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安安靜靜的小院。
安靜得一旦你走進這院子,定然會給嚇一跳。原來,院中都是人。
這些人都直挺挺地站著,有些頭上尚有幾分樹蔭,有的則是徑直接受著陽光。他們有的口唇早已干裂,有的額前也已有汗,但他們仍是靜悄悄地站著。
靜得,當你人在院外,絕對想不到這院中居然有人,更別提這么多得人。
此刻,一眾守候在院中的弟子齊刷刷納頭便拜:“弟子恭迎主尊。”
司巖讓路讓得可謂不著痕跡,盛宸瞧了司巖一眼,淡淡道:“起。”
“謝主尊”,弟子們紛紛站起,繼而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司巖看了盛宸一眼,問道:“去追兇手的人,可回來了?”
“回主尊,回大總管”,有一人出列,應答道,“去追兇手的弟子還未回來?!?br/>
“去了幾個人”,盛宸忽然開口。
司巖自然聽到了盛宸的聲音。
盛宸略略停頓了下,淡淡道:“此人既能暗中潛入我門人的駐地,又能成功殺人,其本事必然不小。本尊之所以如此問,是擔心我逍遙宮弟子不是其對手。”
司巖回頭瞧了盛宸一眼,道:“公子的擔心不無道理,近日來,這英雄大會,發生了太多并不英雄的事情了?!?br/>
盛宸忽然截口道:“可已驗過尸?”
人群之中,又一人出列,垂首道:“弟子已去勘驗過?!?br/>
盛宸的目光投了過去。
司巖接口道:“既已驗過,為何不說?你是等著主尊過去問你嗎?”
“弟子不敢”,那人看了司巖一眼,又垂下頭,斟酌道,“弟子怎敢勞動主尊親自垂問,弟子不過是在想,究竟該如何回復?!?br/>
盛宸道:“發現什么盡管說就是。”
“那人的死因倒沒什么蹊蹺,應該是和熟人說話時被熟人突然出手,一刀斃命。蹊蹺的是,他的身體里,本就被人下了毒。換句話說,即便昨晚他沒有被人刺死,他也隨時都會斃命的?!?br/>
司巖看了眼盛宸。
盛宸道:“尸身呢?”
“回主尊”,那弟子愈發誠惶誠恐,“尸身還在房間里。未得主尊的命令,弟子等實在不敢擅自處置?!?br/>
盛宸緩緩道:“去置辦個合適的棺槨,之后,替他下葬吧。”
“是。”
盛宸沉默了半晌,轉身走向了那間房間,說道:“司巖,你隨我來。剩下的人,也都別在這里站著了,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弟子遵命?!?br/>
事,當然有蹊蹺,話,自然得分兩頭。
就在盛宸和司巖見到那具替代了“客人”的尸體時,華青青正在房間里唉聲嘆氣,秦玉鳳和胡驍坐在桌旁看著她,也都有許久沒說話了。
這窗外的太陽,是越來越高了。
胡驍又拿起茶壺時,秦玉鳳忽然道:“青青,再大的事情也不值得你這么走來走去了,走穿了客棧的地板,我可賠不起?!?br/>
話音一落,胡驍緩緩一笑,道:“這么一大清早的,秦姑娘過來找華姑娘,說了這么一件事,你還叫華姑娘怎么坐得??!”
秦玉鳳笑了:“胡樓主這么一說,仿佛是我的錯了?!?br/>
胡驍瞅了眼華青青,看著秦玉鳳,長長地出了口氣,道:“放心,不會出事的?!?br/>
華青青看一眼秦玉鳳,兩步走到胡驍面前,劈手奪過剛拿起來的茶壺,道:“你得把話說清楚?!?br/>
胡驍長長地出了口氣,笑道:“別著急,我也沒說我不說啊!”
秦玉鳳截口道:“看胡兄的意思,是早就料到這事一定會發生的?!?br/>
“秦姑娘趕過來”,胡驍瞧著秦玉鳳笑,道,“是當真覺得很意外,還是有別的什么想和在下說?”
秦玉鳳看了眼華青青,笑道:“胡兄不愧為天香樓之主,果真是什么都瞞不過胡兄的法眼?!?br/>
“你們就別互相吹捧了,又不是頭一次見面”,華青青截口問,“秦姐姐,你們究竟在說些什么?”
秦玉鳳看著胡驍,胡驍笑了笑,道:“華姑娘總說在下說話不說清楚,這一次,還是秦姑娘給華姑娘解釋吧?!?br/>
秦玉鳳看了華青青一眼,嫣然道:“那小妹便越俎代庖了?!?br/>
“請”,胡驍淺笑著,重又端起了茶盞。
華青青看看胡驍,又看向了秦玉鳳,道:“你們都將我攪糊涂了。”
“要搞清楚他們究竟在搞些什么,首先,有幾個問題我們得搞清楚了”,秦玉鳳道,“第一,司巖大司尊領回去的那個人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br/>
華青青道:“這個我都知道,肯定不是?!?br/>
胡驍喝了口茶,道:“既然不是,那就必然產生了新的問題。其一,房家交出來這個人目的為何,其二,以逍遙宮的勢力怕是司巖昨日還未踏上演武場的土地,早就知道了他們想要的人是誰了。那么,他為何還要將這個人帶了回去。”
秦玉鳳接口道:“青青,昨日在金沙樓,你也親眼瞧見了,在司巖大司尊尚未到場之時,金沙樓上每一個人都認為昨日定然會出現一場名門正派和魔教之間的廝殺。對于那即將出現的廝殺,有的人害怕,有的人興奮,但誰都沒想到,廝殺居然最終沒有出現?!?br/>
華青青點頭應道:“說實話,明知道房幽慶根本不會交出逍遙宮想要的人,我對逍遙宮的處理也捏了把汗的?!?br/>
“沒想到公子會這樣處理?”胡驍截口道。
秦玉鳳瞅著胡驍不說話。
華青青看看胡驍,又看看秦玉鳳,道:“你早就知道?”
胡驍搖搖頭,道:“我猜的罷了?!?br/>
秦玉鳳接口道:“既然司巖大司尊帶回去的并非他們本想要的那人,那便催生了現在的第二個問題。那就是:逍遙宮既然選擇了這么做,是真的想要像表面上那樣息事寧人嗎?”
“胡樓主也認為有問題?”秦玉鳳嫣然道,“在下也覺得,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別的,恰恰是逍遙宮真正的態度。”
“所以,姑娘來找華姑娘”,胡驍頷首,道:“表面上看起來,逍遙宮確實像是想要息事寧人,但就我對公子的了解來看,真正的情況絕對沒有這么簡單?!?br/>
華青青截口道:“不對,你說,”像”?”
胡驍和秦玉鳳互換了個眼色,都沒說話。
華青青看看秦玉鳳,又看著胡驍,問道:“胡大哥,你就不能說清楚嗎?”
胡驍淡淡一笑,道:“很簡單,昨日被房家交出來的那個人,無論他是誰,至少,他并不是那個對司巖大司尊暗下殺手的人。那這樣,他便注定是要死的?!?br/>
秦玉鳳看著華青青,不說話。
華青青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只不過……”
胡驍截口道:“工具再普通,只要用好了,就能辦成大事。問題的關鍵在于,誰用?!?br/>
華青青瞅著胡驍,不說話了。
秦玉鳳沉默了半晌,道:“何謂大事?”
“大事者”,胡驍笑道,“自然是自己不動手,便可除去暗下殺手者也。先做好了這一步,接下來,才能說其他的?!?br/>
秦玉鳳和華青青互換了個眼色,都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店伙計突然在屋外探頭探腦:“請問,胡公子在嗎?”
胡驍看看秦玉鳳,又看了眼華青青,起身迎了出去。待得看清了來人,胡驍笑著道:“唉喲,怎么是你過來了。我沒叫你過來,可沒多余的銀子給你?!?br/>
胡驍說話的聲音不算大,但屋里的秦玉鳳和華青青已聽得清清楚楚。
“胡公子,瞧您那這話說的,您的花銷,早就有人都結清了。小人只不過來看看公子在不在,外面,有貴客求見?!?br/>
“貴客?”胡驍依舊笑著道,“誰?小二你可認得?”
店伙計賠笑道:“胡公子還真說對了,那位貴客,不僅小人認得,中州城里可謂是家喻戶曉了?!?br/>
“哦?這么厲害?”胡驍道,“總不會是房家莊的主人房莊主吧。”
“誒,還真是他!胡公子真聰明?!?br/>
屋里,秦玉鳳和華青青迅速互換了個眼色。
胡驍笑笑,面露驚訝,問道:“未知房盟主人在何處?”
店伙計道:“房莊主特意讓小人轉告胡公子,他來得倉猝,若公子有疑慮,現下不見也可。不過,他確有急事,還請公子定下時間地點,盡快一見?!?br/>
胡驍沒說話。
店伙計觀察著胡驍的神色,斟酌著說道:“公子既然確實有疑慮,小人這就去回了房莊主,公子盡可放心,小人知道怎么說?!?br/>
胡驍緩緩一笑,道:“不必了,你去請房莊主稍等,容我更衣。”
“好”,店伙立馬喜笑顏開,道,“小人這就去回復?!?br/>
“嗯”,胡驍點點頭,轉身走回了房間。
門還未關好,店伙計已走得遠了。
胡驍看了眼秦玉鳳,又看看華青青,沉聲道:“你們怎么看?”
華青青問道:“房幽慶真來了?”
胡驍點點頭,沒說話。
秦玉鳳瞅了華青青一眼,道:“胡樓主不愧是那位逍遙宮主尊的朋友,果真了解他的心思。看樣子,整件事情的發展,果真如胡樓主所言。”
青青看看秦玉鳳,又看看胡驍,道:“難不成,你們早就料到這個發展了?!?br/>
胡驍笑了笑,道:“無論如何,人既然已來了,我還是得去見見的。至于房幽慶來干什么,待我去見了他,也就知道了?!?br/>
華青青又看了眼秦玉鳳,道:“那我們等著胡大哥你回來?!?br/>
胡驍點點頭,走了。