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尋在紙上畫一簇從中心向四面擴散的冰棱,圖案的線條很簡潔,但她畫了一稿又一稿。
最后她對著完成稿默默看了許久,拿起來問站在一旁的葉裴天。
“怎么樣?像嗎?”
這話看起來有點沒頭沒尾,但葉裴天知道她指得是什么。
這個圖案是對他們失去的那位朋友的紀念。千尋把對失去隊員的悲傷藏在了心底,卻又在細水長流的歲月中不經意地表露出來。
“很合適,就把它作為我們團隊的標志。”葉裴天說。
“我們一路走下去,身邊的人總免不了來來去去,有的人盡管在岔路分別,但將來有緣還能再見,有的人卻被我們永遠地落在半道上。”楚千尋看著紙面上那一簇冰雪結晶,“我沒有能力保護所有人,只能盡量用我的所知督促大家,希望將來不再有朋友被落下。”
葉裴天低頭看她,只輕輕說了幾個字:“我幫你,千尋。”
楚千尋昂起頭看他,雙眸微動,突然就帶了點笑:“我受傷了,要使用特效藥。”
葉裴天的神情柔軟了起來,他俯下身獻上了自己的吻。
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千尋親近,但他的心臟依舊控制不住地劇烈跳動起來,那速度快得過分,快得讓人感覺整顆心幾乎就要從胸膛中竄出去一般。
當千尋的手攀上他的脖頸,手指插|入他后腦勺的頭發,把他的腦袋向下按之時,葉裴天覺得自己迷失在了幸福的旋渦中。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微微喘息著分開,楚千尋舔了舔嘴唇,“味道真好,我迅速恢復了。”
葉裴天的面色不可抑制地紅了紅。
“裴天,嚴雪說,你給了她一瓶‘特效藥’?”
葉裴天沒有說話,默認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個能力在某些人眼中是巨大商機,是充滿誘惑的利益。他們為此有可能不折手段的傷害你。”楚千尋伸手捋了捋他的頭發,“你答應我,不要再讓人知道你的秘密,即便是我們自己的隊友。”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葉裴天微微低下頭,他沒有正面答復楚千尋。
這是一個既柔軟又善良的男人,他遭遇過那樣來至于同類的惡意,卻依舊沒有失去自己的純善。
楚千尋的手指緩緩滑過那俊朗的眉眼,看著那個男人低垂眼眸,面色微紅,嘴角露出笑來。
她不由想起了前一世,同樣是這張面孔,面對著全世界的敵意,孤寂而瘋狂地在一片黃沙中哈哈大笑的模樣。
我絕對不會讓他再遭遇那樣的事,楚千尋在心里咬牙切齒地想,只要有我在,那些變態一根手指也別想碰到他
于此同時,在基地的某處,一位年逾四十,身著制服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前。
他坐姿端正,面容嚴峻,翻動著手中的幾頁文件,濃濃的眉頭深鎖著。
“這樣一個女孩子,能有睥睨孟榮軒的實力?”
“那只魔物雖然從前沒有出現過,但能無聲無息就抓住我手下整只小隊,至少是三階魔物,甚至可能是四階。她一個人追上去就給解決了,同隊的于俊安,您的侄兒傅國旭甚至沒來得及出手。”站在男人對面的是當時出島救援的那位領隊左良才。
問話的男人正是基地的領導者傅建軍。
“基地內多一些高手是件好事。有機會讓我見她一面。”傅建軍捏了捏眉頭,“這么說來已經出現四階魔物了?前幾天孟榮軒的團隊也匯報發現了四階魔物,一只即便是雷云傭兵團也不是對手的魔物。”
“外面的魔物確實越來越強大了,但我們基地的某些人卻還只顧著爭奪自己那可笑的一點權力。完全不顧及您的苦心。”左良才壓低聲音帶著恨意,“蔡家荃那些人越來越過分,軍長,您沒必要一直忍著他。”
傅建軍有些疲憊地開口:“我又何嘗想要容忍他,你看看這些從外面來的圣徒就知道了,他們的戰斗意識遠勝于我們基地內的人員。據我了解,在我們周邊的那些小基地,高端的戰斗人員的數量反而多于我們。我們鷺島看似安逸,卻被這份安逸所累,已經是岌岌可危之時,如果在這個時候再內耗一下……”
傅建軍擺了擺手,他向來挺拔如山的身軀露出一絲疲態。
左良才轉過臉,恨恨地看向落地窗外不遠處的那棟大樓。
在那棟大樓里,基地內的二把手蔡家荃正同他的兒子進行著類似的對話。
“這叫什么傭兵團,亂七八糟的。”蔡家荃翻著一份和傅建軍類似的資料,他的身材微微有些發福,沒有傅建軍那般硬朗的身姿,但國字臉倒八眉,也很有一些上位者的威嚴。
“作為一個戰斗團隊,卻基本沒有戰斗能力的圣徒。團長據說是輔助系,級別不明?倒是有一位三階土系圣徒,但土系圣徒有什么用?建設基地快一點?這位植物系圣徒二階了,卻沒有攻擊能力,報告中說他天天混跡在農業園中。還有一位治愈系的就不提了,另外這個老婆婆是什么能力?控制天氣?”蔡家荃放下手中的報告,看著自己的兒子蔡德海,
“除了這個槍械圣徒略有些作用,我看不出你這么緊張他們的原因。他們可能在將來的基地建設中,能對我們有一些幫助,但對我們目前要做的事來說,沒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適當接觸就好。”
“可是父親,那個女人不簡單。她一招就制住了嬌妍,連我都看不清她的動作。她獨得了那次行動的魔種,連傅國旭……”蔡德海說道。
“行了,”他的父親打斷了他,“女人之間的打鬧也值得你大驚小怪。我覺得你應該把精力放在孟榮軒身上,盡快讓他傾向我們,而不是總想著保持中立。”
蔡德海退下之后,角落的陰影中無聲無息出現了一個身影。
蔡家荃整了整資料,把它遞到那人手中,“你們想找的人的資料都在這里,拿去吧。我們之間說好的交易不要忘記了。”筆趣閣
那人接過了資料,點了點頭,再度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暗處。
鐘鴻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間寬敞而潔凈的房間內,窗戶外那些安靜的灌木,正在陽光下悠閑地開著花。
他還活著,隊友們把他帶了回來,還為他處理了傷勢。
鐘鴻飛勉強坐起身。
那些猙獰的魔物,惡心的粘液,血腥的戰斗場面在他腦海中不可抑制地閃現起來,他彎下腰,想要嘔吐,最終卻緊緊咬住牙,控制住腸胃中的一陣陣翻騰。
無論如何,必須習慣,他扶著墻站起來,一點一點走到門邊,拉開了房門。
這里是別墅的二樓,一個身影坐在樓梯的扶手上,慢悠悠地擦拭著手中的槍。看見他出來了,那人微微抬了一下戴著墨鏡的臉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自己這副模樣,在她的眼中一定弱小得可笑吧。鐘鴻飛有些汗顏,他收回扶在墻壁上的手,禮貌地向嚴雪點點頭。慢慢控制住虛浮的腳步,想從她身邊走過去。
“傷得這么重,要去哪里?”身后傳來一個淡淡的女音。
“我妹妹一個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想先回去看看。”鐘鴻飛轉身回答,不論嚴雪看起來多么冷淡,但他心中依舊感謝這位同伴對自己的關心。
那位寡言少語的槍手沉默著看了他片刻,從樓梯上翻身躍下樓去,
“歇著吧,我替你去把她接過來。”
那個身影留下了這句話,已經迅速地消失在大門口的身影。鐘鴻飛向下望去,伸手扶住了樓梯的欄桿,欄桿傳來那人殘留著的體溫。
他的身體很虛弱,渾身都疼,但心卻被手中這一點點的溫度燙得發熱。
他感謝上天在自己瀕臨絕境的時候,把這樣的善意接二連三送到自己身邊。
鐘鴻飛收回了自己手,攥成團。
不能一直做一個累贅,他在心中默默地想,要盡快強大起來,站到他們身邊,成為他們真正的隊友。
楚千尋再度出發的時候,有些意外地看著滿身綁著繃帶的鐘鴻飛背著包站到了自己面前。
“你要去?”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鐘鴻飛。
“嗯。我已經好多了。”鐘鴻飛笑著說,他笑起來很溫和,天生帶著一種不容易被人拒絕的舒適感,“讓我去吧,我只想多參與一些戰斗。”
楚千尋就點了點頭,她轉頭對表哥徐向陽說:“向陽哥,照看一下鴻飛的妹妹,我們可能會出去好多天。”
“千尋,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去。”徐向陽有些扭捏,他生怕楚千尋不樂意,急急忙忙地說起來,“你看,我好歹也是你哥哥,你們天天都那么拼,我覺得我這樣也太懶散了點。”
楚千尋沒有反對,她想了想,把佩戴在自己手臂上凜冬之心的標志摘了下來,戴在了徐向陽的胳膊上,
“戴著吧。”她說。
一行人走到碼頭。
沿途的人群下意識地給這支裝備精良的隊伍讓出一條道來。
“看到了沒,凜冬之心。”
“這些人就是凜冬之心?”
“就是他們,出去一趟,帶回來的魔軀堆得船都裝不下。”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聲。
有熟人看見隊伍中的徐向陽,伸手和他打招呼,
“向陽,厲害了啊向陽哥,凜冬之心都加得進去。”
徐向陽不知不覺就抬起了頭挺起了胸膛。
對啊,早該這么做了,他邊走邊想,讓尋尋在外面拼死拼活,自己躲在家里吃干飯,也太不像個哥哥了,以后都和尋尋一起出來,她干點啥我也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