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霜。
    遍地翠綠中，緊挨著的兩抹雪色輕輕顫動，猶如雪白的鳥兒輕張翅羽。
    清冽的香氣溢滿整個孤云山頂。
    那翅羽還未完全展開，便被人利索地切斷根莖，收入木箱子里。
    時間很短暫，短暫到那個男人直愣愣地看著曇花初放便被人收起，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沈清秋仔細地將箱子合上，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片花瓣。她將箱子仔細地拴在背上，然后踩著滿地枝椏，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癱軟在地，此刻才憋出一句：“小丫頭，你不厚道！說好的一人一朵！”
    “抱歉。”
    沈清秋蹲下身看著男人。
    “行事確實不夠磊落，但只能說得罪！他需要兩朵曇花救命。”
    男人道：“你早說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可以不和你搶的。你先把解藥給我吧。”
    沈清秋搖頭，“我不希望出一丁點的意外，過兩個時辰，藥效自解。”
    她將那瓣曇花放在男人身邊，“算我欠你個人情，若將來你有事，持此物前往懷恩閣，我自會盡力助你。”
    男人無奈地一笑，“小小年紀，怎么如此多疑！”
    微頓，他忽而一嘆，“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前生今世，十數載歲月，沈清秋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
    無人問她三餐可適口，無人在意她好不好，連她自己都不在乎苦不苦，又有誰會在乎呢？
    可不知為什么，聽到男人這句話，她鼻頭一酸，猛然間花了眼。
    她起身，轉身時又停下腳步。
    她說：“替我向那位姑娘道個歉。”
    語畢，再不停留，趕下山去。
    七夕乞巧斗花，滿城彩燈，游人如梭。
    沈清秋輕車熟路地前往回春醫館，宋無衣早受令等候，只等曇花一到，碾碎入藥，熬煮成一小口。
    隨后，沈清秋將那藥混入面團，蒸成曇花糕。
    “姐妹，我就看不懂你了。”
    宋無衣一邊往灶里扔木柴，一邊絮絮叨叨。
    “你是孟庸的暗衛，卻又背著他干了那么多事，連給個藥都要用這種迂回的方式……”
    “我有我的理由。”
    沈清秋淡淡一語，將她打發了。
    等曇花糕蒸好，已過子夜。
    沈清秋回到客棧時，一眼便瞧見萬棣棠坐在堂中，少見地冷著一張臉。
    堂中空蕩蕩，無一個客人。
    見她來，他也只是掃了一眼，便又悶頭不說話。
    沈清秋知道，他這是沒尋到千年曇。
    當然，他也不可能尋到。
    她識趣兒地不打擾，徑直上樓，見青鳥守在孟庸房門口，向他柔柔地一笑，換來冷面統領一個冷眼。
    “奴給少將軍帶了曇花糕。”她將糕點盒子舉起來。
    青鳥冷漠地道：“少將軍不吃曇花糕。”
    沈清秋笑道：“吃與不吃，是少將軍的事，奴只要把曇花糕送給少將軍。”
    她說話要敲門，被青鳥抬手阻攔。
    “少將軍睡下了，明天再說吧。”
    沈清秋道：“這曇花糕猶如曇花一現，須得現做現吃。”
    青鳥不僅沒有讓開的意思，反而往門正中間挪了一步，打定了主意不讓她進去。
    沈清秋無奈地一扶額。
    這莽漢是但真忠心。
    她正盤算著，是要悄無聲息地放倒他，還是大聲把孟庸吵起來時，門開了。
    孟庸只穿了中衣，頭發亂糟糟地散著，顯然是才睡起來。
    他左手靠著門方，滿臉不耐煩，“什么事？”
    沈清秋立刻將曇花糕遞上，“奴給少將軍捎了曇花糕。”
    孟庸看了她一會兒，到底直起身，伸手接過，“我會吃的。”
    他說話就要把門關上，沈清秋行動快過大腦地上前一步，用腳將門擋住。
    孟庸不可置信地瞧著她，“你做什么？”
    沈清秋不管不顧地道：“依依姑娘說了，那曇花糕得現做現吃，擱久了口感便沒了。”
    她鼓起勇氣，抬眼直直地迎著孟庸的視線，大有一種他不吃她便不走的樣子。
    “嘖……”孟庸牙疼似的抽了口涼氣。
    他咬牙沉聲道：“是不是我最近對你太過放縱，讓你生出了些不該有的念頭？”
    聽他這話，沈清秋立刻將頭垂下，“奴不敢。”
    視線落到孟庸右手時，大感奇怪。
    自開門后，孟庸的右手一直垂著沒動，適才接曇花糕時，他也是用靠在門方上的左手來接，十分不方便。
    她突然想起孟庸讓她七月七隨他出門的事。
    “少將軍，你右手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