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教室,只有你們兩個做打掃嗎”她忽然想到什么,這么問。
“不啊,阿非和小列他們也過來幫過忙。”話未說完,隔壁樓的某個教室里忽然傳來一片鬧哄哄的聲音,“啪”的一聲,有男生扒著窗戶,很興奮地揮手,跟他們打起招呼“京哥,凜哥,你們怎么躺在地上”又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友枝,那人的眼睛登時一亮“呦,這里居然有妹子”
后面的男生聽了,立刻一窩蜂地探頭過來,“哪呢哪呢”
“哇靠,好漂亮的妹子”
“我去,這不那天在微信群里,高非曬的那美女嗎”
友枝有些沒反應過來,輕咳一聲。
“哎呀,說漏嘴了”男生捂住嘴。
吵吵鬧鬧。
“我知道,你叫友、枝,是跟凜哥一個班的欸,對吧對吧”有個男生說著,沖她曖昧地擠了擠眼睛,一臉揶揄和八卦。
“”友枝一時不知道該接啥。
“少說有的沒的。”兩人站起來,祁凜這么說,聲音很疏懶。
男生們見狀開始起哄。
“什么叫有的沒的啊,凜哥”
友枝的視線隨即落在祁凜身上,少年的下巴還凝著些微的汗珠,正一下一下喘著氣,而眉宇間卻很舒展,眼神懶散,看樣子是很放松。
他的心情很好。
汗珠順著下巴落下,落在敞了一顆扣子的領口,微微濡濕了緊貼的衣服。
友枝隨手撩開長發,感覺后背凝了汗,風一陣陣吹在身上,稍微有些冷。
她鼻子一癢,沒忍住,低頭打了個小噴嚏。
少年見狀,神色微動。
隨后他抬手關了電風扇,表情卻淡漠。
友枝輕輕吸了吸鼻子。
“喏,”沈歸京給友枝遞了一張紙巾,友枝愣了一下,道謝后伸手接過,擦了擦臉上和脖頸處的汗水。
兩人側身說著話,她捏著紙巾攥在手里,偶爾應那么一聲。
一抬眼,后知后覺地發現,祁凜居然在看她。
她看回來時他卻已輕巧地移開了視線,隨手拎起搭在桌椅上的一件外套,穿上。
薄唇微抿,微垂眼睫毛,神情卻讓人捉摸不透。
好像,有點不大高興的樣子。
可是卻又不確定。
她好奇地打量過去,那人卻兀自側過臉,不再看過來。
“”
欸
這是在生什么氣呀。
她有些不解。
“怎么,都跟京哥凜哥這么熟了你到底是誰女朋友啊”有人見狀朝她吹了聲口哨,結果被同伴打了下頭,又笑著跟她道歉。
“嘿嘿,妹妹,我們就開玩笑的,你千萬別生氣。”
友枝搖頭,隨后輕輕垂下眼瞼。
眼前的這些人。
因為看不慣那個猥褻女生的男生不僅整天像沒事人一樣上學,還耀武揚威并引以為傲,所以,他們才選擇出手教訓了他一頓。
不是什么兇惡的街頭不良少年。
而是有正義感的一群人。
所以,這些都是好孩子。
一開始她先入為主,并不正確。
友枝捏著冰棍袋子,由衷地這么想著。
卻不知道男生們此時也在觀察她。
少女長一雙嫵媚的桃花眼,皮膚白皙,長相漂亮,五官很精致,烏黑的長發扎成馬尾,氣質很酷很媚,眼睛清澈卻稍有些冷。
性格有些不好惹,但也不差。
京哥雖然為人隨和但是很倨傲,凜哥桀驁不馴,性子捉摸不定,有些隨意懶散。
平常他們就跟兩尊大佛似的,沒人敢招惹,沒想到在這個女生面前,兩人的笑容居然很多,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生人勿近。
奇了怪了,所以這女孩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魔法嗎。
幾個人一邊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拿曖昧的眼神直往他們三個人的身上瞟,友枝撫了撫脖子,感到有點輕微的不自在。
最后被看不下去的沈歸京一腳給踹走“行了,今天干的活夠多了,你們快回家吧。”
“不行啊,我們還沒做夠呢,想再待一會。”男生這么起哄說,眼神瞟著渾然不覺的友枝。
擺明了是想看熱鬧。
祁凜插兜慢悠悠地說“沒做夠,那不如就一天把活全干完”
“呃,那我們還是明天再來吧,嘿嘿”男生們這才邁開步子。
“那京哥凜哥,拜拜”
祁凜抬了抬下巴。
沈歸京“回見。”
那幾個少年也跟她示意了下,隨后陸陸續續地轉身走了。
沈歸京對友枝說“你也走吧,我跟阿凜也要回去了。”
“今天吃啥”他側身問祁凜。
“不知道。”少年靠在墻邊,閉目懶洋洋地回答。
沈歸京歪頭,“啊,你有啥推薦的吃的不”反正祁凜之前被她安利了不少好吃的了,而且只吃她的安利。
譬如三分糖阿華田奶,巧克力蛋糕卷,咖啡蒸糕,全麥培根三明治,以及溫度蛋牛丼飯。
爺餓了
“什么,晚飯嗎”友枝聽了一愣,接著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欸等等,你們不會是一起的吧”
“不然呢。”
祁凜揚了揚眉,好整以暇地看她。
“哦。”
新的知識增加了。
之后兩人被友枝安利了又大一波吃的。
更餓了
草。
友枝吃完最后一口冰糕,等走出教室的時候,在手機備忘錄里偷偷記下了一頁祁凜口是心非、嘴硬心軟、武力值滿分的貌美不良。
之前畫的那幅油畫早已經交上去了,下一次的參賽作品需要被提上日程了。
友枝決定從今天起,努力靠近自己的靈感之源祁凜。
她忍不住輕輕呼吸了一口。
好久,好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自從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消沉,在帝都三中的那些日子,每一天都讓人覺得難以忍受,那些惡心的眼神,那些虛偽的人,每每想起,都如同脖子被蚯蚓爬過一樣,讓人窒息。
而如今,血液里的奇異靈魂好像被滲透了出來,在浩瀚的腦海里交織著無數的新奇和歡悅,萬千的靈感化作筆下的璀璨又怪異的瑰麗美感雖然江宴禮的這種藝術比喻非常神經病又讓人忍不住想吐槽,但這種描述卻異常地貼切她此時的想法。
就像是貧瘠的土壤開出一朵花,就算只堪堪打開一個花瓣,看不清全貌,也足以讓人震顫。
等等她用花來形容那個人是不是有些奇怪了些,畢竟對方是實打實的猛獸派來著
兇狠冷漠,但是又并不招人懼怕的狼狗。
沒錯,是狼狗。
才不到十八歲的少年,不是小狼狗是什么。
而且性格也像,又野又頑劣。
她這么想著,勾了勾唇。
天慢慢變涼了,下午降溫,稍厲害的風吹得友枝的后背一冷,她站在走廊里抬頭遠眺,學校里的建筑頗為仿古,大片的綠植蜿蜒在四周,走廊外有古色古香的庭院和清澈的池塘,錦鯉在池中環繞游走,塘里流水輕微,幾朵全開了的白色蓮花,正靜靜佇立在層疊的綠色荷葉里。
看這樣子,不久之后也要全部謝掉了。
他還沒走,正躺在池塘后廊下的長椅上閉目假寐,一雙筆直的長腿因無處安放,搭在上面輕輕晃蕩著。
少年漆黑的發絲上還沾染著從樹上掉下來的幾片青翠葉子。
表情靜謐,神色平穩,容顏精致。
怎么說來著,友枝腦子里冒出之前語文卷子上考過的文常知識,余光中在訣里這么說“當夏季死時,所有的蓮都殉情。”
當時她就覺得這句話很美,回去以后,友枝以此為靈感,畫了一副蓮逝。
那幅畫曾讓她奪得華北油畫藝術杯大賽的總冠軍。
現在又是無比相似的情景。
少年躺在消寂的余夏里,蓮葉枯黃,樹葉紅綠交錯,亭臺樓閣安然謐凈,融在一起,莫名有種奇異的美感。
她又想畫畫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祁凜這人,給她帶來的靈感真是該死的甜美。
不知何時他已經坐了起來,祁凜看著少女出神的臉龐,微微挑眉說“你在傻笑什么怪蠢的。”
友枝調整好表情,抬眼震怒“要你管。”
他利索站起身,混不吝地吹了聲口哨,單手拎包走了。
放浪形骸,不馴輕狂,但并不邪惡。
這樣的家伙確實很吸引人。
友枝認真地看著他的背影瀟灑悠閑地消失在轉角,然后她踱步回教室,拿上自己的書包。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