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你會拯救一個瀕臨深淵里的人嗎
如果是三個月前的友枝,可能會毫不猶豫地給予一個肯定的回答。
可是三個月后的友枝,會猶豫。
她會思考一個問題值得嗎
如果在出手相助的最后,得來的只是背叛、詆毀、冷言,無休止的造謠謾罵和傷害那么當初,她還會不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阮霧。每每想起這個名字,她都會tsd一下,已然深惡痛絕。
她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了,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后。
明明當初阮霧那么聲淚俱下地求她幫自己,她說自己膽小、人微言輕,鄭虞欺負了她,她不敢親自指控鄭虞,也沒人會信她。
友枝信了,并且幫了。
而現在,她只想抽自己倆大嘴巴子。
不要在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她這么告訴自己,企圖將之刻煙入肺。
別多管閑事。別那么大無畏正義凜然,因為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這么做。
教室,課間。
她抽開筆蓋,寫著卷子上的作文。
題目是談談人的本性
“人臉皮下面是一張丑陋的惡鬼,只有撕開那層皮,你才能看清在你面前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她寫字時帶著情緒,筆跡力透紙背,最后劃破了卷子。
此時少年插兜路過,正好看見她作文紙上的這一行字。
指節搭在她的桌面,祁凜隨意敲了敲,聲音里不無興趣“呦,這么犀利。”
友枝不抬眸,不咸不淡嗯了一聲。
祁凜看她這種反應,挑了挑眉有點興趣,長腿一伸,在她前桌的椅子上坐下來,托著下巴看著。
頓了頓,少年啟唇“我說。”
“”
“心情不好”他這么問。
“”顯眼到鬼都能看出來吧。
她頓時無語地看他一眼,連反應都懶得給了。
祁凜卻越來越有興趣,上課的時間,他的指尖頻頻卷著她的頭發,一下一下轉著玩。
往日她都無視過去,而今天卻有些心浮氣躁。
“別煩我成嗎”被弄得煩了,她輕輕打開他的手,沒回頭,語氣有些疲憊倦怠。
身后的少年嘖了一聲。
卻也沒有說什么。
一上午,友枝聽課聽得頭昏腦脹。
艱難的數學課過后,她趴在桌上回血。
eo了所以點奶茶能讓人開心起來嗎
課間,友枝點開手機外賣軟件,準備和高秋佳一起訂午飯。
她實在搶不過學校里的一幫干飯人了。
高非忽然探頭過來,“友老板,帶我一個唄俺也吃膩食堂了。”
朱列舉爪“我也。”
“你們的手機呢”友枝問。
“被家長收了qq。”
成吧。
之后高非說還要在點兩個人的。
友枝答應了。
然后約好了四個人下課后一起去學校后門拿外賣。結果不知道為什么,最后和她們同行的兩個男生,變成了祁凜和沈歸京。
友枝
沈歸京露出柴犬笑“沒想到吧。”
“高非他們被留堂了,正好我們也點了外賣,所以就換成我們倆過來。”
祁凜的身體靠在欄桿上,酷酷地插著衣兜,看著她們走過來,直起身子淡淡地說“走吧,避開監控器。”
在赤峰中學里點外賣是個技術活。
學校明確不讓學生點外賣,但明顯屢禁不止,教導主任時不時在后門進行魔鬼巡查,學校外墻甚至被攔上一層層鐵絲網,但第二天就被偷偷剪出一個洞。
草叢里藏著個破木頭凳子,拿出來拍拍灰,放在圍墻旁邊,人站在上面,接過外賣員從鐵絲網破洞里塞進來的外賣。
沈歸京放風,祁凜站在椅子上接過幾兜從外面遞進來的外賣盒子,友枝在下面接應,偶爾望望四周有無教導主任的身影。
就跟那諜戰片里交接東西的間諜似的。
包著幾個人的飯菜的提帶有點重,沒提著一會,她就覺得手臂發麻,索性放在地上,這么等著。
烤肉飯已經送到了,接下來是奶茶外賣。
“還要多久”沈歸京在遠處問。
祁凜“快了。”
十月末蟬鳴陣陣,等待的時候,她遮著眼抬頭看向頭頂,午后的晴空湛藍,沒有云朵。
東西全部送到了,少年從木凳子上跳下來,先她一步去拎放在地上的外賣包裝袋子。
兩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友枝手一縮抬眸,祁凜的瞳孔頓了頓,隨后他拎起外賣,“走吧。”
“張梅要過來了。”沈歸京忽然預警。
把凳子塞回草叢,四個人見狀,想飛速閃進高三教學樓和花叢后躲著。
跑的時候友枝的發帶忽然掉了,她連忙想拾起,不遠處巡查老師的腳步聲急促傳來,友枝有點慌神。
祁凜先她一步撿起地上的發帶,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飛快閃到一個花壇后面。
少年的掌心溫熱,指骨攥著她的,略微有些濕熱。
兩個人挨得近,胳膊似有若無地觸碰到彼此。
友枝有些愣神,似有所感,他松開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搭在身側。
“”手指抵著花壇邊緣,她彎著身子,小心看著外面的老師。
友枝的心臟砰砰跳,無意識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祁凜的指尖纏著她的發帶,長長的睫毛翕動著,很專注地觀察外面的情況。
她抿了抿唇,忽然感覺有些局促,抬手理了理鬢邊的頭發。
等教導主任巡查后走掉,幾個人終于松了一口氣,拿著外賣走出來。
祁凜提著東西在最前面走,姿態高冷,生人勿近。
三個人墜在他身后,不緊不慢地挪動著腳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我感覺以后還會點外賣。”扎進吸管,友枝吸溜著冰涼涼的百香果汁,這么說。
畢竟食堂的飯她是真吃不下去。
“巧了,估計我和阿凜也是。”沈歸京說。
“那以后就組成拿外賣小分隊吧,我覺得我們今天配合挺默契的。”
友枝點頭答應,“成啊。”
和沈歸京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前面的祁凜一直沒回頭,幾個人接著走上樓梯。
她自顧自低頭看著手機,一個沒注意走快了點,結果腦袋撞上了前面少年的后背。
“哎呀。”
疼。
友枝捂著腦門。
祁凜頓住,扭頭輕飄飄看她一眼。
“看路。”
他沉聲說。
怎么覺得好像有點不高興
“唔。”
她不解,低頭,無辜地吐了下舌頭。
到教室時幾人分道揚鑣,祁凜高非朱列要去沈歸京的班上吃飯,幾人拿完點的東西,沈歸京笑瞇瞇地朝女孩抬手“拜拜。”
友枝“哦。”
教室門關上,沈歸京剛轉過身,發現祁凜正站在身后,插兜直勾勾看他。
他挑眉,意味深長地沖面前的少年微笑。
沈歸京故意問“阿凜,你不高興”
祁凜抱臂,聽完這話,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啟唇說“確實。”
不大高興。
教室內的友枝渾然不覺,打開外賣盒,邊吃邊拿手機刷著小紅書,正好看見一個寵物博主發視頻曬自己家里的狗子。
她看到什么,把手機屏幕指給高秋佳看,“欸,你覺不覺得,這個狗子長的很像”
對視一眼,兩人忍不住偷笑。
“好家伙,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
“欸,如果沈歸京像柴犬,那祁凜像什么”
她想了一想,咽下雞肉,很篤定地說“大狼狗。”
高秋佳頓悟“枝枝,還是你精辟。”
野性難馴,囂張狂妄。
不是狼狗是什么。
友枝在新學校的日子這么平穩地過著。
而鄭虞的粉絲們對她的詆毀并不止息,她們攻陷了vb,攻陷社交平臺和友枝的s,幾乎攻陷了所有有她的地方。
之前的家里曾收到過帶血的死兔子。
還有被撕爛的恐怖照片,一盒惡心的爬蟲,一包死蛇。
不堪入目。
體育課中途,站在室內體育館里摸魚的時候,她發現手機里收到了幾條陌生短信。
分成不同的手機號發的,而且用詞隱晦,因此無法作為證據。
“你后悔了嗎”
“被這樣對待的感覺怎么樣。”
“要知道我一直很欣賞你,可你不乖呢,不僅拒絕了我的示好,還三番四次地企圖揭露我”
“不過,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想要我放過你的話,求求我怎么樣”
“你應該知道sun油畫大賞對你的重要性吧”
這些病態又自以為是的言語,不用猜就知道,它們都來自鄭虞。
她曾在藝術大賞的后臺換衣室里,親眼看見他對不止一個女孩子動手動腳,解著她們的衣扣。
肆無忌憚,又猖狂。
鄭虞的臉上明明是那么溫雅的笑容,而那雙眼睛里卻是一股不加掩飾的獸欲。
赤裸的,下流的,惡心的。
這樣的人,在網上的風評居然是“謙謙公子”“溫潤如畫的藝術家”,“溫柔公子”“油畫界溫柔天花板”,他上過綜藝,客串過知名電視劇,甚至,在網上迷妹萬千。
一開始友枝驚愕,對此不可置信。
她很憤怒。
這種骯臟又下流無恥的敗類,竟然沒有人戳破他虛假惡心的外皮,蒙騙大眾至今。
而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那些被他占便宜欺負的女孩子,竟然沒有一個敢揭露他的罪行。
因為他的確是隱藏的很好,會ua,又很有權勢藝術世家出身,資產雄厚,甚至是國內私人油畫大賽主辦方的兒子。
而那些女孩子人微言輕,默默無聞,最終銷聲匿跡。
甚至在那天,鄭虞在門口攔住她,帶著很惡心的笑容,想摸她的手,被她狠狠打開,卻依然毫不在乎他不僅對此有恃無恐,甚至是故意讓她看到之前那一幕。
好惡心。
好惡心。
如今他發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攀爬著腐爛果肉的蠅蟲,幾乎讓她作嘔。
如今他洋洋得意地,向她搖旗示威怎么樣,不如向我投降
友枝只回了他簡簡單單一個字“滾。”
滾。
她深呼吸幾口,緊緊握著手機,只覺得腦瓜子嗡嗡地疼著。
無能。
她對自己默念。
無能,無能,眼睜睜看著骯臟蟲豸混濁清潭卻無能為力。
被辱罵,被潑臟水,被人肉。
罪犯被萬人簇擁。
世道將她碾落成泥。
暴虐的情緒在胸膛里卷集翻攪,她氣得呼吸急促,狠狠錘了一下欄桿,然后蹲下來抱住頭。
手指傳來麻痹的感覺,友枝腦子里亂而紛繁。
已經很努力壓抑情緒了,已經想忘掉開始新生活了,可是忘不掉。
好煩,好煩。
好討厭這種感覺。
旁邊人投來無比詫異的視線,似乎是覺得她瘋了。
她最后緩緩地說“你不會得意太久的。”
站起身時,友枝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她連忙扶穩欄桿,沉了沉,她聽到身后傳來籃球拍擊地面的聲響。
一轉頭,見祁凜站在一群男生之間,高挑出眾,修長的指尖抵著籃球,正靜靜地垂眸看著她。
也沒說話,少年的眼神淡淡的,丹鳳眸里一眨也不咋。
“”
四目相對。
他漆黑的瞳孔好像縈繞著一點淺淺的疑惑,像是在問“你怎么了”。
友枝低頭,深呼吸一口,隨意抹了把濕潤的眼角,掩飾方才已經瀕臨崩潰的情緒。
抬手飛速理好散亂的頭發,隨后她轉身,飛快走掉。
祁凜看了看少女遠去的背影,隨口問旁邊的人,“她怎么了”
沈歸京投了個球,無所謂“誰知道,友枝這幾天心情都不好的樣子。”
“你們不是一個班嗎,至于問我。”
也是。
他凝眸想了想,大概,不是自己惹的。
奇怪他為什么在意這個。
嗤笑一聲,祁凜搖了搖頭,隨后躍起展臂投球。
籃球精準墜入籃筐砸在地上,得分哨響起,引起臺下零零碎碎的歡呼。
友枝拉黑了鄭虞的幾個號碼,心情炸裂,有些食欲不振。
直到過了很久,她的心情才變得和緩。
大課間照常翹掉。
她閉目,在圖書館的一只沙發上盡情補覺。
高秋佳拿著雜志沖進圖書館里,奔過來看她,欲言又止“枝枝有一件事”
sun油畫大賽成績公布,友枝的毒花目前名次排在第四。
三年內,在連續兩次國內外大型油畫賽事中位列前三者,可以獲得帕爾拉蒂藝術大學的保送名額。
diaond和sun都屬于大型油畫賽事。
而鄭虞的父親卻是sun畫賽的主辦方之一。
他之前曾這么洋洋得意地對自己說過
“過來討好我,我可以考慮一下讓你進前三。”
“不想去帕爾拉蒂嗎”
友枝死死攥緊手指。
他是想讓她討好他。
想讓她偃旗息鼓,蒙住心眼口鼻,掩蓋他的罪行,用前途來堵她的路。
死局。
她啪嗒一聲扔掉雜志,緩緩抬眼,露出一個憤怒又漂亮的笑容“絕不。”
既然已經失去了比賽的意義。
友枝選擇棄賽。
網上輿論在度被掀起,猜測著各種緣由。
友枝通通選擇了無視。
她絕不向骯臟下流的偽君子低頭。
這也意味著她不能被保送,而是要通過高考,進入想去的藝術大學。
要更加努力地好好學習了。
末了,高秋佳問她“不會后悔嗎”
“不會。”
她說。
在來多少次,也都不會。
靜謐的圖書館二樓,樓梯口,祁凜掀開擋臉的書本,揉了揉眼。
他看向不遠處那個站在夕光下的少女。
她身上染著淡金色的光,而眼神卻很堅定。
他歪頭,捏著書本直起身子,細細看著。
貌似是決定了什么大事一樣,少女握著拳頭,桃花眼被染上一層漂亮的霞光。
就。
還挺,迷人的。
他這么想。
作者有話要說凜哥已經開始在意啦嘻嘻
明天上夾子,更新挪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