來。</br> 溫雨：“啊，好渴呢……”</br> 葉蕁蕁：“……”</br> 她快被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玩意兒給笨死了,趕忙從病床另一邊繞過去，攥住她手腕就將人往外拽，小聲嘀咕,“別演了，趕緊走。”</br> 時洛縮在被窩里眨巴眨巴漂亮的小狐貍眼，臉上一陣討好一陣羞。</br> 她倒是沒聽出來唐其深那句“兄妹情”的意思，腦子里還在想著方才他到底聽見了多少。</br> 她那句“反正我長大是要嫁他的”，這話在葉蕁蕁和溫雨面前吹吹也就算了,可要是當真被他聽見，她這臉都不知道該往哪藏，雖然是事實,但多少有些難為情。</br> 時洛偷偷抬眼瞧了瞧他,唐其深冷著張臉,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br> 時洛小心翼翼從被窩里伸手扯了扯他衣擺，后者清冷的眼神隨意往她臉上掃了一眼，輕嘆一口氣，似乎也覺得自己方才那句話問的有些沖動。</br> 看她這個反應，大概和他想的壓根兒不是同一回事,唐其深斂了斂神色,面無表情地將手中那一大袋東西全往她床上放。</br> 時洛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揚了揚,一把抱住袋子，掏寶貝似的把一袋袋零食從里頭挑出來，一一擺在被單上。</br> 邊掏嘴里還邊碎碎念：“這種好吃，檸檬口味的我最喜歡，還有這個也不錯，脆脆的特別香，我一次能吃好幾盒，買辣條了嗎？”</br> “……”唐其深睨著她因為下午的暴曬而白里透著紅的臉蛋，“不衛生。”</br> 時洛小嘴撅了撅：“那冰激凌呢，好久沒吃了，今天太陽好大，剛才站軍姿的時候就特別想吃了。”</br> 其實她先前站軍姿的時候只顧著想怎么安排身后事，根本沒時間思考吃冰激凌這一回事。</br> 一想到她涼了之后，她家老爸可能會沒有顧慮地跟小阿姨結婚，小阿姨帶來的拖油瓶占領她的臥室，背她最喜歡的包，用她最精致的化妝品，吃她最愛吃的冰激凌，還能去她最愛的唐家蹭飯，她那股委屈勁兒就不打一處來。</br> 也許最最疼她的唐媽媽也會慢慢忘記她，轉頭對拖油瓶也像待女兒般對待她，甚至，唐其深的婚約對象也可能從她變成了另一個女生，他會對她上心，逼她寫卷子……想到這，時洛眼眶就忍不住紅了又紅，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安慰就是，至少死了之后不用寫卷子？</br> 但是萬一唐其深那的未婚對象也覺得他出的卷子難，不愿意寫，然后心存歹念地來她墳頭，把幾沓卷子全燒給她，這該如何是好，這個她可忍不了。</br> 她一說完冰激凌，唐其深的眉頭就顯而易見地皺了皺，表情還帶著些許尷尬，時洛垂著眼睫，注意力全在袋子里的零食上，一時間沒有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br> 片刻之后他才淡淡開口：“女生來例假不能吃冰的，往后也少吃，不然疼的時候也別想找我救命。”</br> 時洛抬起頭，一臉茫然，說她沒常識也好，說她沒心沒肺也罷，她對學習本就不太上心，生物課上學的東西也全當應付考試，壓根兒就沒法和實際情況結合。</br> 況且，根本沒有人教過她這些。</br> 她媽媽早就不在了。</br> 時洛乖巧地點點頭。</br> 一袋零食被她翻來翻去檢閱完了，只剩下底部幾個粉紅包裝的東西，是衛生棉。</br> 時洛拿出來，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拿在手里來回看，而后理所當然地仰頭問他：“這個怎么用啊？”</br> 唐其深：“……”</br> “你覺得我應該知道？”</br> 時洛：“你還有不知道的東西嗎？”</br> 在她從小到大的記憶里，唐其深是個萬能的存在。</br> 居高臨下的少年眼神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伸手接過，居然還真的認真研究起來，半晌之后理智回籠，耳根子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臉上表情倒還是繃得一本正經，抬眸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話里有話：“問你朋友去，以我們那點兄妹情來衡量，還不足以讓我替你研究這個。”</br> “兇巴巴……”</br> **</br> 唐其深叮囑了幾句，漫不經心地回了教室。</br> 時洛見他轉身出去，還探著腦袋目送了一下，這一探，就從醫務室的窗邊往外看了出去，那個先前一路跟過來的馬尾辮守在不遠處的榕樹下，眼神是往這邊瞧的，似乎是在等人……？</br> 時洛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只是也沒多想，她精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吃過藥之后整個人快活得不得了，半點沒有之前要死要活的樣子，重生大抵如此。</br> 她懶洋洋地靠在病床頭，并不打算回去軍訓，怎么說，她也算是“死”過一回的人，眼下有些大徹大悟的感覺，在太陽下逞強喊口號有什么意思，她得抓緊機會把幾個多小時之前，“臨死前”那會兒腦袋里過一遍的那些還沒看完的小說和動漫都追了。</br> 唐其深當然是自動忽略了她嚷著要他帶小說的請求，時洛也不在意，反正手機上也能看。</br> 葉蕁蕁守在時洛病床邊瓜分唐其深帶來的零食，邊吃還邊許愿：“吃了學霸大佬買的零食，希望這次摸底考能考進年級前十。”</br> 時洛輕笑一聲，潑了她一身冷水：“別想了，我天天吃他家飯，也沒見我考前十啊。”</br> 溫雨這種抓重點能力和唐其深班級瓜群成員有得一拼的選手，聽完她這句話之后，自然而然地開口問了：“你們住一起嗎？不然怎么會天天吃他家的飯？”</br> 葉蕁蕁聽了忍不住笑了一聲：“你以為青梅竹馬是吹的？你這個腦子……怪不得成天在外頭說唐其深不搭理洛洛，他不僅——”</br> 時洛義憤填膺地接過話茬：“他不僅搭理我，還天天訓我，逼我寫卷子！”</br> “……”</br> 葉蕁蕁抿著唇瞥了時洛一眼，忍俊不禁，這貨和溫雨也半斤八兩，兩個情竇都沒開竅似的，她這種優秀的言情小說家一點都不想和這樣的選手交流，想了想，話題又回到時洛方才潑她的冷水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學習態度，能和我比嗎？寫個卷子也要人逼，我天天挑燈夜戰到凌晨兩點的，想蹭蹭學霸大佬的福氣怎么了……”</br> 時洛也不服氣，她刷卷子也很辛苦的好嗎，少女秀氣的眉毛揚了揚，一副你要是敢說我，就把剛剛吃下去的零食吐出來還給我的表情：“你說誰學習態度不好？”</br> 葉蕁蕁當然是個能屈能伸的牛逼人物，時洛這點小脾氣，她拿捏得死死的，該哄的時候就得哄，否則此刻讓她當場吐東西，怎么說都有點不合適，她當下立即領會真諦，轉頭瞥了眼溫雨：“說她，溫雨這個學習態度可太差了！”</br> “……”</br> 被點名的溫雨也嚇了一跳。</br> 她剛剛從軍訓里解脫，又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教學樓五樓逛了一遭，到達校醫室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汗涔涔，雙腿還微微發軟，有些顫抖。</br> 此刻校醫室的空調開得很足，她舒服了一陣，沒過多久便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冷得慌。</br> 她見葉蕁蕁坐到病床尾，自己也就相當不客氣地一并爬上去，盤著腿不算，還偷摸摸地把被角往自己身上扒拉，以為整個動作神不知鬼不覺，哪里想到葉蕁蕁突然點名，時洛一下往她那邊瞧了過去。</br> “……”</br> 四目相對。</br> 感情這倆貨是來這養老的，時洛伸腳在被子里輕輕踹了踹溫雨：“你，把腿弄出去，我們很熟嗎？”</br> “？”溫雨也順手掏了袋薯片吃上，“你這是想要過河拆橋嗎？”</br> 時洛理所當然地眨巴眨巴大眼睛，把她手里薯片搶回來：“你過橋之后，都要和橋同一個被窩的嗎？”</br> “……”</br>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溫雨愣了一會兒，竟然覺得自己已經被徹底說服。</br> 只是說起過河拆橋，她方才似乎也干了同樣的事，讓馬尾辮幫忙叫人，最后還罵人家蠢，溫雨想到這，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br> 時洛順著她的眼神看出去，是先前馬尾辮站的地方，此時已經四下無人，翠綠的榕樹在風中搖曳，繁枝碧葉反射著金燦燦的光。</br> “看什么？”</br> “沒，我剛剛讓人幫忙叫了你的唐其深，之后也沒顧得上她，后來她一路跟著我們，也不知道想干嘛。”</br> 時洛在聽到溫雨口中理所當然地冒出“你的唐其深”時，臉頰不自覺地紅了紅，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閃地搶了葉蕁蕁正在吃的那袋零食，而后隨意搭腔：“噢，我剛剛也看見她了，就站在這窗外沒走。”</br> 溫雨想了想，自信地得出結論：“一定是想和我們一樣蹺了軍訓，在這吹空調休息，但是又和大家不熟，沒好意思進來。”</br> 時洛憋著笑：“是啊，人家可沒你臉皮厚，同樣不熟，你都好意思鉆被窩了。”</br> 溫雨：“？”她氣憤地把剛剛挪出去的腿又塞回進去。</br> 葉蕁蕁這種自詡成熟人士，是不愿意參與兩位小學生的吵架斗毆的，她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來，趴在病床邊沿美滋滋到學校論壇搜起八卦來看。</br> 時洛也捏著手機繼續自己沒看完的小說，溫雨往她那邊瞧了一眼，下意識地挪著身子往她那邊又蹭了蹭。</br> “你放過來點，我也看看。”</br> 時洛：“？”</br> 她手機攥得低，從溫雨那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綠油油的一個界面，好像和她平時看小說的軟件是同一個，她一下子有些興奮，沒想到這個時洛也在這里頭找小說來看。</br> 溫雨見她沒動靜，又自覺地貼過去一些，相當自來熟地往她手機屏幕上瞥，而后驚喜地說：“啊，我就說嘛，是小綠江，你也在這上面看小說啊？”</br> “嗯……”</br> “這軟件可辣雞了，成天抽，哪天要是沒抽，都能上熱搜了。”溫雨眼神沒從屏幕上離開，嘴里逼逼叨叨自然而然地開始吐槽。</br> 時洛對她這吐槽倒是深有感受，想了想，也只能無奈道：“也沒辦法，人家正版網站就是牛逼，里邊大大寫的文好看。”</br> “這倒是，讀者都把程序小哥給慣壞了。”溫雨分析得頭頭是道，而后又突然欣喜地說，“你看的這本我也看過，我已經看完了！”</br> 時洛揚揚眉瞧她，這看小說的口味倒是還不錯。</br> 她還沒搭腔，溫雨就來勁兒了：“是不是一開始女主就失憶了，然后其實是男主護的她，她才沒事，后來醒來失憶，只把男主給忘了，男主好慘，忍著不敢動她，結果女主大半夜跑出去吃串串，男主瘋了一樣在醫院周邊掘地三尺。”</br> “嗯。”</br> “那就是了，我前幾天剛看完。”溫雨開始了令人發指地劇透，“后來女主說要去上學，男主以為是她要逃開他身邊，生氣了，女主跑到他平時住的公寓門口蹲著哭，太可憐了，最后被男主抱進去了，嘿嘿嘿。”</br> 時洛想要拿膠帶貼住她的嘴：“！我還沒看到這，你再劇透，我就把你踹下去！”</br> 溫雨老實地噤了聲，眼神還是忍不住往她手機上瞟：“超寵的，你接著看，我跟你三刷。”</br> “不過這文的作者好像挺窮的，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里邊寫過女主一條高定裙才十來萬，還不如去要飯。”</br> 時洛點點頭，覺得她這話說的倒是挺有道理，兩個富得流油的大小姐就這么當著葉蕁蕁這個平民窟少女的面，研究著怎么充錢，然后隨手給作者砸了幾萬個雷。</br> 葉蕁蕁嘴角抽了抽：“兩位公主殿下想看什么類型的小說跟小的我說，我都能寫，把錢留給我行嗎？肥水不流外人田。”</br> “你寫的能看？”</br> “？”葉蕁蕁眉毛都豎起來了，“很好，我小說的惡毒女炮灰已經有了姓名。”</br> **</br> 這兩人看文有著多年的經驗，因而看文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一個多小時之后，已經看到女主的雙胞胎出生了，兩個少女揪著被子嗷嗷叫，一臉姨母笑地嚷著以后也要生漂亮的雙胞胎。</br> 葉蕁蕁刷論壇的手微微顫抖，眼神在時洛和手機屏幕之間來回切換。</br> 這會兒論壇上討論火熱的對象，好像又是時洛……未來雙胞胎的爸爸？</br> 葉蕁蕁瞟了她好幾眼，時洛一開始沒注意，后來支起身來找水喝，正好撞上葉蕁蕁的視線。</br> “？”</br> “洛洛。”</br> “那什么，下午的軍訓時間好像差不多了，我們要不收拾收拾回班級吧？一會兒還有兩節自習課要上……”葉蕁蕁這話講的小心翼翼，生怕時洛看出什么破綻，要是追著她問方才眼神里的意思，她這心理素質，一時半會兒還真編不出什么花來。</br> 時洛點點頭，拖著懶洋洋的身子起了床。</br> 病床上零食袋子堆了一摞，時洛瞧了一眼，點了葉蕁蕁和溫雨的名：“你們兩個把東西收了。”</br> 公主殿下發言，兩人立刻老老實實地照做。</br> 只是她總覺得葉蕁蕁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可到底哪里怪，又說不上來。</br> 她雙手交互著站在床邊，看她們收拾了一陣，葉蕁蕁突然若無其事地像往常聊天打趣一般開口問她：“洛洛啊，唐其深他，你真把他當哥哥看嗎？”</br> 時洛不知道她怎么會忽然這么問，小姑娘有小姑娘自己的矜持和害羞在，很多情緒說不清楚，可突然這么拿到明面上來說，她只能拿慣用的那套說辭來掩飾自己的莫名不自在：“現、現在當然了，不然還想怎么樣。”</br> 她垂眸想，嘀嘀咕咕又補了一句：“雖然我長大是要嫁他的。”</br> 這種念想似乎從小就灌輸在她腦海里，小的時候她依賴的其深哥哥，長大是要娶她的，這樣的想法似乎理所當然，她也從來沒想過有什么不對，抑或是，兩人之間真實的意愿。</br> 就該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br> 葉蕁蕁臉上表情難得沒有平時的嬉皮笑臉不正經，她和溫雨一人扯著一邊床單，把皺巴巴的床給規整清楚，狀似無意地打聽：“你們那個娃娃親……只是遵循你爸爸的安排嗎？”</br> 沒有自己的一丁點意愿嗎？</br> 葉蕁蕁不大相信。</br> 她和時洛一起玩了很多年，兩人親密地像是親姐妹一般，很多時候她都覺得時洛對待唐其深的那種依賴早已超出普通青梅竹馬，甚至普通人家親兄妹的程度，如果只是父母一言婚約，屬實說不過去。</br> 然而時洛每每都是一口否認，而后紅著臉喊她不許亂說。</br> 聽她這么問，時洛一下子回想起當初剛剛得知兩人之間有婚約的場景。</br> 那年她爸爸難得沒有天天出差，在家里的時間比以往的每一年都要長。</br> 時洛自小無法無天慣了，家里傭人和小阿姨都寵她寵得緊，凡事幾乎是她說一不二，除了唐其深，幾乎沒人能鎮得住她。</br> 嬌縱的性子養熟了是很難改的，她原本以為大家對她好都是理所當然，大人們口中對她的夸獎也都發自真心。</br> 直到有一次，小阿姨帶著那個小了她十多歲的親妹妹來家里小住。</br> 她對新朋友向來也挺友善，一開始又是分享零食又是分享玩具，后來還把唐其深送她的生日禮物都轉送給她了，結果隔天看見那姑娘拿著她轉送給她的禮物，直奔唐家，找到唐其深道謝，時洛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將禮物搶了回來，還眼圈紅紅地盯著唐其深瞧。</br> 唐其深都快被她那模樣給氣笑了，高她好幾個頭的少年當著那個女生的面，旁若無人地揉揉她腦袋：“怎么了？”</br> “不想你和她說話……”</br> 那年她年齡小，心思單純，被人寵壞了，向來有什么說什么，也不知道繞個彎子。</br> 對方臉頰尷尬地白了好一陣，反應過來之后又覺得時洛這話說得太沒禮貌，心底有些小期待地偷偷抬頭瞧唐其深的反應。</br> 哪知道這個剛剛對她一直清冷疏離只剩禮貌周全的少年居然微不可查地放軟了語氣，臉上表情也少了幾分棱角，多了點屬于對待少女的溫柔：“好，不說。”</br> 時洛憋了憋嘴，眼眶紅得更深，似乎是舒了一口氣，緊張過后，委屈的意思更加強烈。</br> 唐其深捏了捏她還沒巴掌大的小臉，習慣而又自然地牽起她的小小手，略過站在一旁尷尬到無地自容的女孩子，徑直走出小花園，哄著她說帶她去買新的禮物。</br> 當天晚上回到家，那女生就跟她姐姐告了狀，當時時爸爸也在家，小阿姨當著他的面，數落了自己妹妹一番，原本時洛倒覺得沒太多必要，也許是小阿姨習慣了護自己，哪成想她上樓下樓追小柯基的時候，正巧在客房門外聽見了兩姐妹的對話。</br> “她從小性子就被姐姐慣壞了，不討喜，以后惹時叔叔不開心的只會是她，你給我好好聽話，做個乖巧的女孩子，比她聽話，比她懂事，比她學會更多的東西，到最后，大家只會覺得你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小公主，她不是，你要是喜歡唐家那個小男生，姐姐以后也會幫你爭取。”</br> 那一瞬間，時洛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媽媽過世之外的難過。</br> 她抱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柯基，忍著眼淚往唐家跑，一向對她好的小阿姨只是面上寵她，心眼當真極壞，那天她把小柯基送給唐媽媽養，不敢再放它在時家，而后在唐其深房間掉眼淚。</br> 小家伙哭哭啼啼斷斷續續講了一大堆話，后來哭累了，倒頭就在他床上呼呼大睡。</br> 結果隔天回家的時候，就看見唐爸爸和唐其深一起去時家找了他爸爸，幾個人關在書房好一陣，后來送走他們之后，兩人的婚約就定下了。</br> 她第一次聽爸爸嘴里說出“婚約”這兩個字的時候，也是那一天。</br> 是他嗎？</br> 事情過去太久遠，時洛一時間想不明白。</br> 傍晚放學的時候，時洛如愿以償坐上了唐其深的自行車后座，她心里有些小雀躍，一開始雙手小心翼翼地攥著他校服衣擺，后來有段路不太穩，她索性直接圈上他腰間。</br> 少年脊背僵直了一瞬，沒多說什么。</br> 晚上梁淑儀叫她一起過去吃飯，時洛看著一桌子補血的菜，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br> 唐媽媽的儀式感幾十年如一日的強，兩人到家的時候還差幾個菜才開飯，時洛索性坐在客廳玩起手機。</br> 很多時候越不想看到什么越是容易看到什么。</br> 她才剛剛點開手機的一剎那，班級群里的消息就“嘀嘀嘀”個不停。</br> 里邊是瘋狂轉發的一個帖子“！！！學生會長和小學妹逛超市的清晰照新鮮出爐！！！”</br> “臥槽臥槽我瘋了！！這樣明目張膽的真的好嗎！！”</br> “大佬不愧是大佬，下手可真快！！”</br> “是咱們學校超市吧？？兩人一起在零食區，課間都不忘陪小女友！！這樣的男友我可以！”</br> “我也可以！！”</br> “可以10086”</br> 時洛愣了一瞬，手指顫巍巍點開那張照片，唐其深站在馬尾辮的身邊，垂著眸，脖頸還微微泛紅。</br> 時洛抬眸瞧了眼此刻正坐在自己身邊的唐其深，少年似乎有所感應，也抬起頭。</br> 頃刻間，兩人四目相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