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周末，汕縣一中仍有許多學生進進出出，這大部分都是來自附近村鎮的寄宿生。李曉雨也在此列，除了每個月的兩天大休之外，幾乎整學期都在校園里渡過。
    李明超坐在辦公室椅子上，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在剛才的半小時里，要不是終于說清楚自己是李曉雨的哥哥，可能夏晴已經讓保安把他扭送派出所了。
    其實這種事情原本用兩三句話就能說清，但李曉雨卻一直搗亂，還幾次誤導夏晴，一口咬定李明超是校外的流氓。
    廢了老半天口舌，最終還是通過翻閱學生的檔案，李明超才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
    “原來只是一場誤會，實在抱歉啊李先生，剛才我應該及時問清楚的。”
    夏晴臉上浮現出一陣陣尷尬，她也只是剛剛轉正不到一學期的新老師，碰上這種事當然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沒關系，應該的嘛，您也是出于對學生的保護。”李明超撓著頭笑道。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李曉雨仍然心里不服氣，小聲嘀咕道：“是我哥又怎樣？我剛才說的也沒錯，這家伙本來就只是個小混混。”
    “曉雨！怎么能用這種語氣說話？以后不能胡亂稱呼家人！”夏晴皺了皺眉，臉上當然掛不住：“哎，她其實平時挺乖的，學習成績也一直不錯，在我印象中始終是個安靜的女孩…”
    李明超聳了聳肩，示意夏晴不必苛責妹妹，她心存芥蒂理所當然。
    弄清了誤會，李明超也開始詢問正事，他必須弄清楚妹妹身上的連衣裙從何而來。這個年齡段的少女對外人善惡很少有正確判別能力，李曉雨生得俊俏，如果被社會上一些心懷不軌的人盯上，很可能會迷失在糖衣炮彈之下。
    “曉雨，哥知道你對我的誤解很深，平時有什么難處不妨說出來，幾件衣服而已。”李明超面色嚴肅說道：“但你千萬要對校外的成年人保持警惕，不可以輕易接受好處，知道嗎？”
    但剛剛發問，夏晴卻笑著接過話頭解釋道：“哦，這個你不用擔心，曉雨這身裙子是我給她的。那天她跑來問我借針線縫補衣服，聽說是幾個女生一起玩鬧的時候不小心撕破，我看那件衣服撕的口子太大，就把一件舊衣服給她了。”
    看來又是誤會一場，李明超長舒一口氣，只要事情不是自己想得那樣就好。
    “夏老師，多謝你的照顧，曉雨給你添麻煩了。”
    “這是作為老師應該做的，而且我也喜歡曉雨這孩子，她是咱班上最聰明懂事的學生，除了性格上稍微孤僻一點，很多方面都值得其他人學習。”
    這話其實乍一聽沒什么問題，但稍加思考就會覺得不太對勁。既然曉雨平時是個文靜的女孩子，據說朋友也比較少，怎么會在玩鬧的時候這么大幅度，以至于撕破衣服？
    李明超微微皺眉，無意中提了一嘴：“有朋友一起玩當然是好事，不過平時也得注意安全，有的孩子平時安靜，下手卻沒輕沒重，也許并不只是想鬧著玩。”
    這時候夏晴立刻會意，事情看來另有起因。她初為人師沒有太多經驗，可能自己對班上學生的心理動向確實疏于指引。
    “對了，那天都有哪幾個同學？看來我得在班里談談玩鬧適度的問題。”夏晴也若無其事地問了句。
    李曉雨沒有回應，但閃爍的目光卻被二人很快捕捉到，情況果然有問題。
    “沒事的曉雨，我不是讓你招供，也不會批評誰，不如先說說那天的經過吧？”
    隨著問題循序漸進，李曉雨開始心虛了，最后干脆一口一個‘忘記了’試圖蒙混過關。
    直到這時，李明超心里已經了然，他拍了拍胸口問道：“曉雨，跟哥說實話，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是嫉妒你學習好嗎，還是因為…”
    話音未落，李曉雨忽然一聲怒吼。
    “夠了！是又如何？你管得著嗎？”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卻不是因為憤怒，倒像是積累已久的釋放：“怎么，難道想找幾個和你一樣的混混堵住校門，然后打她們一頓嗎？”
    “曉雨，對家人要有禮貌！”夏晴嘆氣道。
    “禮貌？他這種人好意思談什么禮貌？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說著，李曉雨的聲音逐漸被一陣嗚咽掩蓋。
    “哥真的不是混混，至少如今不再是了。”李明超微微攥緊拳頭，話音只有自己能聽見。
    這時候夏晴遞過來一個眼神，示意李明超暫時回避一下，她應該能撫慰一下曉雨的情緒，并且能問清楚那事情來龍去脈。
    李明超嘆著氣走出辦公室，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自己的前身真是個混蛋玩意兒。
    不到半小時，只見李曉雨抹著眼淚匆匆離去，李明超還想遞給她幾十塊零花錢，卻只換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李先生，小姑娘容易控制不住情緒，剛才她也只是一時口快，你別往心里去。”夏晴慢慢關上辦公室門，略微思索道：“事情也已經問清楚了，但…”
    “我猜得到，大概率是因為我吧？”
    夏晴苦笑兩聲，把曉雨剛才的哭訴轉達給了李明超。不出所料，事情的導火索還真的出在李明超身上。
    李曉雨品學兼優還長得漂亮，一直以來都受到其他學生羨慕，當然其中也少不了嫉妒。女生天生喜歡八卦，再加上曉雨始終套著幾乎完美的光環，很多人都忍不住私下搜集關于她的所有信息，只為了找出一個污點來。
    很顯然，這個污點就是李明超，一個地痞流氓哥哥自然招人恥笑。為了轉移攻擊目標，這些女生很容易就能把話題轉到李曉雨本人身上，你在學校里表現得再優秀又怎樣，說不定背地里也是個小太妹。
    這種長久的惡語相向，總有釀成沖突的一天。事情發生后，李曉雨當然打心眼里更加討厭哥哥，再加上之前掏空家中積蓄，她絕不可能對李明超有什么好臉色。
    聽完這些，李明超除了無奈也沒啥辦法，只能日后再找機會慢慢彌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